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螭吻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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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日初透窗欞,楊炯在榻上揉了揉惺忪睡眼,待看清周遭熟悉的陳設,猛地坐起身來,心中疑竇叢生。
    “來人!”他嗓音嘶啞著喊道。
    “哎!少爺,來啦來啦!”門外傳來阿福的應聲,隻見他推門而入,手中正端著一碗醒酒湯。
    楊炯皺著眉接過湯碗,問道:“我怎地會在冰雪城?”
    “少爺!”阿福低聲道,“你昨夜喝了一整壇‘旗風烈’,那可是咱大華最烈的酒,誰扛得住?是大公主差人通知我,才把你架回來的。”
    楊炯疑惑著喝了醒酒湯,又問:“如今什麽時辰了?”
    “快到辰初了。”阿福接過空碗,伺候他起身。
    楊炯點點頭,隻覺腦袋昏沉似灌了鉛,由著阿福伺候換上龍驤衛的三爪金龍袍,沉聲問:“麟嘉衛的親兵可到了?”
    “到了!”阿福邊替他整理衣襟邊說,“楊群帶了五十人,正在樓下候著。”
    楊炯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出了冰雪城,翻身上了烏雲踏雪駒,領著親兵直往龍驤衛螭吻營而去。
    馬蹄敲擊著冰雪城堅硬的石板路,發出“嗒嗒”的急響,恰似戰鼓初擂,敲得楊炯心頭發緊。
    他心裏清楚,那螭吻營三千兒郎,原是拱衛天子的頭等精銳。可如今先帝晏駕,朝堂之上暗流湧動,這龍驤衛九營倒成了各方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用又不敢放手用,留著又怕養虎為患,久而久之,昔日的虎賁之師,怕早已成了病貓一群。
    眼下倭國戰事吃緊,其他禁軍又離不開長安,這重整螭吻營的差事,便落在了他這鎮南侯、梁王嫡子的肩頭。
    楊炯鞭馬不停,迎著凜冽的晨風,眼中精光一閃,恰似刀鋒出鞘:“不破不立!”
    行不多時,隻見一片占地廣闊卻透著破敗的營盤撞入眼簾。
    那轅門歪歪斜斜,上頭象征螭吻神獸的營旗早已汙損不堪,半死不活地掛在旗杆半腰,旗角讓風一吹,撲棱得像叫花子身上的破衣角般汙穢。
    轅門兩邊本該站哨的兵丁影兒都不見,隻橫著兩架破舊拒馬,營牆多處塌了窟窿,豁口子裏野草長得瘋,竟有野狗探著腦袋往裏瞅,哪還有什麽大華禁衛軍的半點威儀。
    楊炯勒住烏雲,那馬打了個響鼻,噴出兩股白氣。
    他身後麟嘉衛親兵隊長楊群見狀,扯開嗓子吼道:“鎮南侯駕臨螭吻營!營門守衛何在?”
    這嗓子不算頂響,卻帶著金鐵交鳴的勁兒,在空曠的營門前嗡嗡直響。
    等了好半晌,轅門旁破哨所裏才連滾帶爬鑽出個兵卒,身上衣甲皺巴巴的,頭盔歪戴著,眼睛還沒睜利索,嘴角沾著些吃食殘渣。
    他揉著眼,看清楊炯身上晃眼的三爪金龍袍,又瞧瞧身後殺氣騰騰的麟嘉衛,嚇得一哆嗦,舌頭都打了結:“侯……侯爺?小的……小的王五,給……給侯爺磕頭!”
    說著就要往地上跪。
    楊炯眼神跟閃電似的,掃過他油乎乎的衣襟和慌張的模樣,沉聲道:“免了。營裏的主官在哪?速速擂鼓聚將!”
    那王五聽了,跟得了大赦似的,可臉上又犯了難,支支吾吾道:“回……回侯爺,聚將鼓的鼓槌……怕是……怕是找不著了。”
    楊炯臉色沒變,隻冷冷喊了聲:“楊群!”
