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時，最先聞到的是消毒水味。白熾燈在頭頂嗡嗡作響，手背上插著輸液針。病床邊的電子日曆顯示：2025年4月17日。
    "醫生！他醒了！"小護士衝出門時，我盯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發呆——這具身體不是我在仙界的模樣，但虎口處那顆紅痣還在。
    床頭櫃上擺著身份證：歡喜，男，29歲，職業是...網絡作家？我強撐著摸到手機，鎖屏壁紙是張雲霧繚繞的仙山圖。指紋解鎖後，微博彈出一堆消息：
    "歡大什麽時候更新《我與牡丹仙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求更！卡在誅仙台太缺德了！"
    我差點笑出聲。敢情王母娘娘的懲罰，就是讓我把這段仙戀寫成小說？翻開通話記錄，最近聯係人是個叫"小金"的，頭像居然是條金魚。
    病房門再次打開時，我手裏的蘋果掉在了地上。
    她穿著白大褂，胸牌上寫著"林牡丹，心內科主治醫師"。及肩的黑發別在耳後，露出小巧的耳垂——那裏本該有個月牙形的胎記。
    "患者感覺如何？"她低頭記錄監護儀數據，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我鬼使神差地抓住她手腕："娘子，為夫想喝你煮的醒酒湯。"
    鋼筆啪嗒落地。她後退半步，警惕地按下呼叫鈴："可能是腦震蕩導致記憶紊亂..."
    "你左腰有粒朱砂痣。"我盯著她瞬間漲紅的臉，"最喜歡我親那裏，說像蝴蝶停在花瓣上。"
    保安衝進來時，我正被按在床上打鎮靜劑。最後一刻，我衝她喊："市中心公園！明天下午三點！"
    護士長邊寫記錄邊嘀咕："又一個看小說走火入魔的..."
    第二天我翹了複診，蹲在公園噴泉邊等到日落。就在我懷疑認錯人時，身後傳來遲疑的聲音："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裏？"
    林牡丹抱著文件夾站在銀杏樹下，米色風衣被夕陽染成蜜桃色。我摸出手機給她看屏保——她昨天站的位置，與照片裏白衣仙子分毫不差。
    "巧合。"她皺眉，"我查過資料，這叫既視現象。"
    "那這個呢？"我從包裏掏出連夜趕稿打印的小說。她剛翻兩頁就變了臉色，紙頁上的誅仙台場景與她連日噩夢完全吻合。
    "你監視我？"她聲音發抖。
    "我在找你。"我輕輕摘下落在她發間的銀杏葉，"找了十輩子。"
    她轉身就走，我衝著那倔強的背影喊："明天你白大褂口袋裏會有朵牡丹！"
    當晚我潛入醫院，往每件白大褂都塞了花。第二天查房時，她盯著手裏那朵並蒂牡丹發呆——隻有這朵被我蘸了指尖血，在花蕊點出朱砂色。
    "你到底..."她把我堵在消防通道，白大褂上還別著工牌。
    我趁機撩起她劉海："你這裏應該有個金色花鈿。"拇指撫過光潔的額頭，"是王母娘娘用鳳釵劃的，因為你在誅仙台上頂撞她..."
    她突然按住太陽穴，一些畫麵在腦海中閃回：雷電交加的高台，自己擋在一個男人身前...
    "頭疼？"我扶住她搖晃的身子，"正常，元神被強行剝離都會..."
    "神經病！"她推開我落荒而逃，卻在拐角撞翻了推車。眼看輸液架要砸到她，我飛撲過去當肉墊——這個姿勢與誅仙台上如出一轍。
    她在我懷裏睜大眼睛。某種熟悉的溫熱從相觸的胸口傳來，像埋了千年的酒突然開封。走廊燈光突然變暗，她恍惚聽見有人喊"娘娘開恩"。
    "想起來了嗎？"我趁機在她耳邊哼歌，"這是你教我唱的《霓裳羽衣曲》..."
    護士站的呼叫鈴解救了她。後來我每天變著花樣出現：在她晨跑路線擺心形銀杏葉，給全科室點"牡丹花開"奶茶，甚至混進醫學論壇發《論輪回轉世的臨床證據》。
    直到那天查房，我看見她辦公桌上擺著商界雜誌，封麵人物叫李子遊——那張斯文敗類的臉，燒成灰我都認得是張子遊。
    "患者認識李總？"她順著我視線問。
    "何止認識。"我磨牙，"上輩子他差點害我們魂飛魄散。"
    她合上病曆本："明天起我調去分院。"
    我連夜把新章節《霸道醫仙愛上我》貼滿醫院公告欄。第二天全院都在傳"林醫生是仙女下凡"，氣得她衝進病房摔門："刪帖！否則告你騷擾！"
    "告吧。"我攤開最新檢查報告，"醫生說我隻剩三個月了。"
    她瞬間僵住。其實診斷寫的是"胃潰瘍"，但我熟練地擠出兩滴淚："最後心願就是...看你穿次古裝..."
