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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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城最高處閣樓內,李漁已枯等一日,眼見亥時將至,鄭秋仍未現身,急得抓心撓肝,朝著門外怒斥:“阿福!去告訴那臭女人,再不來本宮可就真生氣了!”
    門外阿福麵露難色,支吾道:“公主!我已差人催了三回,鄭少夫人隻說知曉,忙完便來,還威脅再去聒噪便打斷腿!實在不敢再去觸她黴頭了。”
    李漁聽得氣血上湧,“啪”地一拍桌案便要親自去尋,不想房門 “吱呀” 輕響,鄭秋施施然推門而入。
    見李漁氣鼓鼓的模樣,她噙著笑在桌前坐下,有意逗弄道:“喲,原是約我品茶的,怎的我一到妹妹倒要走?”
    這話直叫李漁腦袋發懵,叉腰罵道:“好個會倒打一耙的臭女人!我巴巴等你一整天,飯都沒好生吃幾口,你倒姍姍來遲。莫不是掌了家法,便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鄭秋瞧她瞪眼撅嘴的嬌憨樣,偏要逗她,當下冷著臉起身道:“既妹妹不待見我,我這便走,何苦惹你動氣?”
    李漁見她真要挪步,急得直跺腳,忙拽住她胳膊嗔道:“不許走!”
    鄭秋見她又氣又委屈的模樣,險些笑出聲來,故意道:“從前一口一個好姐姐,如今竟叫起臭女人了?”
    “你莫要得寸進尺!” 李漁雙手攥緊她胳膊,急得直晃。
    “那我當真走了?” 鄭秋挑眉。
    李漁咬碎銀牙,方知求人滋味難嚐,隻得從齒間擠出幾個字:“好……姐姐。”
    “哎,這才乖嘛!” 鄭秋暢快大笑,拉著氣鼓鼓的李漁重新落座,“妹妹莫惱,今日實在雜務纏身,這不一忙完便趕來了。”
    李漁心下一驚:暗忖莫不是李嵬名真教鄭秋先拿住了?可自己若要表明身份,總得尋個由頭才是,倘若貿然揭了人皮麵具,叫鄭秋知曉自己騙她,怕不是當場便要炸毛。
    念及此,她立刻換上一副別扭的討好笑意,拉住鄭秋的手道:“好姐姐,我新近得了幾件古玩,正想請你給長長眼呢。”
    “喲,你往常除了打理生意,便是搜羅什麽稀世繡球花,怎的突然對古玩上了心?” 鄭秋挑眉。
    李漁見她果然起了興致,忙招手道:“阿福!快呈上來!”
    阿福聞言,即刻帶人將三隻錦盒捧至桌前,隨後退至門外掩上門扉,親自守在門口。
    鄭秋也不與她客套,徑自拍開最長的錦盒,待見到盒中青銅古劍時,眸光陡然一凝,忙將劍取出細細端詳。
    才觸到劍柄,便覺寒意透骨,待劍身出鞘,竟似有清越龍吟之聲隱隱作響。燭火之下,劍身金色流轉,古樸紋飾間透著凜冽殺意。
    鄭秋瞳孔驟縮,隻見劍脊處 “公子白” 三個錯金篆字在火光中明滅不定,她手指竟微微發顫,失聲道:“這竟是芮朝宗室的隕鐵青銅劍?當年公子白弑君前夜,持此劍斬斷鎖龍柱,劍鋒過處,銅汁未凝便裂作兩段,後經徐夫人以青銅拚接之法,雜合金銀銅鐵重新鑄造,如何落你手中?”
    “好眼力!這是我在東市一家古玩店淘來的。” 李漁信口胡謅。
    鄭秋翻了個白眼,懶得拆穿她,右手輕輕撫過劍身,歎道:“這點紅莫不就是龍血浸漬?《異物誌》中記載,此劍材質乃隕星墜海時裹挾的天火凝晶,芮哀帝賜予公子白時曾言‘此珀碎則國運終’,卻不想公子白竟用它鑄劍弑君。芮哀帝血濺三尺,浸入劍身,古籍中都說劍上有帝血浸漬之痕,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李漁忙點頭附和:“那芮哀帝倒也說得不差,公子白弑君後,天下果然烽煙四起。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劍太過凶煞,還是看這個吧!”