    “末將在!” 楊群應聲出列。
    “帶人,把轅門給咱接管了!擅離者斬!擂鼓!” 楊炯這話不高,卻透著股不容分說的鐵血寒氣。
    “喏!” 楊群把手一揮,身後五十名麟嘉衛跟下山的餓狼似的撲將上去,眨眼間占了轅門要害,刀抽出半截,弓弩上了弦,一股森然殺氣頓時漫開。
    兩名麟嘉衛大步走到轅門旁蒙塵的大鼓前,一人解下腰間水囊,“嘩啦”把水潑在鼓麵上,另一人抽出腰刀刀柄,運足了力氣,“咚!咚!咚!咚!” 沉重又急促的鼓點猛地炸開,跟悶雷似的滾過死寂的營盤,震得塵土撲簌簌往下掉。
    鼓聲就是軍令!
    楊炯不再瞅那癱在地上的王五,雙腿一夾馬腹,烏雲長嘶一聲,馱著他昂首挺胸直往螭吻營而去。
    楊炯勒住馬韁四下打量,營中景象直叫人觸目驚心。
    偌大校場坑窪遍布,汙水混著爛泥漫得到處都是,野草長得比人還高,好幾處竟拿繩子拴著晾曬破衣爛衫。兵器架上空蕩蕩的,偶爾有幾杆鏽跡斑斑的刀槍斜倚著,跟廢鐵沒啥兩樣。
    校場邊一群兵卒圍作一圈,吆喝聲震天響,原來是在聚眾鬥雞。兩隻雞毛色雜亂,鬥得眼紅脖子粗,塵土飛揚。
    旁邊幾個老兵油子懶洋洋靠著牆根曬太陽,袒胸露懷,眯縫著眼,好像外頭敲鼓跟他們毫不相幹。
    更有甚者,三五個兵圍著一口小鍋不知煮著啥,香氣飄得到處都是,一個滿臉橫肉的黑漢子正撕扯著半隻燒雞,吃得油湯順著嘴角往下淌。
    鼓聲沒讓這混亂場麵立刻消停,反倒惹得更亂了。
    鬥雞的停了手茫然張望,曬太陽的勉強睜開眼,滿臉被打擾的不耐煩,那吃燒雞的黑漢更是梗著脖子罵罵咧咧:“他娘的!哪個不長眼的敲喪鍾?攪了爺爺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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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策馬緩緩行到校場中央,烏雲四蹄踩在泥地裏,發出“噗嗤噗嗤”的悶響。他身上那襲三爪金龍袍華貴威嚴,在這破敗營盤裏顯得格外紮眼,卻又透著股叫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不管是不屑的、麻木的還是驚疑的目光,全聚在了他一人身上。
    “螭吻營中郎將何二在哪?” 楊炯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蓋過了營裏的嘈雜。
    人群一陣騷動,一個身材矮壯、滿臉絡腮胡、眼神渾濁還帶著一身酒氣的中年漢子,在親兵攙扶下踉踉蹌蹌從營房裏擠出來。
    他衣甲倒是穿得整齊,前襟卻濕了一大片,散著劣質酒水的酸餿味,想努力站直卻止不住晃悠,眯著眼看向楊炯,舌頭都打了結:“末……末將何二,參……參見侯爺!不知侯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恕罪!”
    說著就要行禮,腳下一軟,要不是親兵扶著差點摔個狗吃屎。
    校場上頓時響起一片壓不住的嗤笑聲,有嘲弄的,也有麻木漠然的,百態盡顯。
    楊炯端坐在馬上,俯視著這個名義上掌管三千兵馬的中郎將,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卻越來越冷。
    他沒讓何二起身,目光緩緩掃過全場,但凡被他看到的兵卒,不管先前多桀驁多懈怠,都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梁骨往上冒,忙不迭避開視線。
    “何二,” 楊炯聲音平靜得嚇人,“本侯奉命執掌螭吻營,即日開拔東征倭寇。我問你,螭吻營應到三千一百一十八人,現在實到多少?能用的甲胄兵器有多少?戰馬馱畜有多少?糧草輜重又有多少?” 一連串的問題跟冰冷的鋼針似的,直紮向醉醺醺的何二。
    何二本就昏沉的腦袋被問得嗡嗡響,冷汗 “唰”地浸濕了內衫,酒意醒了大半,卻張口結舌答不上一個字,隻能惶恐地低著頭,渾身抖似篩糠。
    “廢物!”一聲暴喝如晴天霹靂炸響,卻不是楊炯開口,而是他身後一名身材魁梧、麵如鍋底、豹頭環眼的麟嘉衛親兵。
    這人叫張黑子,生來火暴性子,最見不得這等糜爛景象,當下一步踏出,聲若洪鍾震耳:“堂堂螭吻營中郎將,把營盤弄得跟豬圈似的,兵卒活得像叫花子,主官醉得跟灘爛泥!你們還有半分軍人的骨氣嗎?對得起身上這身皮,對得起螭吻營的名號嗎?”
