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兩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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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小朋友們六一兒童節快樂!>
楊炯望著追上來的李淑,滿臉無奈道:“蘭陵,你如何什麽都曉得?”
李淑莞爾一笑,負手而行道:“我好居尚書令之位,若連這等事都不知曉,豈不是笑話?”
楊炯抬眼望了望高懸的日頭,心知她今日必是專程候在此處,想要躲開已是不能,隻得無奈道:“要不一同用膳?”
“正有此意!”
“不過是客套兩句,你倒較真起來了?” 楊炯啼笑皆非。
李淑橫他一眼,徑自往西園街去了,嘴上仍不饒人:“放心,我氣不死你!”
楊炯暗歎,這李淑向來得理不饒人,今日登門必有所圖。隻是如今局勢微妙,他實不便與哪位公主過從甚密。
可自他歸京,李淑倒似變了個人,雖說行事仍如從前般無所顧忌,卻肯先來尋他商議,觀其種種作為,竟似真的將第三代皇嗣之爭視若等閑。
個中原委,楊炯也曾反複推敲。從前李淑提及林庚白的批命,他隻當是搪塞之辭。如今細想,倒像是真有幾分緣由。
念及此,楊炯快步跟上,與她並肩而行。
“你在想什麽?” 李淑忽然開口。
“改日尋老林問個清楚。”
李淑聞言一愣,指尖輕輕將鬢邊發絲捋至耳後,神色微怔道:“有什麽好問的,我又不信那些勞什子瘋話。”
“你就嘴硬吧你。” 楊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李淑莞爾一笑,眼眸忽而轉冷道:“並非隻有你認得道門中人,欽天監裏能人亦不少。隻是我倒要瞧瞧,這天命究竟是個什麽金科玉律。”
“你可莫要胡來!” 楊炯驚呼出聲,實被李淑這乖張性子磨得怕了。
從前二人交集寥寥,即便有些齟齬,眼不見為淨便是了。自他歸京後與她相處,卻發現她雖行事常有瘋癲之態,偏又有溫婉熨帖之時,更數次暗中傳遞情報。若再放任她胡鬧,倒顯得自己太過涼薄。
李淑見他麵露慌色,忽又捂嘴輕笑,直勾勾盯著他眼睛,認真道:“聽聞那女子對你生了二心?難道是給你戴了綠帽子?需不需要我幫你……”
說著,她眼波一凝,誇張地比了個抹脖的手勢,末了還調皮吐舌,可那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卻叫人驚覺她並非玩笑。
楊炯嚇了一跳,忙攥住她胳膊輕哄:“休要胡說!哪來的什麽綠帽子?”
“哦?那為何眾人皆傳她背叛了你?究竟如何背叛的?” 李淑滿臉好奇。
楊炯一時語塞,此事涉及西夏政事,實難與她明言,隻得故意岔開話頭:“‘眾人’是哪些人?”
“做什麽?想套我的話?” 李淑輕笑,眼角微彎,風情萬種。
楊炯見她裝傻,輕哼一聲,索性不再接話。
“你愛說不說!我還懶得操這個心呢!” 李淑冷哼一聲,蓮步輕移間加快了幾分。
二人一時陷入沉默,並肩行於西園街。
時近正午,市井正盛。
販夫走卒的吆喝聲、車輪碾過青石板的碌碌聲、酒肆裏飄出的喧鬧聲,交織成一片鮮活的市井圖景。
然當李淑與楊炯並肩而過,周遭的嘈雜竟似被無形屏障隔開,行人皆不由自主地駐足觀望,目光紛紛被那兩道身影攫住。
“我的老天爺!”剛從洛陽來的綢緞商攥著算盤,直愣愣望著李淑,半晌忘撥算珠,“那可是畫裏走出來的仙子?長安女子竟有這般姿容?”
身旁夥計忙捅了捅他,壓低聲線卻難掩得意:“那是大公主,當朝尚書令!什麽叫‘有這般顏色’?這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多少年才出這一位!您瞧那氣度,威儀裏透著嬌柔,天下無雙!”
街角茶攤前,幾個須發皆白的老翁捧著粗陶碗,渾濁的眼瞳此刻亮若晨星。
豁了牙的老翁砸著嘴低語:“瞧瞧鎮南侯!小時候就精神,如今更出息了!與大公主並肩而行,真真是青鬆映雪、牡丹朝陽,再般配不過!”
一旁老婦眯眼輕笑,連連點頭:“誰說不是?大公主是仙女臨凡,鎮南侯是戰神轉世,這般璧人走在街上,看著都叫人滿心歡喜!”