    說著便打開第二隻錦盒,取出一卷畫軸,徐徐展開在鄭秋麵前。
    鄭秋目光一凝,隻見絹本上十二仕女足踏青蓮,穿行於芍藥牡丹之間。然當燭光斜照,那些富貴花影竟在素絹上投出梅蘭竹菊的清雅輪廓。
    “這是齊朝七山人晚年失明前的絕筆《百花仕女圖》?!”鄭秋指尖虛拂過卷尾題跋,呐呐自語,“這些仕女眉眼,筆觸雖顯彎折,卻‘錯’得恰到好處,比他目明時的作品更見風骨。今日當真是開了眼界!”
    說著忽將燭台湊近畫卷,火光中但見美人瞳孔裏竟映出微縮的亭台樓閣,看得她眼眸鋥亮,“當年七山人為齊明帝作《萬象圖》,將整座皇城微雕入宮娥眼眸,後因窺見秘辛被毒瞎雙目。世人皆道此《百花仕女圖》應隨他葬入皇陵,你究竟從何處得來的?”
    李漁輕笑,故作嬌憨道:“若說我在東市撿漏所得,姐姐可信?”
    見鄭秋沉了臉要發作,她忙賠笑著將最後一枚玉佩塞進對方手中:“好姐姐且再瞧瞧這個!”
    那玉佩方一入手,鄭秋便覺遍體生寒,踉蹌半步方穩住身形。
    凝神細觀,隻見玉佩通體幽藍如月華流轉,雕刻的雙龍逆鱗怒張,龍須間隱隱可見昆侖山的輪廓。
    “莫不是上古祭司溝通天地的玉龍佩?!” 鄭秋突然扯過李漁的手按在龍睛凹陷處,“你摸這凹痕,傳說上古大祭司以心頭血養玉,每逢月圓便凝露如血。此玉浸血而生,夜置床頭可通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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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漁擺手輕笑:“哪有這般玄乎?我試過的,不過是塊上了年頭的古玉罷了。”
    鄭秋聞言,忽而若有所思地盯著李漁,將玉佩放回錦盒,方坐下淡聲道:“東西皆是真品,任一件都價值千金,且有價無市。隻是咱家再窘,也犯不著賣祖產,你今日擺出這些,究竟為何?”
    李漁暗自氣惱,與這些人周旋總覺自己像個笨蛋,偏鄭秋這般聰慧,自己話未出口,她已先拿話堵來。
    隻得厚了臉皮,笑著挽住對方胳膊:“好姐姐,妹妹見你整日為家中瑣事操勞,心疼不已,故挑了幾件舊物供你把玩。這些寶貝擱在家裏也是蒙塵,唯有姐姐這樣的識貨人,才不辜負了它們呀。”
    鄭秋凝眸審視著李漁的雙眼,瞧她這副模樣,便知定是要挖坑給自己跳,當下抽出胳膊,淡聲道:“我可受不起這謝!原本身為掌家媳婦,幹的便是得罪人的差事。你倒好,將家中珍藏一股腦送我。不知情的,還道我鄭秋以權謀私呢!”
    “這是什麽話!家中物事哪樣不是姐姐的?這些寶貝在庫房吃灰多年,府中又沒幾人識得趣,我好容易等來姐姐這樣的知音,巴巴送上門來,你反倒推三阻四,難不成真不把自個兒當家裏人?” 李漁眼波一轉,張口就拿家族大義來壓她。
    鄭秋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少跟我撒潑耍賴!平白無故將家底搬出來,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能有什麽主意?不過見姐姐辛勞,心中疼惜罷了!” 李漁晃著她胳膊,索性耍起無賴。
    鄭秋吃過一回虧,整個人都搭進去了,這次豈會再上當?當下起身冷聲道:“你若不說,我便真走了。”
    李漁見她軟硬不吃,牙一咬,猛地抱住她大聲道:“姐姐須得先應我,一會兒不許動怒!這些寶貝全送你消氣可好?”