    這話跟燒紅的烙鐵似的,燙得全場兵卒臉上火辣辣的。不少老兵眼裏閃過一絲羞慚,可轉眼又被更深的麻木蓋住了。
    那吃燒雞的黑漢再也忍不住,“啪”地把啃剩的雞骨頭砸在地上,挺身上前指著張黑子罵道:“你是哪根蔥?也敢在這兒瞎嚷嚷!老子在營裏混吃等死礙著誰了?他娘的,先帝爺走了,誰還管咱們死活?什麽狗屁龍驤衛,早成臭狗屎了!
    還侯爺呢,毛都沒長齊的娃娃,懂個鳥打仗?別是自己去倭國送死,還要拉著咱們墊背!”
    他身旁幾個滿臉戾氣的漢子也跟著起哄:“牛爺說得在理! 老子爛命一條,哪兒也不去!想整頓?先問問老子拳頭答不答應!”
    這姓牛的漢子顯然是個刺頭,一番話竟挑得一小撮人摩拳擦掌,校場上的空氣頓時跟點了火藥似的,一觸即發。
    何二嚇得臉都白了,連連擺手:“牛三!休得胡言!”
    “聒噪!”楊炯聲音不高,卻帶著股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所有吵鬧。他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得很,落地時悄無聲息。
    楊炯瞧也不瞧那咋呼的牛三,徑直走到校場邊一個縮在牆根曬太陽的老兵跟前。
    這老兵須發花白,臉上皺紋跟刀刻似的,一條腿從膝蓋以下沒了,胡亂纏著破布,眼神渾濁得很,對周遭事仿佛全沒聽見。
    楊炯蹲下身,盯著老兵空蕩蕩的褲管,沉聲問:“老哥,這條腿,丟在哪兒了?”
    老兵渾濁的眼珠動了動,斜瞥他一眼又垂下,啞聲道:“回侯爺的話!西夏望川寨,打北蠻時,替趙都尉擋了一刀!”
    聲音幹澀,沒半分活氣。
    “望川寨?開皇三年望川寨攻防戰,趙濉都尉可是名滿天下啊!”楊炯滿是感慨。
    老兵猛地抬起頭,眼裏閃過點難以置信的光:“侯爺知道趙都尉?”
    “天下誰不知道?”楊炯語氣沉實,“趙濉都尉勇冠三軍,望川寨血戰七日,身上二十七處傷,力竭殉國。陛下親賜‘忠勇 ’牌坊。”
    他頓了頓,瞧著老兵剛亮起來又暗下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老哥,你替英雄擋刀,卻在這螭吻營的泥地裏等死?趙都尉在天有靈,能閉眼嗎?你當年替他擋刀的血性,也跟著這條腿爛掉了?”
    老兵渾身劇震,渾濁的眼淚“唰”地湧出來,順著滿臉皺紋往下淌,滴在髒兮兮的衣襟上。他嘴唇直哆嗦,想說話卻隻發出“嗬嗬”的哽咽,猛地把頭埋得更深,肩膀抖個不停。
    這無聲的悲慟,比嚎哭都讓人揪心。
    那牛三見楊炯裝神弄鬼,凶光一閃,扯著嗓子怪叫:“小白臉!想管先帝親軍?先過老子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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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整個人如餓虎撲食般朝楊炯後心撞去,腳步帶起的勁風裹著酒氣,倒也有幾分蠻力根底。
    “找死!” 楊群、張黑子同時暴喝,拔刀便要上前。
    說時遲那時快,楊炯竟似背後長了眼睛,身形如靈蛇般詭異一扭,牛三勢大力沉的拳頭擦著他肋下金龍刺繡堪堪打空。
    不等這莽漢變招,楊炯左手已如鷹隼利爪閃電探出,鐵鉗般扣住牛三持刀的手腕,五指猛然發力。
    “哢嚓” 一聲脆響,校場上頓時炸開淒厲慘嚎。
    楊炯招式不停,右腳如毒蛇擺尾般疾射而出,正踢在牛三支撐腿的膝蓋外側。
    “噗通” 一聲,這鐵塔般的漢子瞬間癱倒在地,抱著碎裂的手腕和折斷的腿骨,涕淚橫流地慘叫,哪還有半分方才的凶神惡煞?
