第7章 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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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窺探
    羊城的西南,瀕江有個洋貨行,當地人稱十三行。是日,穆彰阿偕護衛二人,欲詣見英商顛地。小巷中,穆彰阿駐足在一扇小門前,他命護衛把守,跟著輕叩幾下,開門的是一個藍眼碧發的洋人,隨後把穆彰阿請進了屋子,又向外環視了一圈,即刻將門鎖上。
    小屋之內,顛地此時翹著腳,側倚在木凳上,懷中摟著一名西洋女子,見穆彰阿進了屋,顛地擺了擺手,女子瞥了穆彰阿一眼,便退到後麵去了。
    穆彰阿笑道:“顛地先生好雅興。今日叫我來不會是讓我看女人的吧?”
    顛地站了起來,上前握手,說道:“郭佳大人前來,我就不行跪拜了。”
    穆彰阿道:“你我都是做生意的人,顛地先生無需行這些繁文縟節。”
    顛地請穆彰阿上座,命人給他倒了杯紅酒,說道:“聽聞你們中國文明禮節繁複,我們大英帝國在你們國家行商著實不易。”
    穆彰笑道:“顛地先生勿憂,旻寧昧於時勢,不得臣心,早晚失之皇位。今其已有意以孝全成皇後第四子奕詝嗣統,此人自幼不學無術,恐猶未及其父。屆時大英想在中國賣鴉片,又何愁之有呢?”
    顛地大笑起來:“郭佳大人果然有遠見,隻是林則徐最近在羊城搗毀煙館,查處煙民,讓我鴉片銷路受阻,大人你可知道嗎?”
    穆彰阿哂笑道:“林則徐這個老匹夫,不司監察禦史之職,反赴羊城以禁煙為名,四處與我為難,實乃自尋死路。然顛地先生寬心,大英的鴉片多數藏匿於十三行中,華人出入維艱,諒那林則徐不敢輕舉妄動。林則徐雖毀煙館,所銷鴉片不過寥寥數箱,待其返京複命,我自有良策以對。
    前陣子我命縣衙開了幾個地下煙館,林則徐實難洞察其情,顛地先生大可安心,你的鴉片自有銷路。”?
    “哈哈哈”顛地又給穆彰阿滿了酒,說道:“我是來做生意的,大清國怎麽樣與我無關,隻要我能發財,林則徐是死是活我也不在乎,聽史密斯說最近有人前往碼頭搗亂,放走了我們不少豬仔,大人可知道此事麽?”
    穆彰阿道:“這些江湖鼠輩和林則徐都是一個鼻孔出氣,他們公然和大英作對就是和我作對,不過羊城是我的地盤,我在西港開了幾個豬仔館,他們從我這裏拿走的,我會叫他們幾倍償還。”
    顛地道:“我們大英是看的起中國才和你們做生意,若是大人幫我們擺平這些螻蟻,為我們大英在羊城做鴉片生意開路,將來女王一定虧待不了你的。”
    穆彰阿給顛地鞠了一躬,說道:“不過每箱鴉片我要提高抽成。”
    顛地用手指著穆彰阿說道:“沒想到你這麽貪心,不過我喜歡貪心的人。”
    穆彰阿站了起來說道:“既然顛地先生無他事,我便不再打攪。我身為朝中重臣,不宜久留此地,免惹人注目。倘若先生有急務相商,遣人至我府邸通報即可。”
    顛地問道:“聽聞你們中國女人溫婉賢淑,又善解人意,上次叫你給我找來幾個漂亮姑娘,可是找到了麽?”
    穆彰阿拱手而道:“先生毋須急躁,這兩日我即遣人將女人送至此處,以供先生賞樂。”
    顛地拿著酒杯大笑起來。
    滋圃奉張釗之命,潛蹤躡跡,尾隨穆彰阿至此,見他步入小屋,便躲過門口護衛的眼線,攀援而上,至於屋脊。然十三行中的樓宇多為洋式,至少有兩層,於屋頂穿穴窺探實為不便。無奈之下,滋圃隻得匿身於屋側的窗棚上,冀以竊聽屋內動靜。不料一時不慎,腳下一空,噗通一聲,驚動門前的護衛。
    “是誰?”護衛大喝道。
    穆彰阿和顛地聽到屋外有動靜,立刻跑了出來,見有個黑衣人和護衛纏鬥,顛地一臉驚恐。
    滋圃見大事不妙,欲要逃跑,隻是此時又有幾個洋人聞聲而來,他們舉槍瞄向滋圃,正要射擊,穆彰阿用洋文大叫道:“勿要射擊,抓活的。”
    兩個護衛持刀向滋圃欺來,滋圃是以空手應對,甚是艱難,幾招下去,隻得防守躲讓,忽然之間天上飛下來一名女子,正是楊福蓉。
    她以軟鞭為武,隻是輕輕一揮,撥起一旁的磚石,散落到護衛和洋兵身上,一時間淒惻聲響遍小巷。
    顛地在一旁捋著胡須,淫笑道:“這個女人夠火辣,大人把她擒來給我可好?”
