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姐妹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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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 “吱呀” 輕啟。
陸萱抬眸望向那對姑侄,隻見一人溫婉端方,一人清秀可人,容貌雖算得清秀,卻到底比府中姑娘們差了幾分韻致。
倒不是皮相上差得遠,隻是那周身氣度,較之家中姐妹,終是少了些林下之風。
謝南為安陸萱之心,但凡楊炯麵上照過的女子,必著人繪了小像送往江南。陸萱起初連道 “不必”,後來老爺子發了話,便也不再多言。
是以府中上下,唯有陸萱對楊炯那些紅顏知己知之甚詳。從北疆的其其格、呼蘭,到中原的李溟、李泠,縱是旁人鮮少知曉的隱秘,她也能說出個一二來。
細想來,二老此舉原是為了彰顯內宅暗處的權柄,一來叫眾人知曉,府中大小事務皆在掌控之中;二來大約也是存了借她之手 “管束” 楊炯之意。
說也奇怪,陸萱有時倒真佩服楊炯挑人的眼光,除去李淑、耶律拔芹這等貌若天仙的人物不必說氣質,便是府中其他姐妹,哪一個不是能獨當一麵的?小魚兒的機敏、鄭秋的狠辣、柳師師的爽利,俱是人中龍鳳,各有千秋,當真是百花齊放。
如今細想,陸萱心中不禁揣測:若換作從前的楊炯,或許多有女子能憑手段入門,可如今卻斷難了。
且不說楊炯曆經諸事已非昔日懵懂,單是夫人與老爺子早有明令“府中不再添人”,便叫那些妄圖攀附者再無空子可鑽。
也正因如此,楊炯對這虞氏姑侄才這般冷淡。
“請坐吧。” 陸萱淡淡抬手,身後丫鬟即刻捧來兩張酸枝木椅,示意來人落座。
虞氏姑侄自進門便不住打量書房陳設:四折緙絲山水屏風上,墨色山巒隱約可見;錯金博山爐中,龍腦香正嫋嫋盤旋。
虞芮盯著紫檀書案上一方端溪老坑硯台,墨池裏還凝著隔夜的鬆煙墨,象牙筆山上斜斜擱著三支紫毫,最末那支筆管竟是整塊青玉琢成,端的是雅致非凡。
待她二人坐下,虞芮目光又落至案頭疊著的澄心堂紙,薄如蟬翼的紙麵上,禦用雙龍紋若隱若現。她早知這紙是蜀地十年才貢百張的珍品,不想竟在此處得見。
陸萱指尖輕搭青瓷茶盞,腕間羊脂玉鐲隨動作輕響。她今日梳著牡丹髻,沉香色羅衫外罩銀灰褙子,襟前金線勾織的牡丹葉脈,隨呼吸在光影裏明滅。
虞芮留意到,她發間僅插一支素玉掩鬢,可那簪頭嵌的藍寶石足有蓮子大小,色澤澄澈如秋水,比自家珍藏的極品還要透亮三分。
一旁的柳師師忽抬眼望來,月白雲錦褙子滑過椅邊,金絲步搖竟穩如泰山。她周身未見金玉堆砌,可領口露出的中衣暗紋,分明是江寧府蘇繡“天孫錦” 技法,當年先帝賞賜宰輔,也不過賜了三尺見方。
陸萱指尖撫過案上信箋,澄心堂紙在指腹下發出蠶絲般的窸窣聲:“二位長途跋涉不易,這華亭雖不比長安繁華,卻也別有一番景致。若不嫌棄,可多住些時日,逛逛江南山水。”
話音輕柔,卻暗含幾分疏離,如春日溪水,看著溫軟,實則帶著沁骨的涼。
虞芮盯著她袖口若隱若現的牡丹紋,突然想起蘇繡中最高的技法暗花羅繡,那可是經十二道工序才能完成,就是皇室一年都得不到幾件,這般細膩的經緯絕非市賣之物。
見此種種,虞芮明白,王府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大。但她行走多年,知道談判最忌諱的就是露怯,第一次見更是要盡量拿出平等的的態度來,當即深吸一口氣,柔聲道:“陸姑娘,早就聽聞你能力非凡,一人獨主江南十九州,今日一見,果然林下風致,令人驚歎。”
