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謀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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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楊炯也顧不得身後譚花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忙提了趿拉著的靴子,快步追了上去。
    棲雲居的晨霧尚未散盡,繞過聽竹軒外那叢疏朗的翠竹,便是通往星芹院的石子路,路兩旁種著些遼地移植來的金露梅,此刻沾著露水,粉白的花瓣兒垂著,晶瑩剔透。
    可楊炯卻無心賞玩,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說辭。
    要知道,耶律拔芹這性子,吃軟不吃硬,尋常的哄勸怕是聽不進去,必得戳中她心坎裏的事才行。她最在意的,一來是那漠北的四個牧場,二來便是生兒育女的念想,如今這兩件事都被擱置,也難怪她要動氣。
    想著昨日在河邊與譚花飲酒時的閑散,再對比此刻耶律拔芹的委屈,楊炯暗自懊惱:倒是自己疏忽了,她孤身一人在大華,無親無故,除了自己,便隻剩那點念想撐著,自己卻還讓她受這般氣,實屬不該。
    正思忖間,已到了星芹院門口。
    這院子是當初特意為耶律拔芹建的,院門上掛著塊紫檀木匾,題著“星芹院”三個字,還是楊炯親筆寫的,此刻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更添田園氣息。
    院門虛掩,推開門便見院裏的景象。那株從遼地運來的沙棘樹長得正盛,樹下擺著張漢白玉石桌,桌上還放著昨日耶律拔芹用的銀質茶盞,盞裏的殘茶早已涼透,連茶漬都凝在了盞壁上。
    再往裏走,便是正屋,屋門也大敞著,隱約能看見屋裏人影晃動。
    楊炯放輕腳步走近,隔著窗紗往裏瞧,隻見耶律拔芹正背對著門口,站在梳妝台前收拾行李。
    她身上的月白夾衫已換了件石青色素麵的襦裙,想來是嫌方才那身沾了氣,此刻正將一件件衣物往個描金漆皮包袱裏塞。
    那包袱是耶律拔芹從遼國帶來的,邊角處繡著遼國皇室特有的雲紋,此刻卻被塞得鼓鼓囊囊,連她最愛的那件赤金點翠步搖,也被隨意扔在衣物上,珠串碰撞著,發出細碎又沉悶的聲響,顯然是心緒不寧。
    楊炯心下歎了口氣,知道這次是真把她惹急了,尋常時候,她最是愛惜這些首飾衣物,哪會這般胡亂對待?
    楊炯定了定神,抬腳跨進屋裏,剛要開口,耶律拔芹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低著頭收拾,手指捏著件藕荷色綾綢裙,本是春日才裁的新樣式,此刻卻被她揉作一團,裙角的星芹繡紋都皺在了一起。
    “拔芹!”楊炯輕聲喚道,聲音裏帶著幾分歉意。
    耶律拔芹依舊不回頭,隻是收拾的動作更快了些,連呼吸都重了幾分,顯然是還在氣頭上。
    楊炯無奈,隻得走上前,從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腰。
    耶律拔芹的腰肢本就纖細,隔著薄薄的襦裙,能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還有細微的顫抖,想來是又氣又委屈。
    “小奈棠,你聽我說,昨日的事……”話還沒說完,耶律拔芹突然猛地掙紮起來,雙手用力掰他的胳膊,聲音裏滿是怒意:“別叫我小奈棠!你去叫你的大奶牛去!我聽不得你這虛情假意的話!”
    耶律拔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強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脖頸繃得緊緊的,連耳尖都紅了。
    楊炯本想用力按住她,可轉念一想,她身子才調養好沒多久,若是真動了氣傷了身子,反倒更糟。
    當即,楊炯暗自嘀咕:這生氣的女子,可比戰場上的敵兵難對付多了,簡直是比過年要宰的年豬還難按捺!
    正琢磨著對策,忽然眼眸一轉,計上心來。耶律拔芹最是在意自己,若是裝出些意外,她定不會不管。
    當下,楊炯手上的力道故意一鬆,借著耶律拔芹掙紮的力氣,身子順勢往後一仰,“哎喲”一聲輕呼,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落地時,楊炯特意用手肘在青磚地上磕了一下,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隨後便一動不動地躺著,雙眼緊閉,連呼吸都放得又淺又慢,裝作後腦著地的模樣。
    耶律拔芹聽得身後的聲響,身子猛地一頓,收拾行李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她緩緩轉過身,見楊炯躺在地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心裏先是咯噔一下,隨即卻又冷笑一聲:“哼,又來這套!我才不上你的當!你愛躺就躺,最好永遠別起來!”
