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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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普晴性慧且情癡。張釗的身影常縈於睡夢之間。她曾聽聞張釗為工莊的莊主,心湖乍起漣漪,情絲暗結。
這日,林普晴心念如潮,難抑相思之情。念及張釗所在的工莊,相距雖非天涯,然情思難寄,如隔重山。遂不顧簪環散亂,羅裙染塵,她跨上駿馬,揚鞭疾馳,向虎門寨奔去。
剛進寨口,遙見馬大力和烏萬失在在一起,她上前下馬給二人拜拳,問道:“兩位大哥,請問此處可有一派,取名為工莊,莊主姓張?”
馬大力見又有一個漂亮姑娘來找張釗,就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問道:“小娘子找工莊做甚?你長得那麽好看,不如跟我回家做我的媳婦兒吧?”
烏萬失一把抓住馬大力,小聲說道:“大哥,這女的沒有隨從,獨自騎馬找人,恐是個江湖高手,我們還是不要惹她吧!”
馬大力聽他這麽一說,麵色驟變,心中如遭重錘,想起前幾日被楊憶月教訓的事情,至今思之,猶覺膽寒。
此時他心下惶恐,雙腿發軟,幾欲跌倒,戰兢說道:“您...您要找莊主,她就寨東,您沿著這一條路走到結尾就到了。”
林普晴騎上馬,怒道:“你適才居然敢當街調戲我,待我稟報你們莊主,把你頭砍下來。”
馬大力撲通跪在地上,說道:“女俠饒命啊,我隻是看您風塵仆仆,給您開個玩笑,您千萬別當真啊!”
林普晴沒有理她,騎馬直向莊中奔去。
此時,楊有月在莊前清掃,林普晴遙見莊內有個嬌俏女子,霎時間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意盈胸。她急勒韁繩,翻身下馬,蓮步匆匆趨前,厲聲詰問:“你是哪裏來的女子,竟然跑到工莊裏來?”
見來了個陌生女子,楊有月回道:“我沒問起你來,你反而問起我來了,我是本莊的堂主,你這個野丫頭,又是從哪裏來的?”
林普晴道:“我是張大哥的未婚妻,還不快去稟告,說林家小姐求見。”
楊有月笑著說““我家莊主素以清正自持,潔身自好,從未有過婚配。你乃何許人也,竟敢於此地大放厥詞,玷汙我家莊主之名?”
說著,她抽出一把劍,徑刺向林普晴。
林普晴不懂功夫,見劍鋒破空襲來,駭然失色。劍芒冷冽,直指她的眉間。正當此千鈞一發之際,忽聞破空之聲,一個石子自遠處激射而至,恰中劍脊。鏗然一聲,劍身劇顫,劍柄從楊有月手中脫落。
林普晴驚魂甫定,猶自怔忡。
楊有月見張釗躍到一旁,就對他嬌道:“莊主,這個野丫頭擅闖本莊,口出狂言,您為何護著他?”
林普晴大怒,對張釗喝道:“怪不得你不理我,原來獨自跑到這裏找女人。”說罷,她氣結於胸,雙頰泛紅,其忿然之色,表露無遺。
張釗回道:“我不曾與任何人有親,你是我的朋友,而這位姑娘是我莊的有月堂主。不知林小姐今日找我,難道是林老爺有什麽吩咐麽?”
林普晴嗔道:“你別忘了,當初你遊蕩大街,被衙門的人抓住,是我救了你,我給你衣服穿,給你東西吃,若不是我,你早就餓死啦。你居然如此忘恩負義。”
張釗想了想,把衛耕叫了過來,對他說道:“你去拿五十兩銀子給這位姑娘。”
衛耕跪地領命而去。
林普晴怒道:“好,既然你如此絕情,那別怪我不客氣。既然你我已無恩情,那我爹可是欽差大臣,我是欽差之女,而你如今一介布衣,見我要行三拜九叩之禮,還不快給我跪下?”
張釗想了一會,便欲屈身下跪,卻被有月攔住。
楊有月怒道:“張大哥並非布衣,乃是我莊之主,林則徐大人雖然是欽差,但是你是一介女流之輩,亦非皇族格格,我莊主豈有跪你之理?”
林普晴道:“你不跪也成,若是你答應我,叫我也做堂主,那本小姐就允你不跪。”
張釗道:“林小姐,我們工莊隻收工人,你可是林家千金,身份尊貴,豈可屈尊到我這裏?況且,新入莊者,又怎能遽任堂主之職?”