    鄭秋一愣,皺眉道:“你闖了什麽禍?莫不是……做了對不起府中的事?”
    “我……自然沒有!” 李漁嘟嘴辯解。
    鄭秋目光如刀,死死盯著她眼睛,刹那間萬千念頭閃過,甚至已在心底盤算如何求情、如何保住她腹中長子地位。
    轉而見她神情不似作偽,方鬆了口氣,心有餘悸道:“究竟何事?你且如實說來!若隻是小事,我自會替你周全;但你若真背叛了家族,休怪我……”
    李漁心下發慌,望著她冷冽的眼眸,怯聲道:“姐姐須得先允我不怒。”
    鄭秋見她磨磨唧唧,隻得深吸一口氣,無奈道:“好!我不怒便是!”
    李漁牙關一咬,猛地站起身,右手繞至脖頸處用力一抹,兩指捏住一道褶皺狠狠一扯,那張豔麗逼人,極具衝擊力的麵容瞬間暴露在燭火之下。
    鄭秋驚得目瞪口呆,脫口而出:“九……九公主?!”
    “正是我,李漁。”
    鄭秋猛地回神,想起往昔種種,麵色驟然冷下來,沉聲道:“究竟怎麽回事?”
    李漁長歎一聲,將自己與楊炯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直聽得鄭秋神色數變,震驚不已。
    李漁話音剛落,鄭秋怒不可遏,險些掀翻桌案,杏眼圓睜指著她罵道:“我說楊炯在白馬寺怎會全身而退!原來你們早有勾結!我一直想不通,他那樣貪花好色的性子,怎會鍾情於相貌平凡女子?原來你們……
    好你個李漁,竟將我哄得這般團團轉!我還一門心思替你打算,生怕你沒貌沒勢在王府受委屈,連你孩兒的前程我都謀劃好了,敢情全是我自作多情!”
    李漁見她柳眉倒豎,桌上茶盞都被拍得亂顫,急忙撲上前攥住她手腕,指尖絞著她袖口,嬌嗔道:“姐姐莫不是爆竹成了精?我這剛露了真容,你倒先炸了起來!”
    說著便將粉臉埋進她臂彎,如雲烏發掃過手背,癢得鄭秋偏頭躲閃。
    “站直了說話!” 鄭秋甩開她的手,卻見李漁軟著身子歪向自己胸口,鴉青睫毛撲簌簌顫動,恰似振翅欲飛的蝶兒,比平日裏更多了三分柔媚。
    鄭秋別過臉去,眼角餘光仍瞥見李漁指尖捏著自己裙角暗花,一下下繞著絲絛打結,那怯生生的模樣,當真我見猶憐。
    “姐姐可還記得,那日在此處,你故意言語相激……”李漁忽地仰頭,眸子亮若星辰,話說半句便羞得雙頰緋紅。
    鄭秋被戳中舊事,耳尖微微發燙,強撐著冷臉道:“那時隻當你性子跳脫,哪曉得你……”
    “哪曉得我這般標致?” 李漁狡黠一笑,眼中滿是得意。
    鄭秋又氣又笑,嗔道:“休要貧嘴!早知你與楊炯合起夥來騙我,說什麽也不進這楊家大門!”
    李漁趁機拉住她的手,軟語央求:“好姐姐,我實是迫不得已,這不來給你賠罪了?你方才還應下不惱的,怎好食言?”
    說著眼眶泛紅,指尖如貓兒肉墊般輕輕摩挲她腕骨,直叫人心頭酥麻。
    鄭秋忽覺腕間一片濕潤,低頭見李漁睫毛上凝著淚珠,正大顆小顆砸在自己手背上,活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婦。
    “罷了罷了!” 鄭秋扯過帕子甩在她臉上,“原是我蠢,竟著了你的道!快說,為何到今日才肯露出真容?”
    李漁見她語氣鬆動,立時收了淚。
    她早瞧出鄭秋麵上冷硬,心底最是重情,不過略施小計,便叫這厲害角色軟了心腸。
    當下正要為李嵬名說項,忽聞門外阿福通傳:“公主、少夫人!十公主到了!”
    二人皆是一怔,對視一眼後,異口同聲道:“快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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