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
    林曉故意說：“我不是說過，去年是最後一次參加廟會遊行了嗎？”林曉怒視著爸爸，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
    本來是這麽約定好的，但她去年被爸爸說服，不情不願地參加了那個又土又蠢的廟會遊行。
    “今年可不可以也參加？現在三泉村就剩下你和顧昊了。你不參加的話，遊行就沒辦法舉行了。”爸爸還在試圖說服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去不去都一樣，再說了，那種又土又蠢的活動——”林曉反駁道，但話還沒說完。
    爸爸站起來怒吼：“不要再胡說八道了，滾出去！”他嘴裏正嚼著的米粒飛了出來，落在林曉的碗邊，唾沫星子濺到了她的手上。
    原本就感到厭惡的情緒瞬間被放大爆發：“我絕對不參加！”說完，用力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不顧在一旁發愣的媽媽，徑直走出客廳，來到更衣室。
    “這什麽……！”林曉在洗臉台前用力洗手，伴隨著爸爸媽媽爭吵聲……
    “都是你的錯。”媽媽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了？你得好好說說她……”
    “我憑什麽要這麽做？我都照顧婆婆快累死了……”
    “我告訴過你，沒錢請護工，這不是早就說好的嗎？”
    聽得林曉心煩意亂，越來越煩躁。
    她脫掉衣服躲進了浴室。摔上門後，終於聽不到他們的爭吵聲了。
    林曉洗了頭發和身體，用臉盆舀起水，把浴缸裏爸爸留下的髒毛發衝走，然後才安心地泡了進去。當肩膀被熱水淹沒時，剛才還在憤怒而顫抖的大腦終於平靜下來。
    她靠在浴缸邊，自言自語道：“唉，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過去並非如此。在小學和中學時期，餐桌是家人歡聲笑語的地方，全家人都相處得很好，從未有過爭吵。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家人之間的關係開始明顯惡化。
    ……仔細想想，大概是奶奶倒下的時候。
    臨近中學畢業的時候，一直身體硬朗的奶奶毫無征兆地因腦梗塞倒下。
    在學校接到通知後，老師開車送林曉去醫院，到那裏，爸爸媽媽垂頭喪氣地等著。奶奶正在手術室，沒能見到麵。
    聽媽媽說，奶奶是在臥室裏拿著掃帚突然倒下的。
    當時媽媽在廚房，什麽聲音也沒聽到，直到走進客廳時才發現奶奶趴在地上。媽媽驚慌失措地叫了救護車，爸爸在一旁始終麵露愁容。
    奶奶雖然保住了性命，也留下了後遺症，患上了腦梗性癡呆。
    當時林曉才知道，血管堵塞、血液無法流動時，腦細胞會很容易地失去功能。醫生說，如果早點發現，或許就不會留下後遺症了。但現在也已經無法挽回。
    從那以後，爸爸媽媽的關係似乎也開始變得微妙起來，不再像從前那樣融洽。
    奶奶的病情不斷惡化。
    剛出院時，她隻是偶爾會忘記事情，或者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裏，還能正常交談。然而有一天，她搖搖晃晃地從玄關走出去，在門口摔倒，斷了腿。從此以後她幾乎無法自理，臥床不起，癡呆症也迅速加重。
    如今，因為失語症，奶奶已經無法進行正常的對話，隻能通過呻吟聲大致表達意思。偶爾她會突然說出一些話，都是斷斷續續的。整天戴著尿布，躺在床上，仿佛又回到了嬰兒時期。
    照顧奶奶的任務落在了媽媽身上，媽媽也逐漸變得疲憊不堪。她從不在林曉麵前抱怨，卻總是麵露倦容，還經常和爸爸像剛才那樣互相責怪……
    這也難怪。媽媽幾乎整天都在家裏照顧奶奶，也會忍不住發牢騷。
    林曉偶爾幫忙，她發現，照顧病人比想象中更耗費體力和精力。
    有時候知道這種想法不應該，林曉心裏還是忍不住這樣想……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做這些。
    奶奶已經變得如此虛弱，完全變了一個人，這讓林曉感到無比心酸。盡管是血緣至親，她甚至會想，能不能把這份責任交給別人。
    她心裏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剛才爸爸提到沒錢，最近家裏的稻田似乎也不太順利。由於惡劣天氣和水稻病蟲害的影響，連續幾年收成不好，收入也大不如前。
    再加上媽媽全身心投入到照顧奶奶上，農活幾乎都落在了爸爸一個人身上。爸爸也因此疲憊不堪，變得易怒。他的發泄方式要麽是喝酒，要麽就是對媽媽發脾氣。
    有時，爸爸的怒氣也會發泄到林曉身上。而林曉自己，回到家也覺得喘不過氣，煩躁不安，忍不住頂撞爸爸。
    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雖然她早就過了叛逆的年紀。
    “我也沒資格去說顧昊啊。”林曉自嘲地想。她捧起水洗臉，收起伸展的腿，抱住了膝蓋。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她腦海中湧起。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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