    校場刹那間死寂,連喘氣聲都聽得分明。
    眾人盯著這電光火石間的狠辣手段,隻覺後頸發涼,敢情這年輕侯爺並非養尊處優的膏粱子弟,分明是從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活閻羅!那些傳聞裏的凶名,竟是實打實的真章!
    先前跟著起哄的幾個潑皮,此刻麵如死灰,雙腿篩糠,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楊炯卻瞧也不瞧地上哀嚎的牛三,撣了撣袍角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全場,寒意直透眾人骨髓。
    “麟嘉衛!” 楊炯聲如寒冰。
    “在!” 五十名親兵齊聲暴喝,聲震雲霄。
    “拖下去!杖三十!襲殺主將,罪當梟首!斬訖懸首轅門,示眾三日!”
    令下如山。
    兩名麟嘉衛如狼似虎撲上前,揪著牛三的衣領像拖死狗般拽走。不多時,轅門外便傳來沉悶的杖擊聲混著淒厲慘叫,每一下都砸在螭吻營眾人的心口上,再無人敢言。
    楊炯將目光轉向麵如土色、抖若篩糠的何二,語氣平淡:“何二,酗酒誤事,治軍無方,即刻革職!念你祖上有功,留你一條性命,好自為之!”
    話音未落,兩名親兵已架起癱軟如泥的何二,拖出校場。
    處置完首惡庸官,楊炯大步踏上點將台殘破的基石。陽光照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映得身上五爪金龍袍愈發威嚴。
    他掃視著下方驚魂未定的三千兵卒,突然暴喝如雷:“都睜大眼睛看好了!老子楊炯,鎮南侯的爵位,是在四國都城萬軍之中,親手斬下敵國皇帝頭顱換來的!還有哪個不服?盡管站出來!”
    聲浪如滾雷炸響,校場上下鴉雀無聲。
    眾人望著那滿身煞氣的身影,哪裏還敢生出半分異心?
    楊炯冷笑一聲,聲如刀鋒刮骨般陡然轉厲:“老子要去倭國殺倭寇,把那些在海上燒殺搶掠、屠戮我大華子民的畜生殺個幹淨!把他們狗屁天皇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你們若是還是個爺們,就幹點爺們該幹的事!”
    話落,他猛地指向地上牛三的血跡與那老兵的斷腿處:“都瞧瞧自個兒!瞧瞧這營盤,瞧瞧身上這身皮!爛泥?臭狗屎?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眼中燃著烈火,“龍驤衛是大華開國皇帝親手鍛造的天子親軍,螭吻營的先輩曾追隨先帝南征北戰,悍不畏死,他們的脊梁撐起過萬裏河山!如今呢?
    就為朝堂上那些醃臢潑才的勾心鬥角,便把先輩用血換來的榮耀、自個兒用命掙來的骨氣都喂了狗?爛在這泥坑裏了?”
    這番怒斥如狂風暴雨劈頭蓋臉,字字如刀剜心。許多兵卒被罵得抬不起頭,臉上火燒火燎,尤其是經曆過昔日榮光的老兵,更是羞愧得攥緊了拳頭。
    楊炯聲音沉下去,卻透著刺骨寒意:“倭寇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海上豺狼!搶我們的糧,殺我們的民,刀上沾滿我大華子民的血,船上堆滿從我們這兒搶去的金銀!而你們呢?竟在這兒曬太陽、鬥雞、酗酒,活得像一群待宰的豬玀!真給龍驤衛的先輩丟臉!”
    “老子告訴你們!”他猛地拔高聲音,如九天雷霆炸響,“老子不是來當奶娘的,更不是帶你們享福的!老子是來帶你們去倭國殺人!放火!搶錢!奪糧!把倭寇老巢掀個底朝天!把他們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嬌妻美妾統統搶回來!