脂粉鋪前,幾個少女早忘了挑選胭脂,目光直直落在李淑身上。
穿杏黃衫子的姑娘紅著臉拽了拽同伴衣袖,聲如蚊呐:“快看公主殿下的側臉、鼻梁、下頜,怎生得這般精致?皮膚也好似上等冷玉一般。”
同伴癡癡望著,半晌方喃喃道:“何止公主?鎮南侯眉眼間英氣勃發,行走間氣度非凡,往日隻覺他親和,如今與殿下同行,更顯俊朗無匹,真真是……”
她紅著臉說不下去,隻覺心口怦怦直跳,酸澀與向往交織難明。
路邊歇息的腳夫中,一壯碩漢子抹了把汗,目光直勾勾望著兩人,粗聲感慨:“乖乖!俺走南闖北,見過江南水靈、北地颯爽,可到頭來,還是大公主與鎮南侯最登對!養眼!”
同伴憨厚咧嘴:“可不咋的!大公主是長安城頂尊貴、頂好看的人物,鎮南侯也是萬裏挑一的俊傑。兩人一道走,比最好的畫兒還鮮亮,看著就叫人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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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見李淑麵上雖故作鎮定,唇角卻難掩上揚,心道女子到底愛聽人誇讚,當下調笑道:“心中得意了吧?想笑便笑,何須憋著?”
李淑橫了楊炯一眼,惱他故意打趣壞了氣氛,忽而眼珠一轉,含笑道:“眾人皆道我們二人甚是般配。”
楊炯聳肩道:“本就登對,你若不整日裏給我添亂,那就是天賜良緣。”
“誰給你添亂了!” 李淑挑眉怒斥。
楊炯見她動輒炸毛的模樣,忙將她拽進冰雪城,七轉八繞至一處僻靜雅舍,扶她坐下。
待小廝擺上一桌酒菜,方笑道:“此番尋我,所為何事?”
李淑正自氣無處撒,瞥見滿桌佳肴,賭氣般道:“我要飲酒!”
“大中午的飲什麽酒?” 楊炯皺眉。
“哪有宴客無酒的道理?”
楊炯無奈,瞪了她一眼,自酒櫃取來幾盞低度啤酒,遞與她道:“少喝些,小心傷了脾胃。”
李淑淡笑接過,啟蓋便猛灌一口,哪裏還有半分往日的端莊嫻雅?
楊炯見狀倒也習以為常,夾了幾塊魚肉放入她碗中,溫聲道:“此刻可願說了?”
李淑放下酒杯,抬眸看向楊炯,直截了當道:“胡澹,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是你引薦的學子,刑部主事胡國荃之子。” 楊炯神色平靜。
“點為一甲如何?” 李淑身子微傾,毫無客套地擺明來意。
楊炯聞言一愣,繼而蹙眉道:“方才我看過他的策論,見識平平,尚不達一甲水準。何況此次科舉人才濟濟,一甲試卷皆要堪印公布,若差距懸殊,反於他無益。”
李淑沉默片刻,又問:“二甲呢?”
“二甲尚可。以他的才學,本就能入二甲。隻是二甲分三等:上等可任偏遠縣令,中等可入翰林,下等卻隻能從書吏做起。你打算如何用他?”
楊炯說著,夾起一隻海蝦,親手剝好送至她唇邊,輕聲解釋。
李淑並未抗拒,反而對這親昵之舉頗為受用,含著他剝的蝦肉思索片刻,果斷道:“那就二甲中等吧。入了翰林,我也好就近幫襯,能盡早委以差事。”
楊炯頷首應允,隨後隻顧低頭剝蝦。
李淑見狀,不禁疑惑:“你不問我為何要用他?”
“胡澹出身法家,上次與他交談,便知他胸有丘壑,悉心培養可成能臣。隻是他對法家理論的見解尚有偏狹,你如今朝中勢單力薄,欲從刑部入手整頓司法,用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聽聞你赦免了張靈之子張盛懋,怕是連張靈掌管的大理寺,也已納入囊中了吧?” 楊炯聳肩笑道。
李淑聞言,柳眉微蹙,驚道:“你如何事事都知曉?”
“我好歹也是鎮南侯,若這點事都不知,豈不是笑話?” 楊炯學著她先前的口吻,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李淑“噗嗤”一笑,忽而斂了笑意,目光灼灼望著他:“從前你總想方設法削我權柄,如今怎的轉了性子?”
“我為何要製你?” 楊炯直言,“如今李漟勢力膨脹,與我家徹底決裂,又勾結諸多世家大族,擺明了要與你分庭抗禮。我若不暗中助你,難不成眼睜睜看著你被她殺了?”
