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寧夜的衣領灌進去，冰涼得像死人的手指。他站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前，抬頭望著門牌上已經褪色的“444號”字樣，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見鬼的天氣，見鬼的地方。”寧夜嘟囔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鐵門後的殯儀館像一頭蹲伏在雨幕中的怪獸，三棟灰白色的建築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品字形，主樓頂上的煙囪正冒著淡淡的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焦味——不是火葬場那種正常的焚屍氣味，更像是某種東西被慢慢烤焦的味道。
    寧夜掏出手機，再次確認了地址。“444號殯儀館，城西老工業區邊緣，建於1978年。”屏幕上的招聘信息簡潔得近乎詭異：“夜班守屍人一名，包住，薪資麵議。聯係人：馬館長。”
    這是他投出的第十七份簡曆。殯葬管理專業畢業的他，因為那個該死的“不祥之人”傳聞，已經被城裏所有正規殯儀館拒絕了。有人說他天生陰氣重，有人說他眼睛裏帶著煞氣，最離譜的是城南殯儀館那個老神棍，說他“命裏帶喪，靠近屍體容易起煞”。
    “封建迷信。”寧夜咬了咬牙，按響了門鈴。
    鐵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仿佛早就等著他到來。寧夜深吸一口氣，踏進了這個將改變他命運的地方。
    主樓大廳比想象中幹淨，但透著一種陳舊的寒意。牆壁上掛著幾張泛黃的老照片，寧夜湊近一看，是幾代工作人員的合影，奇怪的是每張照片上都有幾個人的臉被刻意刮花了。
    “你就是來應聘的？”
    一個沙啞的聲音嚇得寧夜差點跳起來。轉身看見一個瘦高的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老人約莫六十歲，穿著一件過時的中山裝，臉上的皺紋深得像是用刀刻出來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右眼渾濁發白，明顯是瞎的。
    “是、是的，我叫寧夜，殯葬管理專業畢業，有實習經驗...”寧夜急忙掏出簡曆。
    馬館長擺擺手打斷他：“不需要那些。”他那隻完好的左眼上下打量著寧夜，目光銳利得讓人不舒服。“知道為什麽叫444號嗎？
    寧夜搖頭。
    “因為這裏最初是第四棉紡廠的職工宿舍，門牌就是444號。1978年那場大火後改建的。”馬館長轉身走向辦公室，“跟我來。”
    辦公室裏的擺設簡單到簡陋，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老式文件櫃。馬館長從抽屜裏拿出一本發黃的小冊子扔在桌上。
    “夜班守屍人，工作時間晚上10點到早上6點，主要職責是看守停屍間，處理突發狀況，偶爾協助搬運屍體。月薪3000，包住，就是後院那間小宿舍。”馬館長點了支煙，“能接受嗎？”
    這待遇比市場價低了一半不止。寧夜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很好。”馬館長吐出一口煙圈，“但有條件——必須嚴格遵守《工作手冊》上的每一條規定，特別是夜班期間的十三條規則。”
    寧夜翻開那本薄薄的手冊，第一頁用紅筆寫著《夜班守屍人十三條守則》，字跡已經有些褪色：
    1. 每晚10點準時巡查停屍間，確認屍體數量與登記表一致
    2. 巡查時必須攜帶手冊最後一頁的護身符
    3. 若聽到停屍間有響動，必須先敲門三下，等待十秒再進入
    4. 淩晨2點到3點必須待在值班室，無論如何不要出來
    5. 值班期間禁止食用任何肉類
    6. 若發現屍體姿勢改變，立即關閉櫃門，假裝沒看見
    7. 遇到穿紅衣服的屍體要特別標注，並立即通知館長
    8. 淩晨3點33分若電話響起，不要接聽
    9. 若在走廊看到黑影，不要對視，不要追趕
    10. 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打開停屍間的應急燈
    11. 交接班時必須確保停屍間溫度保持在4c
    12. 每周五晚上要額外點一支白蠟燭放在東南角
    13. 若違反以上任何一條，立即辭職離開
    寧夜讀完，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這些規則讀起來不像是在防範小偷或者事故，倒像是在防備...某種超自然的東西。
    “覺得奇怪？”馬館長咧開嘴笑了，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每個新人都這樣。你可以選擇不相信，但違反規則的後果...”他指了指牆上的一張照片，照片裏是個年輕小夥，“上一個不聽話的，現在在城西精神病院。”
    寧夜咽了口唾沫：“我...我會遵守規則。”
    “很好。”馬館長站起身，“今晚就開始上班。宿舍裏有製服和基本用品。記住——”他湊近寧夜，身上散發出一股奇怪的草藥味，“規則就是你的命。”
    當晚10點，寧夜穿著稍大的製服，拿著手電筒和登記表，站在了停屍間門口。金屬門上斑駁的鏽跡在昏暗燈光下像是幹涸的血跡。他深吸一口氣，按照規則先敲了三下門。
    “有人嗎？”話一出口他就想扇自己耳光——停屍間裏能有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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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十秒後，寧夜推開了門。寒氣撲麵而來，比他想象中要冷得多。停屍間不大，兩排共十二個冷藏櫃，中間一張解剖台。牆上掛著一台老式監控，屏幕分成四個畫麵，覆蓋了停屍間每個角落。
    寧夜開始逐一核對屍體。第一具是個老頭，第二具是車禍身亡的年輕人...核對到第五個冷藏櫃時，他的手停住了。登記表上寫著“女性，約25歲，溺亡”，但當他拉開櫃子，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子。
    紅衣屍體！寧夜想起第七條規則，連忙在登記表上做了標記。就在他準備關上櫃門時，他分明看到——女子的嘴角上揚了一下。
    寧夜“砰”地關上櫃門，心髒狂跳。“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他強迫自己繼續檢查剩下的櫃子。
    全部檢查完畢，寧夜回到值班室，給馬館長發了條短信匯報紅衣屍體的事。對方隻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淩晨1點50分，寧夜按照規則準備鎖死值班室的門——2點到3點無論如何不能出去。就在他關門的一瞬間，停屍間方向傳來一聲清晰的“咚”，像是什麽東西撞在了金屬上。
    咚。咚。咚。
    聲音很有節奏，就像...就像有人在冷藏櫃裏敲門。
    寧夜的手停在門把上，冷汗順著脊背流下。規則第三條：若聽到停屍間有響動，必須先敲門三下，等待十秒再進入。但規則第四條：淩晨2點到3點必須待在值班室，無論如何不要出來。
    聲音越來越急促。寧夜看了眼監控屏幕——所有畫麵都靜止如常，沒有任何異常。
    終於，在2點整的鍾聲響起時，聲音戛然而止。寧夜長出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這一晚剩下的時間，他的眼睛再也沒敢離開監控屏幕。
    早上6點，接班的趙師傅準時到來。寧夜交接完工作，逃也似地離開了殯儀館。清晨的陽光照在身上，昨晚的一切仿佛隻是個荒誕的噩夢。
    回家的路上，寧夜總感覺有人在跟著他。幾次回頭都沒看到人，直到拐進一條小巷時，一個黑影突然從牆後閃出，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個全身黑衣的男人，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看不清長相。“新來的守屍人？”黑衣人聲音嘶啞，“趁還能走的時候趕緊離開。444號不是普通的殯儀館，那裏麵的&39；東西&39；比你想象的可怕得多。”
    寧夜還沒反應過來，黑衣人已經塞給他一張紙條，迅速消失在巷子盡頭。紙條上隻有一行字：
    “他們不是死了，隻是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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