    用他們的血和頭顱,重鑄螭吻營的榮光!
    你們是想在泥坑裏當臭蟲,等著被野狗啃食?還是想跟老子去倭國殺他個天翻地覆,搶他個盆滿缽滿,用倭寇的血和金銀換下半輩子的富貴,讓子孫後代能挺起腰杆說‘我爹是螭吻營的好漢’?”
    話音在營地回蕩,起初一片死寂。
    突然,那斷腿老兵猛地抬頭,血絲滿布的眼裏燃著瘋魔般的火焰,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吼,沙啞的嗓音如火星濺入油鍋:“殺倭寇!搶金銀!重鑄榮光!老子跟侯爺幹了!”
    “老子也幹!”先前鬥雞的瘦高個扔了雞跳起來。
    “他娘的!爛命一條,拚了!殺倭寇,搶錢搶糧搶娘們!”滿臉戾氣的漢子也被點燃凶性。
    “殺!殺!殺!”應和聲越來越響,如星火燎原。
    麻木的眼瞳重燃光芒,那是貪婪、凶悍與洗刷恥辱的渴望。被壓抑許久的野性與血勇,被楊炯赤裸裸的宣言徹底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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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楊炯眼中精光爆射,厲聲下令:“楊群!張黑子!”
    “末將在!”
    “持本侯令牌速往兵部、戶部!調撥精鐵鎧甲三千套、百煉橫刀三千柄、神臂弩一千、破甲箭十萬支、白銀十萬兩!告訴他們,少一粒米、一把刀,老子就拆了衙門!日落前必須運抵營中,違令者軍法從事!"
    “喏!”楊群、張黑子接了令牌,毫不猶豫地帶一隊麟嘉衛如旋風般衝出營門。
    楊炯環視著眼前這群血脈賁張的兵卒,聲如鐵石般沉喝道:“酉時三刻,全軍開拔!目標——登州港!
    登船東渡,直搗倭國老巢!
    本侯在此立誓:此戰所得倭國金銀財帛,朝廷取三成,餘下七成按戰功分賞!
    斬敵一首級,賞銀十兩;斬倭酋者,賞銀千兩;破城先登者,賞銀萬兩!搶到的娘們,隨你們處置!想求富貴?想抱美人?想讓子孫挺直腰杆?那就拿倭寇的狗頭來換!”
    “吼!吼!吼!”三千條漢子扯開喉嚨狂吼,聲浪震得校場塵土飛揚。
    先前的頹廢麻木、滿腹怨氣,此刻全被血腥與財富的誘惑燒得一幹二淨,隻餘下被刺激得近乎瘋魔的戰意。
    什麽軍紀渙散、前途未卜,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唯有貪婪的火光與殺戮的渴望在眼底狂燃 。
    螭吻營這頭被遺忘的凶獸,總算齜出了猙獰獠牙。
    楊炯大手猛地一揮,聲震雲霄“都給老子動起來!清點營中破爛,打掃營房,修補轅門,豎起旗杆!把身上的泥垢搓幹淨了,跟老子去倭國發大財!”
    號令一下,整個螭吻營如同滾油鍋裏砸進巨石,“刺啦” 一聲炸開了鍋。
    “龍脊蕩寇,吞海噬天!”
    “龍脊蕩寇,吞海噬天!”
    “龍脊蕩寇,吞海噬天!”
    士兵們高呼著軍號,眼瞳紅得像要滴血。
    楊炯搶過那麵汙損的螭吻營軍旗,奮力一蕩,“噗”地插在點將台前,怒吼道:“兒郎們,整軍!”
    這一嗓子如同驚雷炸響,兵卒們跟打了雞血似的,再沒人縮牆根曬太陽,也沒人惦記著鬥雞搶食。
    士卒爭扛木石、修垣掃場,翻檢兵器若覓珍寶。
    營中雖亂,然生氣勃發,斷足老兵拄杖搬石,涕淚交零而笑;啖雞之徒磨鏽刀,唾沫四濺;昔日軍油子搶修轅門,罵詈未止而手足不停。
    塵煙蔽空,螭吻營若鍛劍洪爐,鍛三千利刃,待染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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