    嘴上雖這麽說,可耶律拔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楊炯的臉上,手指也停在了包袱上,沒再繼續收拾。
    耶律拔芹轉過身,重新拿起那件藕荷色綾綢裙,想要接著往包袱裏塞,可手指卻有些不聽使喚,好幾次都沒捏穩,裙子滑落在地。
    耶律拔芹彎腰去撿,眼角的餘光卻總往楊炯那邊瞟,見他依舊躺著不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心裏不由得有些發慌:難道是真摔著了?他方才那一下,磕得倒是挺重……
    這般想著,耶律拔芹收拾的動作越來越慢,心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別管他,是他活該”,另一個卻又急著喊“快去看看,萬一真傷著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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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後,耶律拔芹幹脆扔了手裏的衣物,雙手叉腰,瞪著地上的楊炯,聲音硬邦邦的:“楊炯!你別跟我裝死!有本事你就起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地上的楊炯依舊沒反應,連嘴唇都像是沒了血色似的。
    耶律拔芹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她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楊炯的臉頰,觸手微涼,竟不似平日那般溫熱。
    她心裏頓時慌了,聲音也帶上了顫音:“楊炯?你……你別嚇我啊!我……我不鬧了,你快起來好不好?”
    耶律拔芹見楊炯還是沒反應,眼淚瞬間就湧了上來,砸在楊炯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伸手去探楊炯的鼻息,指尖能感受到微弱的氣息,可心裏依舊害怕,聲音都變調了:“楊炯!你到底怎麽樣了?你別有事啊!我……我這就去叫人!快來人呀!春桃!春桃!”
    就在耶律拔芹轉身喊人的時候,躺在地上的楊炯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角還勾起一抹笑意,聲音帶著幾分戲謔:“你可是大遼公主,說話要算數喲!說了不鬧了可不能再鬧了哈!”
    耶律拔芹一愣,看著楊炯眼裏的笑意,瞬間明白自己是被騙了。她的大眼睛立刻紅了,又急又氣。
    當即,耶律拔芹猛地站起身,一腳踢在楊炯的大腿上,聲音帶著怒意:“楊炯!你喜歡演戲是吧!好!以後你就在這好好演!本宮不奉陪了!”
    說著,轉身就去抓梳妝台上的包袱,繼續收拾行李,隻是手上的動作卻沒了方才的決絕,反倒帶著幾分賭氣的意味。
    楊炯被她踢得“哎喲”一聲,捂著大腿坐起來,心裏卻鬆了口氣。耶律拔芹肯跟自己發脾氣,就說明氣已經消了大半。
    楊炯裝著痛叫了一會兒,見耶律還在收拾,也不著急,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然後突然大步上前,大叫一聲:“看你還鬧!”
    說著,便從背後將耶律拔芹撲倒在床上。
    耶律拔芹驚呼一聲,身子重重地摔在柔軟的錦被上,剛想掙紮著起來,卻被楊炯牢牢地壓在身下。
    她雙手抵著楊炯的胸膛,瞪著他:“你放開我!不然我……”
    “不然你怎樣?”楊炯挑眉,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再鬧?再鬧就家法伺候!”
    耶律拔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想起方才的騙局,又想起譚花那得意的模樣,心裏的氣又上來了。
    當即,耶律拔芹冷笑一聲,眼神帶著幾分譏諷:“家法伺候?你還行嗎?昨日跟那譚花廝混了一夜,今日還有力氣?”
    這話可把楊炯惹急了,他低吼一聲:“好!今日就讓你看看,我行不行!”
    說著,便俯身去吻她的唇。
    耶律拔芹本想躲開,可楊炯的吻帶著幾分急切,又帶著幾分溫柔,讓她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耶律拔芹的雙手漸漸從抵著他的胸膛,變成了環住他的脖頸。
    梳妝台上的包袱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裏麵的衣物散了一地,那支赤金點翠步搖也滾到了床腳,珠串碰撞著,發出細碎的聲響,與屋裏的嬉笑怒罵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
    窗外的日影漸漸移動,從窗欞的東邊移到了中間,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錦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碎金滿地。
    楊炯躺在床上,耶律拔芹依偎在他懷裏,身上蓋著件月白軟羅煙帳改做的小被,頭發散落在枕頭上,臉頰還帶著未褪的紅暈。
    她閉著眼睛,呼吸輕柔,顯然是累極了,隻是手指還輕輕纏著楊炯的衣襟,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滿是依戀。
    楊炯伸手拂過她額前的碎發,聲音帶著幾分慵懶:“過幾天我要同耶律南仙回大遼,參加耶律北的婚禮,你有什麽打算?”