柳師師是何等伶俐,混跡市井,三教九流,什麽人沒見過。虞芮一開口,她就隻知道這是想要抬價呢,可虞芮畢竟得了楊炯的首肯,陸萱作為大婦,明麵上自然不能博了楊炯的麵子。
當即,柳師師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我姐姐獨掌王府生意,每日忙的飯都吃不上一口,這不,我剛送來些枇杷!姐姐還沒吃幾個,就又得忙碌起來。”
這般說著,柳師師緩緩起身,輕笑道:“小妹準備好了午餐,還有家裏從嶺南海運來的星梨楊桃),姐姐也換換口味。”
虞芮一聽這話裏話外的譏諷自己不知禮數,明麵上說自己不帶禮物,可王府又怎麽缺自己的禮物,這分明是不悅自己叫陸姑娘,而這星梨向來是兩廣路種的要多些,“換換口味”難道是暗示自己她們還接觸了泉州蒲氏?
這般想著,虞芮不著痕跡的碰了下身旁的虞姒,後者回意,立刻起身,臉上堆笑:“姐姐愛吃星梨呀!這個倒是不難,小妹這就安排家人去多運些上等的。等過幾個月荔枝下來,小妹還得借你的大船勒,給姐姐們送些新鮮的嚐嚐鮮。”
陸萱指尖仍撫著澄心堂紙,麵上卻是平淡,隻將茶盞往唇邊送了送,接過話頭道:“虞姑娘過譽了,不過是些俗物,哪裏當得起‘林下風致’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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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雖是謙辭,語氣裏卻有幾分疏冷,倒叫虞芮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柳師師卻在旁輕笑:“可不是麽,姐姐為著府上的生意,連覺都睡不安穩,哪裏像有些姑娘,隻消動動嘴皮子就能來談合作。”
她這話明裏暗裏刺著虞氏姑侄來得唐突,虞芮如何聽不出,麵上卻仍是帶笑,道:“柳姑娘這話可折煞我了,我們姑侄二人千裏迢迢從嶺南趕來,為的也是誠意合作,若說動動嘴皮子,倒顯得我們沒了誠心。”
陸萱抬眼瞥了柳師師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則慢悠悠放下茶盞,道:“誠意自然是要有的,隻是這合作麽,總要有個章程。我也不繞彎子,嶺南的香料渠道,你們也知道,如今府裏有深海大船,又有別處的香料進項,若不是看在夫君的麵上,這合作原也可有可無。”
她這話雖是輕描淡寫,卻暗含威懾,虞芮如何聽不出其中意思,心下暗凜,麵上卻仍維持著笑意,道:“少夫人這話便見外了,我們嶺南的香料渠道,雖不比府上的大船來得氣派,卻也是幾代人經營下來的,其中門道,怕也是府上一時半刻能摸清的。”
柳師師冷笑一聲,譏諷道:“摸清摸不清的,倒不勞虞姑娘操心,隻消知道,如今這香料市場,府上若想傾銷,怕是誰也攔不住。就說你們嶺南的星梨吧,往常運到江南,總要賺個幾倍的利,可如今府上從嶺南海運來的星梨,價錢比你們低了一半還多,這生意麽,有來有往才是生意。”
她這話明裏說的是星梨,實則卻是在敲打虞氏姑侄,府上既有渠道又有本錢,若真要打壓,虞氏的香料生意怕是難以為繼。
虞芮聽了這話,心下一驚,麵上卻仍不動聲色,道:“柳姑娘這話可就不對了,生意場上,各憑本事,府上若有本事低價傾銷,我們自然也有本事守住自己的渠道。再說了,侯爺先前可是答應了二八分賬,年底還有分紅,如今少夫人卻要全部上交,這條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陸萱聞言,目光一冷,道:“夫君先前的話,自然作數,隻是如今情形不同了。府上的大船能入深海,能有穩定的香料供應地,這成本麽,可是比你們從嶺南運來低了不少。再說了,你們嶺南的香料,若沒了庇護,怕也是難以銷往江南各地。如今我給你們的條件,不過是讓你們將渠道交出,隻拿分紅,已是仁至義盡了。”