李淑嗔怒瞪他:“說得好聽!怕是盼著我們兩敗俱傷,你好坐收漁利!當我是那好哄騙的黃毛丫頭……”
話未說完,楊炯已剝好一隻大蝦,徑直塞到她嘴邊。
李淑一滯,望著他低頭認真剝蝦的模樣,到嘴邊的狠話竟說不出口,隻得氣鼓鼓地咬下蝦肉。
“若還有事,一並說了吧。” 楊炯抬眸,溫聲道,“這還是你我頭一回同桌用膳,莫壞了氣氛。”
李淑盯著他,沉默片刻,飲了口酒,咬牙道:“如今局勢錯綜複雜,李漟、李澤,還有那些突然冒頭的第三代交織在一處。你既想讓我在前頭擋住李漟,我便提個條件,你得允我擴軍。”
“美得你大鼻涕冒泡泡!此事斷不可行。” 楊炯毫不猶豫地回絕。
“先聽我把話說完。” 李淑挑眉輕哼。
楊炯放下手中蝦,抱臂而坐,神色從容,一副且看你如何說辭的模樣。
李淑淺啜一口酒,悠悠言道:“如今大華禁衛之中,最尷尬的便數龍驤衛與龍朔衛了。原本是皇家親衛之首,如今卻成了無人敢接的燙手山芋。
今早康白提議,要將留守長安的兩衛合編為一,由他統領;老太君卻欲將其拆分並入神策衛;梁王至今未置可否。
我今日尋你,便是想請你去統領這兩衛。眼下唯有你的威望,能叫他們心服口服。”
楊炯聞言,眉頭深鎖。
自西夏國戰之後,龍驤衛睚眥營已盡數融入麟嘉衛,囚牛、嘲風、蒲牢、狻猊四營被李瀠留在西夏故地,早已有了歸屬;如今京城隻剩霸下、負屭、狴犴、螭吻四營。
龍朔衛亦是如此:蛟、虯、螭、虺四營在西夏混得風生水起,軍餉翻倍不說,許多人還躋身金花衛擔任要職,眼下正忙著擴軍,欲在西夏重建滿編龍朔衛,由沈高陵統領著向西域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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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打將下去,他們既能累加軍功,又能盡收滅國之財,幾輩子都享用不盡。
如今皇帝已崩,誰還願留在京城受那朝臣猜忌、處處掣肘的氣?
留京的龍朔衛中,角、夔、蟠、望、犼五營與龍驤衛殘部,尷尬便在於此。
從前皇帝在世時,他們領著大華最高軍餉,戰鬥力亦是頂尖;如今龍禦歸天,人人都盯著他們這塊肥肉,卻又不願讓旁人得手。昔日萬眾矚目的榮耀之師,竟落得如案板魚肉般任人宰割的境地,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這般想著,楊炯忽然挑眉道:“你竟讓我接管兩衛?你何時這般好心了?”
“嗬!你這人怎的如此多疑,我何曾坑過你?” 李淑柳眉倒豎,滿臉氣惱。
楊炯瞥她一眼,嗤笑道:“你坑我的事還少了?”
“懶得與你鬥嘴!” 李淑甩袖道,“我隻說與你聽,那康白絕非善類,李澤又故意拖延兩衛軍餉,分明是在施壓。
他們必是覬覦這兩支禁衛已久。我斷不能讓此等事發生!
如今人人都有軍隊支持,唯獨我沒有,你須得幫我。”
說罷,她目光灼灼,直勾勾盯著楊炯。
楊炯卻神色淡然,挑眉道:“你沒有軍隊?老太君的神策衛難道不是你的底氣?當我傻小子呢?”
“你就是傻小子!” 李淑急得眼眸圓瞪,“神策衛如何能算我的嫡係?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隨時可能分崩離析,豈能與親掌的軍隊相提並論?”
楊炯聽了,半信半疑,繼而問道:“你既讓我統兵,就不怕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裳?”
李淑灑脫一笑,道:“你以為掌控禁衛這般容易?龍驤、龍朔乃皇家親衛,按朝章唯有皇帝可調動。如今若想調遣,一需皇帝金龍令,二需中樞樞密院調令,否則何以遷延至今?
我手中有金龍令,梁王在中樞說一不二,高樞密又向來中立。你我聯合,自然可將兩衛收入囊中。”
楊炯聽了她這一番籌謀,險些被氣笑了:“蘭陵,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可隨意哄騙?我若幫你統領兩衛,豈不是明晃晃告訴李漟你我已成同盟?我何苦無端招惹這等麻煩?
再者,你我七月初七大婚之後,按朝規便是一家人,屆時令出同源。可我卻要遠赴江南,這兩衛還不是任由你調遣?你這算盤打得精,珠子都快蹦到我臉上了!”
李淑聞言一滯,麵頰微赧,正欲反駁,卻聽得一聲冷笑陡然刺破空氣。
二人一齊看去,但見一襲大紅長裙旋過屏風,如同一團烈火般闖入眼簾,緊接著便是一道冰冷刺骨的聲音:“好個精妙的算計,可你們當我是死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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