    穆彰阿抽劍於鞘,矯捷一躍,翩然若燕,落於前方。未料此人武藝超凡脫俗,劍術精湛之餘,足下功夫亦是絕倫無比。
    楊氏見狀,揮鞭施展絕技“金蛇狂舞”,鞭影如靈蛇遊動,疾速纏向穆彰阿的雙腳。穆彰阿身形靈動,於空中翻騰兩周,他劍法淩厲無匹,輕輕一挑,竟將軟鞭一斬為二。霎那之間,穆彰阿揮劍如電,疾刺而出。
    滋圃見狀大驚,即刻挺身毅然護於楊氏之前,隻聞一聲慘叫,滋圃被劍鋒紮入胸膛,頓時鮮血四濺,染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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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氏攬著滋圃的肩膀,大叫道:“關哥,關哥。”
    穆彰阿道:“把這個女人抬到屋裏去。”
    話音剛落,有五個洋人走上前來,他們滿麵淫相,伸手抓向楊氏。恰在此時,忽有人在遠方擲出雷彈數枚,落於楊氏四周,霎時間電光火影交織,眾人皆掩目驚呼。須臾,待煙散霧消,滋圃與楊氏已無蹤跡。?
    顛地大驚,呼道:“這是怎麽回事?”
    穆彰阿上前給顛地抱拳,說道:“先生莫慌,怕是些江湖小卒,我即刻派人追查這些人的下落,定將他們一網打盡。”
    顛地揮手示意,洋兵遂整隊而退。繼而他伸手指向穆彰阿的鼻子,厲聲道:“你快點將此事擺平,否則別怪我大英帝國不客氣!”說著他轉身步入屋中,其態囂張,盡顯無疑??。
    兩名護衛圍上前來輕道:“大人...”
    滋圃把手背到身後,雙眉緊蹙,一言不發。
    顛地進了屋子,這時有幾個高大的洋人從後麵走了出來,他們全身肌肉,穿著兩條吊帶緊身衣,為首的身高有七尺有餘,人稱大力王喬治,他們都是顛地得力的打手。
    顛地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眉宇間憂色凝重,他擔憂道:“這個穆彰阿怕是靠不住,明日我去找三合會的人。還有...給義律發電報,把這裏的事情告訴他,叫他盡快從香港趕過來。”
    喬治沒有說話,轉身而去。
    關滋圃與楊氏立刻返回虎門寨。投擲雷彈的人正是張釗。張釗見關楊二人潛入十三行,害怕他們出事,遂悄然隨在後麵。幸得如此,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滋圃以手掩傷,血浸上身,沿著衣角滴滴落下。張釗見狀,急封其兩處要穴,又將他的衣服脫下,灑金瘡藥在傷口之上,再細心包紮。
    滋圃忍痛道:“有勞教主掛心,今日身有不便,未能拜謝,還望……”說著他深咳數聲。
    張釗道:“滋圃兄,你既是我門中之人,我理應救你,何須拜謝呢?但請安心歇息便是。”
    張釗安頓滋圃入睡,複轉身對楊氏說道:“今日是我疏忽,我未知穆彰阿竟與洋人私會在十三行內,那裏凶險異常,你們日後切勿再往那裏去了。”
    楊氏抱拳鞠躬,答:“啟稟教主,穆彰阿與洋人勾結,實乃大惡。然此人武藝高強,又有大內高手護其左右,今日未能將其擒獲,有負您的厚望,還望教主恕罪。”
    張釗道:“你們何罪之有?穆彰阿乃在朝大臣,林則徐都奈他不何,你們又豈能輕易抓他?我們行事不可魯莽,需以智取。然而今日一鬧,恐已驚動那幫人,其必將加強戒備,我們要想再監視穆彰阿怕是不易了。”
    “那...那怎麽辦?”楊氏焦急著問道。
    張釗怕楊氏自責,就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們這幾日就在寨中休息吧,打探之事就莫要再想。”
    張釗在外麵尋了一名郎中為滋圃療傷。
    又過五日,張釗提著一個小鍋步入滋圃的臥室。此時滋圃已能離榻徐行。見張釗到來,他欲跪拜行禮。張釗急忙挽他起來,道:“滋圃兄,你傷未愈,何以行此大禮呢?既然我是教主,那我今日定下規矩,你和楊夫人無需再守這舊禮。”
    滋圃鞠躬謝道:“多謝教主厚愛,屬下恐難以承受。”
    恰逢楊氏從外麵走了進來,張釗笑道:“楊夫人來得正好,何不一起品嚐一下我做的鮮湯?”說著他打開鍋蓋,於桌上擺了三個小碗,又將鍋中的魚湯倒在其中。
    滋圃疑問:“教主,這可是你自己做的?”