    "荒謬！"她摔門而出，卻在下班時往我床頭塞了張中醫名片。
    出院那天，我在門口等到天黑。她出來時，我正用手機玩《原神》，遊戲裏傳來台詞："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她腳步頓了頓。這是當年張子遊常念的詩句。
    "林醫生！"一輛邁巴赫適時停下，李子遊捧著藍玫瑰走來，"家父的病例能否再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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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衝過去搶過花束："他對百合過敏！"這是上輩子張子遊的致命弱點。
    兩人同時愣住。李子遊突然按住胸口後退——他每次心虛都這反應。牡丹則盯著我沾滿花粉的手，一些模糊畫麵浮現：自己曾為誰素手調藥，指尖染著朱砂色...
    "走了。"我拽她離開，"帶你看真正的花。"
    出租車停在"小金花坊"前。櫥窗裏，穿漢服的少女正在插花，抬頭瞬間我驚得後退——那雙貓兒似的金棕色瞳孔，活脫脫是小蓮！
    "歡迎光臨~"她蹦過來挽住牡丹，"姐姐就是總買牡丹的林醫生吧？"
    牡丹驚訝地看著滿室鮮花："我從沒..."
    "你每周都來呀。"少女歪頭，"總盯著那盆並蒂牡丹發呆..."她突然指著我，"啊！是寫仙俠小說的歡哥哥！"
    我頭皮發麻。這丫頭絕對保留著記憶！
    牡丹狐疑地看著我們。小金突然拍手："對了！今天有並蒂蓮開花儀式！"硬把我們推進後院。
    荷塘邊擺著石桌，上麵茶具排成北鬥七星——這是當年我在仙界發明的"醉茶陣"。小金眨眼間泡好七杯茶："林醫生選一杯？"
    牡丹鬼使神差拿起青瓷盞。茶水入喉那刻，整池荷花無風自動。她看見自己穿著羽衣在雲端起舞，有人用星光編成指環...
    "這是..."她扶住暈眩的頭。
    "並蒂蓮的香氣致幻。"小金笑眯眯地遞來真言茶，"歡哥哥也喝？"
    我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隨即劇烈咳嗽——茶底沉著金鯉魚鱗片！牡丹見狀下意識拍我後背，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
    "奇怪..."她看著自己的手，"我明明..."
    小金突然指著天空："流星！"
    我們抬頭時，她飛快往牡丹包裏塞了張照片：2023年天文館流星雨，人群角落裏，我摟著昏睡的牡丹，而她腕間金色胎記清晰可見。
    "該關店啦~"小金推我們出門，"下周有千年難遇的七星連珠哦！"
    夜風中，牡丹翻出那張照片："解釋。"
    "那晚你在天文台暈倒。"我指著她鎖骨，"這裏還有輸液貼的痕跡。"
    她猛地捂住領口——連她自己都沒注意的舊疤，形狀恰似一瓣牡丹。
    遠處傳來刺耳刹車聲。我們衝過去時，李子遊的邁巴赫撞在護欄上。他爬出來第一句話竟是："牡丹姑娘可有受驚？"
    這文言腔讓牡丹瞳孔驟縮。某些記憶在複蘇：書生打扮的男人在誅仙台下跪求情...
    小金不知何時出現在路邊，懷裏的金魚缸映出扭曲月光："因果輪回呀~"
    回家後我收到她短信：「七星連珠夜帶她來花坊，記憶鑰匙在並蒂牡丹裏——你上輩子的小情人」
    我摔了手機。這死丫頭還是這麽愛搞事！
    第二天，新聞爆出李氏集團涉嫌詐騙。我看著李子遊被捕的照片，他手腕上戴著串朱砂珠——和當年張子遊擋天雷用的法器一模一樣。
    醫院走廊，牡丹正給實習生講解心電圖。那些起伏的波紋忽然幻化成誅仙台上的雷光，她聽見自己喊："若天規不許相愛，我願墮仙！"
    "林醫生？"學生驚慌地看著她突然淚流滿麵。
    我站在轉角處，摸出口袋裏的並蒂牡丹幹花——今早在她辦公桌偷換的。花瓣上，我用針刻了行小字：
    「第十世，我依然為你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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