    耶律拔芹的睫毛顫了顫,沒有睜開眼睛,聲音也帶著幾分慵懶,像是剛睡醒似的:“我早就脫離了大遼,能有什麽打算?再說,耶律南仙也未必想見我。她如今是大遼的真正掌權人,我不過是權力鬥爭失敗的公主,見了麵反倒尷尬。”
    楊炯早料到她會這麽說,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解釋道:“這次同行的人多,不止耶律南仙,還有占據你牧場的其其格。另外,羅斯和拜占庭的公主王子也會同行。”
    耶律拔芹這才睜開眼睛,翻過身,雙手環住楊炯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聲音帶著幾分催促:“你想要說什麽?直說便是,別繞圈子了,我困得很。”
    楊炯抱緊她,感受著她溫熱的身體,聲音放得更低些:“漠北那四個牧場,克烈部占了一個,其其格占了一個,我答應給蕭崇女一個,剩下的鄂爾渾穀地,便是你的。
    那地方你應該知道,水草豐美,是養戰馬的絕佳之地。又距離西夏故地最近,我打算幫你把那裏發展成遏守漠北的橋頭堡。”
    耶律拔芹的身子頓了頓,立刻沒了睡意。
    她抬起頭,看著楊炯的眼睛,疑惑地問:“你的意思是,讓我去鄂爾渾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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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楊炯點頭,伸手替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漠北現在勢力複雜,再往西北便是羅斯和維京人,眼下西域又不太平,大華的精力怕是以後會大多花在西域,漠北需要一個咱們自己人鎮守。
    況且,摘星衛已經募集了五千兵,到時候還有李瀠幫你,用不了多久就能建起漠北第一雄城。”
    耶律拔芹沉默,看著楊炯的眼睛,心裏五味雜陳。
    鄂爾渾穀地她自然知道,那是漠北最好的牧場,若是能在那裏立足,倒也遂了她想在草原生活的心願。
    可一想到自己還沒有孩子,她又有些猶豫,她低下頭,將臉埋在楊炯的胸膛上,聲音帶著幾分委屈:“不去!我還沒兒子呢!若是去了漠北,離你遠了,什麽時候才能有孩子?”
    楊炯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嗤一笑,湊在耶律拔芹的耳邊,聲音無比溫柔:“此去遼國,咱們在太原府分別,路上至少要四天。
    你現在身子已經調好了,想要兒子,還不容易?這四天裏,咱們有的是機會……”
    耶律拔芹的臉頰瞬間紅了,她輕輕掐了楊炯一下,又沉默了片刻,心裏也明白楊炯的難處。
    漠北確實需要人鎮守,而自己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一來她是遼人,熟悉漠北的情況,二來她心在王府,不會有二心。
    一念至此,耶律拔芹抬起頭,看著楊炯,眼神裏帶著幾分堅定,又帶著幾分小女人的嬌憨。
    突然,耶律拔芹翻身將楊炯壓在身下,雙手撐著他的胸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那咱們現在就抓緊,免得日後去了漠北,想找你都難!”
    楊炯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啊?這才剛歇下,你就又來?”
    “啊什麽?”耶律拔芹挑眉,眼神帶著幾分戲謔,那“不行”二字雖沒說出口,可眼裏的笑意卻分明在說這話。
    楊炯哪裏肯認慫,他伸手環住耶律拔芹的腰,笑道:“你這妖精!真是要吸我的陽氣不成?”
    “哼!就是要吸光你的陽氣,看你以後還怎麽到處拈花惹草!”耶律拔芹說著,便俯身吻了下去。
    “啊——!救命呀!妖精咬人啦!”
    耶律拔芹抬起頭,手指不輕不重地捏著楊炯的耳朵,眼波流轉,似笑非笑:“方才不是挺能耐,說要讓我看看你行不行?這才哪兒到哪兒,就開始喊救命了?”
    楊炯就勢齜牙咧嘴,卻將她摟得更緊:“我那是預警!夫人這架勢,不像是要兒子,倒像是要把為夫我當戰馬在馴!”
    “哼,馴服你這匹野馬,不正合我大遼公主的本事?”耶律拔芹輕笑,指尖劃過他的衣領,“再說了,去那鄂爾渾穀地前,不得先好好檢查一下你這馬的成色?萬一路上生了瘟,我找誰說理去?”
    楊炯聞言,一個巧勁翻身,再次掌握了主動,他低頭看著身下麵若桃花的耶律拔芹,故作嚴肅:“好你個耶律拔芹,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把開疆拓土和生兒育女這等大事,全算計成我一個人的苦力了?”
    耶律拔芹笑得像隻偷腥的貓,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嗬氣如蘭:“怎麽,楊大將軍……這是要臨陣脫逃,還是……蓄勢待發?”
    楊炯盯著她看了片刻,最終化作一聲認命又寵溺的長歎:“唉……罷了罷了!看來今日這公糧不交足,是出不了這個門了……”
    耶律拔芹得逞的笑聲被接下來的動作打斷,最終化為一聲模糊的嬌嗔:
    “知道就好……廢話少說……”
    一時間,星芹微動,若應若答。
    其人斂袂而立,清影徘徊,徐振其裾。仰觀星漢,俯察草木,風至則枝葉相摩,颯颯如私語。
    直至月移影轉,蛙蟲迭應,幽香暗度,繚繞庭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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