虞芮還欲再說,卻見虞姒輕輕碰了碰她的衣袖,示意她冷靜,莫要因小失大,壞了大事。
虞芮心下明白,如今她們確實沒什麽本錢和王府叫板,可就這麽答應全部交出渠道,卻也實在不甘心。
她眼珠一轉,便道:“陸姑娘既然如此看重我們的渠道,想必也是知道這渠道裏的利害關係。若說全部交出,我們實在難以放心,不如這樣,我們各退一步,渠道可以交由府上管理,但我們也要參與其中,也好看著些生意的進展。”
柳師師聽了,嗤笑一聲,道:“參與其中?你們是怕府上吞了你們的渠道不成?我可告訴你,府上的信譽,那是響當當的,若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這合作麽,也就不必談了。”
她這話咄咄逼人,虞芮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反駁。
陸萱見氣氛有些僵,便緩了緩語氣,道:“虞姑娘也是聰明人,應當知道如今的局勢。府上若想拿下你們的渠道,不過是舉手之勞,隻是念在夫君的麵上,不想做得太絕。你們若答應了,往後分紅自然不會少了你們,若不答應……”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虞氏姑侄,“怕是嶺南的香料,三月內便再難於江南立足了。”
虞芮聽了這話,隻覺背後一陣發涼,她知道陸萱說的都是實話,如今王府勢大,她們一個小小的嶺南商戶,在嶺南或許還有些實力,可麵對這王府,如何能與之抗衡。
但是轉念一想,這可就這麽將幾代人經營的渠道交出去,她實在是心有不甘。
沉默了片刻,虞芮終於咬牙道:“陸姑娘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們姑侄二人也不好再推辭。隻是這分紅……能否再商量商量,二八分賬實在是太少了些,不如三七如何?”
柳師師聞言,立刻沉下臉來,道:“虞姑娘這是在和我們討價還價麽?府上能給你們分紅,已是天大的恩典了,你還敢嫌少?我告訴你,就二八分賬,你愛答應不答應,若不答應,現在就可以回去了,省得在這兒浪費我們的時間。”
虞芮被她這麽一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卻又不敢發作。
陸萱見狀,安撫道:“虞姑娘莫要動氣,我妹妹心直口快,卻也是為了府上的生意著想。這樣吧,看在你們遠道而來的份上,分紅便按二八算,年底再給你們加一成,如何?”
虞芮一聽,心下有些動搖,這加一成雖然不多,但總比沒有好。可她還是有些不甘心,道:“陸姑娘,再加一成吧,三七分賬,年底再加一成,這樣我們也能有個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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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師師一拍桌子,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府上的條件已經夠優厚了,你還想得寸進尺?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人把你們趕出去,看你們還怎麽在江南混!”