    張釗笑答:“我見滋圃兄康複甚速,遂親下庖廚,烹魚湯用來滋補,每日一碗,過幾日你定會痊愈了。”
    張釗端起碗來,將自己那份一飲而盡。
    楊氏讚道:“未料教主不但武藝超群,烹製技術亦如此精湛,若有女子嫁給您,定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
    張釗笑而謙道:“楊夫人過獎,我的廚藝不過爾爾,恐前世是個未出師的廚子,或學藝不精,為師父所逐。至於武藝,更是平平無奇,否則那日於十三行,我又豈會以雷彈救你們,而不敢與那些護衛交手呢?若是有女子嫁給我,怕是後半生要吃苦了。”?
    楊氏掩口而笑,說道:“教主是個英勇俊生,若非我早年遇到滋圃,今日恐已心許於你。”
    張釗大笑起來:“夫人說笑,我們相處雖短,然我見楊夫人明辨是非,選擇滋圃兄必因其有過人之處,而我又豈能與之相較呢?”
    楊氏麵泛紅暈,二人相談甚歡。唯滋圃低頭不語,良久之後而道:“夫人,我有些話想與教主說,你可否暫避?”
    楊氏一向對滋圃信任有加,滋圃說這話,必是有要事相商,故不敢多問,隻是向張釗微鞠一躬,遂出房去。
    張釗道:“滋圃兄,夫人真性情之人,你娶她為妻實乃有福。”
    滋圃拱手道:“教主,我世祖雖有教誨訓言,但所遺書籍皆未言明教主名諱。今日鬥膽,非為僭越尊卑,實乃心中存疑,欲求您垂憐,賜予明示,不知您可否慷慨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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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釗道:“這有何不可?我姓張,單名釗字。不知滋圃兄今日為何問這問題?”
    滋圃不言,隻是不停看著張釗。
    張釗見滋圃麵色有變,以為他動了傷口,問道:“滋圃兄,你可還好?”
    滋圃微笑道:“教主,我無事。”
    張釗又道:“待滋圃兄康複,可否幫我一個忙?”說著自懷中取出一塊銀錠。
    滋圃接過後問道:“這是...?”
    張釗道:“那日我被困縣衙,全仗林則徐相助方得脫身。然而我無力回報,反取了他家的銀元。那日我乘車至此,本想用這錢付車費,沒想到車夫說此錢是假。我思來想去,恐此銀錠年代久遠,故已朽壞,不能用了。既然我沒用這銀錠,還望滋圃兄代我退還林家。”
    滋圃問:“林則徐?可是那個禁煙的欽差大臣?”
    張釗點頭說是。
    滋圃道:“我聽聞林則徐不畏強權,是個義士。而教主男兒氣概,亦是不凡。你們二人同氣相求,教主何故不親往退還,而委之他人呢?”
    張釗歎息一聲道:“林則徐不喜歡我,我去多有不便。此次前往林家,你帶著那三名女子同往,求林則徐收留。見林則徐時,你須畢恭畢敬,說話溫和,千萬別冒犯了他。”
    滋圃抱拳應道,隻是他在緊握銀錠的時候,似乎窺見其下有字,遂而翻轉查看,見底麵印著“關中堂”三個字,心中一顫。
    他心中默念此名,張釗見他心神不寧,問道:“今日滋圃兄似有心事,何不給我說說?”
    滋圃問道:“教主,林則徐究竟是何許人也?”
    張釗笑道:“滋圃兄方才還說林則徐是個不畏強權的俠士,怎麽這會兒反倒問起我來了?”
    滋圃口唇輕啟,似有痰嗽之音,又若低吟淺酌,張釗見狀,便寬言慰道:“你不用害怕,林則徐乃一介文豪,其千金林普晴更是知書達理之人。我隻是害怕‘觀北門’名聲不好,你不請自去,恐嚇到他們。故你切勿攜帶兵刃,以免徒增困擾。倘若林則徐因我而將你逐出門外,你需寬宏大量,切勿與之計較,免傷和氣。”
    “還...還有”張釗稍頓了一下,說道:“若是林家大小姐問起我來,千萬別告訴她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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