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噩耗頻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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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第二日,經義與新政實務科同日開考。
楊炯命士兵分發試卷畢,見考生們持卷麵露驚惶、抓耳撓腮之態,便知擬的新題叫那些早知舊題的人栽了跟頭。
葉九齡整肅考場秩序後,至楊炯身側,二人望著麵露難色的考生,不禁相視而笑。
“師弟這題目出得刁鑽,可真要了他們的性命。” 葉九齡輕笑道。
“哼,真金不怕火煉。若連這點應變本事都無,還做什麽官?不如回家養豬去。” 楊炯冷聲駁道。
葉九齡撫掌稱善:“你這三道策論,一問刑之寬嚴,二問選材標準,三問德法相區,比從前忠君、仁孝、愛民之類虛題務實得多,倒真能篩出些有真才實學的。”
楊炯頷首,忽放低聲音道:“師兄,昨夜我才琢磨透。為何試題會泄?為何盡是些浮於表麵的問法?看似與往年無異,實則都是考生平日練熟的題目。原來早在出題時,考題就已泄了。”
“哦?此話怎講?你昨夜可遇著什麽人了?” 葉九齡挑眉追問。
楊炯對葉九齡並無隱瞞,遂將夜會王淺予之事,及其中隱秘緣由,細細說與他聽。
葉九齡聽了倒也未見如何驚訝,畢竟他早已見慣宦海風波。
待楊炯說罷,他沉吟良久,方道:“你當真想幫王淺予?”
楊炯搖頭,幽幽歎道:“我瞧中的是王家所占的那座大島。那島地廣人稀,金銀鐵銅諸礦豐饒,更妙在遠離大華。
進可作控製南洋、圖謀天下的跳板,退可充作安身立命的退路。隻是眼下咱們精力有限,須得先將南洋諸島經營透徹,繪就完備航海圖、立下航海規矩,方好圖謀那處。”
“你是想先穩住王家?” 葉九齡心下通明,一點就透。
楊炯頷首解釋:“那王淺予素來眼高於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偏又心高氣傲,一門心思要做那最尊貴的女人,對權勢的渴慕堪稱極致。
不過王家倒有一點值得稱道,但凡應下的事,從不輕易更改。這等信譽,在咱們這等權謀場中,比金山銀山更金貴。到了咱們這層次,與人合作,實力之外,最要緊的便是信義,這節倒不必憂心。
隻是如今第三代尚未出世,崔穆清又藏著許多咱們不知的勢力,我須得穩住王淺予,讓她替我看住清河崔氏,免得王淺予發瘋生事。”
葉九齡聞言,眼底閃過戲謔,睨著楊炯輕笑道:“師弟,你莫不是真喜歡寡婦?”
楊炯一愣,耳尖驟紅,啐道:“師兄休要胡言!”
“你可有把握拿捏住這個比男子還貪慕權勢的女人?” 葉九齡嗤笑。
楊炯咬牙,狠聲道:“她縱是再狠、再貪權,終究是個婦人。”
葉九齡大笑:“險些忘了你‘探花郎’的風流名號!”
楊炯老臉一紅,恰見兩名作弊考生被士兵拖出考場,忙岔開話頭:“師兄,你說他們明知經義科無從抄襲,為何還要鋌而走險?”
葉九齡掃過那二人身著相同的青緞襴衫,連捋胡須的小動作都如出一轍,便道:“富家公子與代筆人罷了。代筆多出自寒門,受雇於富戶,應試時互換姓名。公子寫代筆之名,代筆書公子之姓,此乃經義策論代考的慣用伎倆。”
楊炯聽了,冷笑出聲:“孔尚在太學執教多年,什麽舞弊手段沒見過?何況洪必大身為刑部尚書,一輩子與刑名證據打交道,竟想在他們眼皮底下耍花樣,當真是不知所謂。”
葉九齡不置可否,望著高懸的日頭轉了話題:“崔穆清一事你作何打算?崔家有人死於非命,王淺予雖指認崔鴻藻泄題,卻僅有內線口供,定罪怕是不易。
況且如今本來是長公主與大公主第三代的爭鬥,現在事情卻變得無比複雜。不但兩位公主內部勢力出現了分歧分裂,就連王淺予,崔穆清這種隱藏實力者也露出了鋒芒,局勢難測呀!”
楊炯垂眸,心中暗忖:還是小覷了世家底蘊。崔穆清為混淆視聽,竟能弄到火油行凶,分明是想將禍水引向李澤;挑撥葉九齡與石介的關係、引李漟入局,更是妄圖讓自己與李漟徹底反目,從而製造自己倒向李淑的局麵,徹底激化李漟和李淑的矛盾,可謂用心毒辣呀。
念及此,楊炯冷聲擲地:“既敢伸手招惹,便須得給些教訓!且讓王淺予與她周旋一番,待崔家嚐過苦頭,知道了什麽叫真正的底蘊,真正的不擇手段,他們才會真的老實。”
“師弟須得心中有數,” 葉九齡沉聲叮囑,“情誼歸情誼,卻不可忘了底線。你與李泌交厚,卻莫要被人拿住短處利用。”
楊炯重重頷首:“師兄但放寬心,我自有分寸。”
正說著,阿福被一名麟嘉衛引至近前:“少爺,有急事稟報。”
“師弟,我需去巡考,先行告退。” 葉九齡識趣地一拱手,轉身離去。
楊炯目送他走遠,方轉向阿福,挑眉道:“何事需避開葉師兄?”