虞姒見柳師師動了怒,連忙起身賠笑道:“姐姐息怒,我們不過是小本生意,一大家子都靠這過活,實在是不容易,還望姑娘多多體諒。”
她又轉向陸萱,道:“少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按您說的辦吧,二八分賬,年底加一成,我們答應了。”
虞芮見虞姒已經應下,咬了咬牙,知道再爭也沒什麽用了,隻得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聽少夫人的安排吧。”
陸萱聞言,麵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道:“這就對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合作麽,總要各退一步。來人,上茶,給虞氏姑侄壓壓驚。”
丫鬟立刻上來換了茶盞,虞氏姑侄隻得端起茶盞,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她們知道,從今天起,嶺南的香料渠道便不再屬於她們了,往後隻能靠王府的分紅過活。
可她們也明白,在這亂世之中,能攀上王府這棵大樹,或許也是一種幸事,往後局勢變化,虞氏兩頭押注,還不知誰能笑到最後。
談完正事,四人麵上已換了和顏悅色,先前的爭執仿若煙消雲散,竟如親姐妹般天南地北地閑聊起來。
不多時便到了午膳時分,柳師師當即命丫鬟引虞氏姑侄去廂房安置,待梳洗完畢,再一同開宴。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陸萱眸光陡然一冷,輕聲道:“這李澤野心不小,能叫虞氏姑侄這般推讓,怕是非但握有把柄,且那把柄分量不輕。”
柳師師頷首稱是,接話道:“本想試探她二人深淺,瞧瞧是如何被李澤脅迫為諜的,不想這二人言行間頗為藏拙,倒更叫人更起疑了。”
陸萱扶著柳師師緩步出了書房,壓低聲音道:“須得死死看住這兩個女人,隻要進不得府門,任她有多少手段也是枉然。”
“依我看,不如讓楊炯使個美男計!” 柳師師眼波流轉,唇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他最會哄女人歡心,屆時叫這兩個諜子反戈一擊,豈不是妙?”
陸萱好氣又好笑,輕輕拍了下她手背:“越發沒個正形!她二人若真進了府,叫高麗那兩位公主如何想?她們手中握的籌碼,遠比這二人要緊得多,且與咱家淵源頗深,若鬧將起來,怕是要傷筋動骨。”
“姐姐真是死心眼!誰讓他納了?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柳師師越說越興奮,“楊炯如今年少功高,生得又俊朗,哪個女子見了不心動?拿捏這兩個心懷鬼胎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陸萱隻覺頭大,伸手掐了下她胳膊,瞪她一眼:“就會胡來!若真弄出孩子來如何是好?咱家血脈哪個不是要承繼家業的?難不成真要打發去嶺南?”
柳師師聽她這話帶了幾分俏皮,捂嘴輕笑道:“楊炯這些年在咱們姐妹堆裏摸爬滾打,什麽陣仗沒見過?這兩個女子……”
她上下掃了兩眼,聳聳肩,“說句實話,當真不是他瞧得上的類型。”
“哦?” 陸萱挑眉,眼中泛起興味,“那你且說說,他喜歡什麽模樣的?”
柳師師眼波流轉,湊近了低聲笑道:“這我可太清楚了!楊炯其實更偏愛年長些的女子,尤其愛那等心智通透、能拿主意的知心姐姐。須得性格要強、有主見,方能入他眼呢。”
“好啊,你竟變著法兒說我老?” 陸萱佯怒翻了個白眼。
“哎喲!姐姐可別曲解我的意思!” 柳師師忙擺手,“耶律拔芹比你還大上幾歲呢!我是說這虞家姑侄的性格,一個溫吞如白水,一個雖有些小聰明,卻少了些靈秀之氣。論樣貌又不及李淑嬌豔,論性子又不如耶律拔芹爽利,楊炯哪裏會瞧得上?”
陸萱見她分析得頭頭是道,忍不住打趣:“照你這說法,你既不比他年長,性子又不強勢,如何能得了他的青睞?”
柳師師挑眉,麵上盡是得意:“這便是我與他的緣分了!我呀,勝在膽大心細,他喜歡什麽模樣,我便能扮什麽模樣,總歸能叫他挪不開眼!”
“依我看,你呀,單憑一樣便能叫他疼你愛你。” 陸萱掩唇而笑。
“什麽?”
“臉皮厚!”
柳師師聞言先是一怔,待看清陸萱眼中的促狹,笑著伸手要打。
陸萱早有防備,提裙便跑,二人一前一後追著笑鬧,環佩叮咚間,滿院皆是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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