楊有月道:“能者居之,你若是能打過我,我就把堂主之位讓給你。”說著她從地上撿起劍來,又要刺過去。
張釗一把將她攔住,說道:“林小姐不懂武功,她怎麽能打得過你,你還是把劍收起來吧。”
這時楊憶月蹦蹦跳跳從遠處走來,口中喊道:“張大哥,你看我的字寫的如何?”
林普晴見又一個女子從莊中走來,便抓起張釗的衣服,嗔道:“你這個騙子,你居然還藏著一個女人,你說我哪裏比不上她們?”
張釗拱手一拜,說道:“林大小姐,你誤會了,這位憶月姑娘也是我莊內的堂主,我和她們隻是主從之分,你勿要多想。”
林普晴見憶月拿著張紙,上麵歪歪扭扭得寫著幾個字,不像是識字的樣子,便對她說道:“既然你也是堂主,那我就和你比試,我們比...比背四書五經,若是我能贏你,你就把堂主之位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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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月笑道:“這位姑娘,我初學識字,所識不多,怎麽能和你比背書呢?”
“妹妹,你別和這人囉嗦,她就是來找事的。”隻見楊尋月持劍從她身後趕來。
她本在思別苑內習武,忽聞外麵有異響,便按捺不住,跑了出來,楊福蓉見狀,知難挽留,無奈何,亦隨之而出,跟在她的後麵。
林普晴見又跑出來二個女子,勃然怒叱:“你不是說工莊專納工役麽,今竟匿藏三個姑娘,更有一老姑娘住在其中。我看此莊,實乃淫窟,你卻假飾冠冕,偽為良善,我這就告訴我爹,叫他把你抓起來。”
林普晴裝作嗔怒之態,出此激切之言,實則欲留此地。張釗察其意,遂笑而緩道:“不如這樣,這三位堂主新習武藝,兼修翰墨,而林小姐博學多才,精通經史,何不暫留於此,教她們讀書吧。”
楊尋月跑到張釗麵前,皺著眉頭,不悅道:“莊主,我...我不要這女人教我。”
張釗對三位堂主溫言道:“這是林則徐的千金林普晴,當初多虧了她,否則我早就被官府下到獄中了,既然她來到這裏,說明我們有緣,還是叫她留下來吧。”
林普晴臉色由陰轉晴,她轉首對張釗笑道:“你住在哪裏?我要住在你的隔壁。”
有月在尋月耳邊說道:“這女子不知廉恥,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詢問男子住處。”
張釗道:“林小姐,我住在馬廄一旁的破宅中,其處穢惡不堪,臭氣熏天,男子亦避之不及,況乎女子呢?且林老爺近日相邀,共商銷煙大計,我將暫離些時日。林小姐不妨與諸堂主住在思別苑,彼此照應。”
跟著他向楊福蓉施命:“夫人,你帶她去找個住處,換件衣服吧。”
楊福蓉領命,要帶林普晴離去。
林普晴悄聲問道:“我好不容易偷跑出來見你,你卻又要走,你怎麽老是躲著我?”
張釗沒有理會她,而是對眾人道:“林老爺銷煙之期迫近,那些洋人恐難按捺,必伺機尋釁,我近日當親隨左右,以護其周全。若有事需你們助力,你們隨時候命。且數日內,望楊夫人勤督莊眾習武,勿令懈怠。”
楊福蓉抱拳道是。
翌日一早,張釗疾馳趕往羊城,行到半路,遙見兩人騎馬而至,走近一看,原來是臭嘿和馮慧詩兩人返寨。
臭嘿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盡數告訴了張釗,唯獨馮慧詩帶他尋醫除臭之事沒有提及。
張釗深歎道:“原來馮大人思女情切,憂思縈懷,竟至攻心而亡。其情之深,其念之切,感天動地,然終未能釋懷,真是可憐。”
言及於此,馮慧詩愀然傷懷,淚盈於睫。臭嘿心中憐恤,恐她悲戚過甚,便說道:“馮姑娘今失所依,欲投工莊,代父贖罪,懇請莊主垂憐,予以收留,以圖後效。”
張釗問道:“你真的想為羊城百姓做事麽?”
