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方詩涵見過，叫顧雪芙，是他們班的學生，一個總是安安靜靜坐在角落，沒什麽存在感的女生。
    長相清秀，除此之外，無論是成績還是靈力天賦，都隻能用平庸來形容。
    可此刻，蘇白看向那個女孩的眼神，是方詩涵從未見過的柔和。
    顧雪芙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一個保溫飯盒，遞給蘇白，有些埋怨地說：“你又忘了吃晚飯是不是？說了多少次了，老是這樣對胃不好。”
    蘇白接過飯盒，臉上是無奈又溫暖的笑意。
    他很自然地伸手，將女孩被風吹亂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
    “知道了，下次一定記得。”
    “每次都這麽說。”
    顧雪芙嘟囔著，但眉眼彎彎，全是笑意。
    兩人並肩走著，離開了這裏。
    他們沒有牽手，也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但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和氛圍，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方詩涵站在樹蔭裏，有點不知所措。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木盒，那精心製作的劍穗，此刻已經不亮了。
    原來，他不是孤身一人。
    她甚至連嫉妒的情緒都生不出來。
    又過了一些日子。
    方詩涵沒有刻意去打聽。
    流言總是不脛而走。
    “蘇白和顧雪芙？他們是青梅竹馬啊，從小在同一個福利院長大的。”
    “聽說顧雪芙的靈力天賦很一般，能考上星明城大學，全靠蘇白拚了命地給她補課。”
    “蘇白就是個怪物，他不僅自己是年級第一，還能把一個資質平庸的人帶進這所大學，這比他自己考第一還離譜。”
    這些話語零零散散地飄進她的耳朵，將那晚的畫麵填充得更加完整。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多麽簡單又多麽沉重的八個字。
    那意味著他們擁有共同的，她永遠無法介入的過去。
    那枚劍穗，終究沒有送出去。
    被她放回了行李箱的最深處，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她的生活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是那份平靜之下，有什麽東西永遠地改變了。
    她仍然是那個完美的方詩涵，成績全優，待人禮貌，隻是笑容裏，多了一些別人看不懂的疏離。
    時光荏苒，畢業季悄然而至。
    就在所有人都在為未來奔忙的時候，一輛來自天龍城的加長款懸浮豪車，無聲地停在了星明城大學的校門口。
    這輛車與整個城市的風格格格不入，它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宣告。
    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方家的老管家。
    他找到了正在收拾宿舍的方詩涵，恭敬地鞠了一躬。
    “大小姐，老爺讓我來接您回家。”
    方詩涵的動作停住了。
    “回家？”
    “是的。”老管家遞上一封信，“老爺說，他為當年的事情向您道歉。他承認，他低估了您的決心和能力。現在，家族為您安排好了一切，家族需要您，大小姐，請您回去吧。”
    一番話，和三年前如出一轍。
    隻是這一次，多了一句遲來的道歉。
    方詩涵沉默了很久。
    她看著窗外。
    星明城的天空沒有天龍城那麽純淨，空氣裏總是帶著一股工業廢氣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這裏的建築老舊，街道狹窄，一切都是那麽落後。
    可就是在這裏，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失控的滋味，第一次為一個人生出笨拙的念頭。
    她想起了蘇白。
    畢業典禮上，她遠遠地看見，蘇白牽著顧雪芙的手，放棄了去靈劍協會總部的科學院深造的機會，也拒絕了各大主城的邀請，選擇留在這座小城。
    所有人都為他惋惜，覺得他浪費了自己的天賦。
    隻有方詩涵在那一刻，忽然懂了。
    有些選擇，與前途無關，與未來無關。
    隻與某個人有關。
    這幾年的大學時光，她除了靈劍的修行，便是對蘇白無聲的觀察。
    而觀察蘇白，就無法避開他身邊的顧雪芙。
    她看著他們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在食堂吃飯，一起在傍晚的操場上散步。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校園情侶。
    但時間久了，她看出了不對勁。
    顧雪芙做得太完美了。
    完美到像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演出。
    方詩涵自己就是“完美”的代名詞，她太清楚這種精確到毫厘的言行舉止背後，需要多麽強大的控製力和多麽明確的目的性。
    這不是純粹的情感流露，這是一種滴水不漏的經營。
    顧雪芙將這種野心隱藏得極好，在蘇白麵前，她永遠是那個需要被照顧，滿足於現狀的鄰家女孩。
    一個念頭在方詩涵心中紮根，並且隨著時間愈發堅固。
    他們走不長久。
    最初，方詩涵以為這是自己因為得不到而產生的陰暗心理，是心胸狹隘，是看不得別人圓滿的嫉妒。
    她為此唾棄過自己的想法。
    但隨著時間推移，她越發確定，這不是嫉妒。
    她拋開個人情緒，用一種近乎冷酷的理智去分析時，那個預感變得越發清晰。
    顧雪芙的愛，是有條件的，她的溫柔，是有標價的。
    她愛的是蘇白能帶給她的未來，而不是蘇白這個人。
    當有一天，出現一個能給她更多、更快的捷徑時，她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蘇白。
    他們一定不會長久。
    這個預感，在此刻，強烈到幾乎成為一種確信。
    她已經能預見到那個結局了。
    “大小姐？”
    老管家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他見她久久不語，臉上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方詩涵抬起頭，看向老管家，臉上露出了一個真正的，不帶任何偽裝的微笑。
    “王叔，謝謝您跑這一趟。”
    “替我謝謝父親。告訴他，我很感謝他的道歉。我也想告訴他，我在這裏學到的，遠比他想象的要多。”
    “還有，告訴他，女兒不回去了。”
    “我要留在星明城。”
    “可是，大小姐......”老管家麵露難色，“老爺已經為您鋪好了所有的路，您在天龍城能得到最好的發展。星明城這種地方，實在是沒有什麽值得您留戀的。”
    “有的。”
    方詩涵輕輕搖頭，她走到窗邊，看向那條她曾經演練過無數次告白的林蔭道。
    “這裏有我需要的東西。”
    老管家不解地追問：“是什麽？”
    方詩涵沒有回頭，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時空，落在了未來的某個節點上。
    “我要等人。”
    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