阿福手中緊攥三封書信,神色複雜地望著楊炯,咬了咬牙道:“少爺,有三件大事說與你聽,要不尋個僻靜處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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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見他這般凝重,雖心下疑惑,仍笑著攬過他肩膀往登科院最高處的魁星樓去,邊走邊打趣:“臭小子,何時學會賣關子了?”
不料往日裏定會笑鬧求饒的阿福卻一聲不吭,身子繃得僵直如鐵。
楊炯心頭一凜,鬆開手,二人一前一後登上魁星樓頂層平台。
俯瞰著登科院錯落的廊廡,楊炯沉默良久,終是開口:“瞧你這副哭喪臉。到底出了何事?”
“少爺……” 阿福長籲口氣,聲音發顫,將最上麵的情報遞過去,“完顏少夫人來信,說她手下擅自做主,暗殺葉少夫人。葉少夫人連夜逃亡,最終被迫投海。如今……如今下落不明!”
話音未落,楊炯已劈手奪過信紙。
素白的宣紙上,完顏菖蒲娟秀的字跡刺得他眼眶生疼,“下落不明” 四個字如冰錐刺骨,寒意順著脊柱爬上後頸。
楊炯喉結滾動,卻發不出聲,指節間的信紙簌簌發抖,青筋在蒼白的手背上突突跳動。
良久,他啞著嗓子問:“摘星處暗諜如何說?”
“與完顏少夫人信中所言一致。” 阿福望著他僵直的背影,低聲道,“在金國老諜子暗中查證,黑冰處隨從口供也相互證實,完顏少夫人確實不知情。”
“那她整日在外奔波作甚?” 楊炯突然轉身,眉眼間騰起怒意,一拳砸在欄杆上,驚得簷角銅鈴亂響,“這不是給手下人胡思亂想的由頭麽?”
阿福忙道:“少爺息怒!黑冰處傳信說,完顏少夫人聽聞東北方有個神醫能治不孕之症,於是便前去求醫,想盡快治好葉少夫人的病;她平日還要兼顧海港建設、安撫族老,實在抽不開身……”
楊炯驀地閉上雙眼,葉枝坐在燭下縫製小鞋的模樣突然清晰浮現,她垂首時銀簪墜著的流蘇輕晃,唇角噙著一抹溫柔笑意,那一聲聲‘郎君’猶言在耳,令楊炯幾近暈厥。
他踉蹌半步,酸澀翻湧而上,扶住雕花欄杆才勉強站穩。
阿福慌忙扶住他身體,急聲道:“少爺莫急!老爺已命李寶會同高麗摘星處,在附近海域全力搜救,葉少夫人吉人天相,定能化險為夷!”
楊炯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強壓下氣血翻湧,沙啞道:“還有何事?一並說了。”
“少爺……你……” 阿福攥著餘下兩份情報,躊躇不決。
“說吧,我受得住。” 楊炯擺了擺手。
阿福咬咬牙,遞上第二份情報:“楊少夫人進攻山陰道時,為救表小姐,小腹遭倭人重踢,胎氣震蕩,初次血崩。
摘星處女醫診脈說,小少主暫無大礙,卻不宜再操勞征戰。可楊少夫人執意領兵攻入平安京,眾人苦勸多時,她隻說‘楊家家風如此,斷不能因私廢公’。
一寸金信中說,軍中急缺補血藥材,已著賈純剛將軍籌措,並傳信高麗求援。眼下局勢未明,若一切順利,此時或已兵臨平安京下。”
楊炯盯著情報上 “血崩如潮,下衣皆紅” 八字,隻覺耳畔嗡鳴作響,仿佛被人兜頭澆了冰水,渾身力氣瞬間抽離。
他踉蹌數步,眼前卻盡是楊渝立馬橫刀的颯爽英姿,以及那窩在自己懷中溫柔細語的模樣。
良久,終是深吸一口氣,啞聲道:“她說得對,楊家家風如此。她是麟嘉衛將軍,自當身先士卒,這規矩永遠不能變。”
說罷,楊炯強撐著挺直腰背,重重咳了兩聲,故作從容道:“第三件什麽事?”
阿福喉頭滾動,將最後一份密報呈上:“夫人傳話,李嵬名不能入府門,她的孩子也不能進祠堂……”
楊炯一愣,展開密報的手突然劇烈顫抖,看著李瀠“氣急攻心,舊疾複發”、李嵬名 “血崩三餘,渾身浴血” 等字句,隻覺天旋地轉,心神震蕩。
當下,一股腥甜衝上喉頭,他死死咬住下唇,任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你先退下吧,我想靜一靜。” 楊炯背過身去,聲音無比平靜。
阿福見此,長歎一聲,一步三回頭地退到門外,剛走兩步,忽聞屋內“砰”的一聲悶響。
阿福心頭大駭,轉身撞進門去,隻見楊炯癱坐在地,嘴角淌著鮮血,手中的密報洇著點點猩紅,雙目緊閉,已然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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