馮慧詩點了點頭。
張釗大喜,說道:“好,如今林則徐大人要在羊城銷煙,我正因為此事前往林府,不如馮妹妹和我一同前去吧。”
此時,馮慧詩垂首不語,神色間似有難言之隱。張釗目睹其狀,心生惑意。
馮慧詩道:“我...我沒臉見林普晴,我們馮家對不起她。”
臭嘿道:“馮姑娘,你有什麽話就給莊主說,他定能幫你。”
馮慧詩道:“那日我爹和穆彰阿密謀要害林家小姐,我和她素來交好,故那日我欲前去她家將這事告訴她,讓她慎勿輕出,沒想到我被奸人所擄,未克盡言其事,不知她現在如何,若是她真的慘遭我爹的毒手,就算我一輩子也償還不清這血債了。”
張釗道:“既然妹妹有心將此事告訴林家小姐,那你一定和馮大人不一樣,你是個善人,老天會保佑你的。其實,我來之前已經在工莊見過林家小姐了,馮妹妹無需憂慮掛懷。”
馮慧詩心下大喜,問道:“真...真的?”
臭嘿道:“馮姑娘,莊主是個好人,你信他定不會有錯。我在莊中還有柴要砍,先行一步。”
他給張釗一拱,騎馬離去。
馮姑娘未及反應,見臭嘿遠去,怔在原地,呼道:“你這個死臭嘿,回去再找你算賬。”
張釗問道:“妹妹,你是不是喜歡臭嘿?”
馮慧詩聞言,遽然垂首,麵染緋色,眸光避閃,細聲訥訥道:“我...我才沒有。”
張釗道:“既然這樣,我們還是趕快啟程,以免誤了正事。”
行了半個時辰,兩人來到林府,林則徐出門迎接,如臨貴賓。
林則徐見馮慧詩還活著,大驚失色,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為何馮家小姐還...”
馮慧詩給林則徐作禮,說道:“林大人,那日我爹派人欲將林大小姐抓去送給洋人,我想那歹人定是將我錯認為林小姐,誤被他抓了去,多虧了一位大哥救我,我才免遭毒手。隻是現在羊城見過我的人不多,我不死之事還請林大人代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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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則徐慢慢緩過神來,他深歎道:“那日馮大人半夜找我,要我發兵救你,卻未言及此事,今日聽馮古方說這事情,才知馮大人是咎由自取。不過馮姑娘以身冒險,肯隻身一人來救我家小女,老夫甚是佩服。馮小姐逢凶化吉,是件好事,為何不公告天下呢?”
馮慧詩拜拳,回道:“林大人,之前那個馮慧詩已死,此身如蛻,舊日形骸皆作雲煙。先父在時,晨昏定省,冬溫夏凊,我已竭盡人子之誠,我爹死後,我已三叩棺前,亦無愧於孝女之道。昔日範公置義田,惠及鄉黨;木蘭代父征,名垂青史。我雖女流,願效前賢,重振家聲,望林大人察吾誠心,許以自新之路。”
張釗道:“林老爺,馮妹妹這次隨我前來,就是想彌補她爹犯下的錯誤。”
林則徐撫髯大笑,頷首頻頻,意甚嘉許。遂引二人走至大堂,即有婢女嫋嫋而來,執壺沏茗。
林則徐道:“上次小兄弟獻策,以科舉為名,集思廣益,讓不少紈絝子弟道出鴉片所在,如今我已收繳鴉片萬箱有餘,隻是如何銷毀,老夫還未想好。”
一旁的小丫頭搶著說道:“不如將鴉片燒了,一了百了豈不妙哉?”
林則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張釗道:“鴉片焚燒的時候,煙霧彌漫,騰升四散。若旁人誤吸此煙,恐其毒入肺腑,染此煙癮,實不可取。”
這時,馮慧詩道:“那幹脆將這些鴉片埋起來算了。”
林則徐亦是微微搖頭,張釗又道:“將鴉片掩埋,其毒滲地,汙壤甚矣。非但如此,若有洋人偷偷挖掘,複售於市,則貽害無窮,此法亦不可取。”
張釗續道:“銷煙的方法怕是一時半會想不出來,不知林老爺想在哪裏銷煙?”
林則徐搖了搖頭,說道:“我從洋人那裏收來鴉片萬箱,暫存在附近軍營之中,怕是存放過久,夜長夢多,現在我苦於尋找寄存之地,以便銷煙,不知兩位有何注意?”
張釗和馮慧詩搖了搖頭。
林則徐歎道:“今日你們兩人先住下,若是你們有什麽想法,隨時來找我吧。”
張釗起身給林則徐抱拳,說道:“林老爺,多次打攪,今日怎麽好意思再在您家過夜呢?”
林則徐笑道:“老夫困於禁煙之事,若無小兄弟臂助,禁煙之業實難成就。小兄弟可謂我大清的救命恩人,今留你在此過夜,乃代全中華百姓聊表謝忱之意,小兄弟勿再推卻。何況馮姑娘代我家小女受屈,老夫心內甚感不安,自當優渥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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