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七個消防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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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俗學教授的屍體是中午送到的。寧夜接到通知趕到接收區時,林媛已經在檢查屍體。教授約五十歲,瘦削的臉上還凝固著驚恐的表情,眼睛微睜,嘴角有幹涸的白沫。
    “氰化物中毒,自殺。”林媛戴上手套,輕輕掰開死者的右手,“發現時手裏緊握著這個。”
    那是一個皮質筆記本,封麵上用金漆寫著“民俗田野調查 vo.17”。寧夜湊近看時,聞到屍體散發著一股奇怪的甜杏仁味混合著另一種刺鼻氣味——像是燒焦的頭發。
    “先送到整容室。”林媛對搬運工說,然後轉向寧夜,“你跟我來。”
    整容室裏,林媛將筆記本放在工作台上,小心地翻開封皮。第一頁用紅筆寫著“七星鎖魂陣考據”,下麵是一幅精細的手繪圖,畫著七座塔樓圍成一個圓形,中央是個祭壇模樣的建築。
    “這是...我們殯儀館?”寧夜指著圖紙上的標注。
    林媛點頭:“看布局。”她翻到下一頁,上麵密密麻麻記滿了筆記,“教授在研究一種古老陣法,專門用來鎮壓極惡之靈。”
    寧夜湊近細讀。教授的字跡潦草,有些地方還夾雜著奇怪的符號:
    “七星鎖魂陣,需七處&39;陰眼&39;為基,以屍為柱,以魂為鎖...現代唯一完整保存的實例疑似城西444號殯儀館...建築初看為品字形,實為七芒星變體...中央火化室為陣眼...”
    “什麽意思?”寧夜皺眉,“我們工作的地方是個大型鎮魂陣?”
    林媛沒有立即回答。她翻到筆記本中間,那裏夾著一張老照片:一群建築工人站在剛建成的殯儀館前,身後是尚未清理幹淨的火災廢墟。照片一角,一個年輕男子正看向鏡頭,手裏拿著個奇怪的羅盤。
    “這是...教授?”寧夜指著那個年輕人。
    “三十年前的他。”林媛點頭,“他參與了殯儀館的建造調查。”她繼續往後翻,突然停在一頁上——那裏畫著一個黑色符號,正是他們在屍體手腕上見過的“鎖魂印”。
    筆記寫道:
    “鎖魂印為陣法核心標記,確保&39;屍柱&39;靈魂不散...現代改良版以朱砂混黑狗血書寫...每印需活人精氣激活...恐怖的是,馬氏一族至今仍在沿用此術...”
    寧夜猛地抬頭:“馬氏一族?馬館長?”
    林媛迅速合上筆記本:“今天就到這裏。筆記本先放我這裏,我需要...進一步檢查。”
    “等等!”寧夜攔住她,“教授是自殺的嗎?還是因為他知道得太多了?”
    林媛的黑眼睛深不見底:“在這個地方,兩者往往是一回事。”
    她轉身開始準備整容工具,明顯是在下逐客令。寧夜不甘心地離開,但決定晚上再來探查。
    傍晚,寧夜借口拿值班表溜進了檔案室。他翻遍了架子,終於在最底層找到一個標著“建造記錄”的檔案盒。裏麵是泛黃的施工圖紙和驗收報告,最下麵有一份手寫名單——“民俗顧問組”,教授的名字赫然在列。
    更奇怪的是,他在圖紙背麵發現了一行小字:“七樓封存,永不開啟。”可據他所知,殯儀館主樓隻有六層。
    寧夜正想拍照,突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他迅速把資料塞回去,躲到一個櫃子後麵。門開了,馬館長走了進來,徑直走向他剛才翻動的檔案盒。
    馬館長抽出盒子,檢查片刻後突然笑了:“出來吧,寧夜。躲躲藏藏不適合你。”
    寧夜硬著頭皮走出來。馬館長的獨眼在昏暗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手裏拿著那份他剛翻過的名單。
    “好奇不是壞事。”馬館長聲音出奇地溫和,“但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會睡不著的。”他湊近寧夜,身上那股草藥味更濃了,“比如,你知道為什麽我們火化爐的溫度總是比別家高200度嗎?”
    寧夜搖頭,後背抵上了檔案櫃。
    “因為有些東西...”馬館長輕聲道,“必須確保燒得一點不剩。”
    他突然抓住寧夜右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我聽說你和林媛走得很近?小心點,那丫頭身上流著不幹淨的血。”他鬆開手,留下一個黏膩的觸感,“今晚你值班,記得按時巡查。”
    馬館長離開後,寧夜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低頭看手腕,上麵多了一道淡淡的紅痕,像是被什麽燙過一樣。
    晚上十點,寧夜開始巡查。停屍間今天隻有三具屍體,包括那位教授。當他檢查到教授的冷藏櫃時,發現屍體姿勢變了——原本交叉放在胸前的雙手,現在垂在身側,像是要坐起來一樣。
    寧夜想起規則第六條:若發現屍體姿勢改變,立即關閉櫃門,假裝沒看見。他強作鎮定地關上櫃門,卻在轉身時聽到一聲清晰的歎息,從櫃子裏傳來。
    “教授?”寧夜下意識開口,隨即想扇自己耳光——跟屍體說話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回到值班室,寧夜盯著監控屏幕。淩晨一點,屏幕突然閃爍了一下,教授的那個冷藏櫃門緩緩滑開了一條縫。寧夜屏住呼吸,看著一隻蒼白的手從縫隙中伸出,然後是另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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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準備衝出去查看時,一隻手搭上了他肩膀。
    “啊!”寧夜幾乎跳起來,轉身看到林媛站在身後。
    “跟我來。”她低聲道,“但無論看到什麽,不要出聲。”
    林媛帶著寧夜悄悄來到整容室。她從抽屜裏取出教授的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那裏用紅筆畫著一個複雜的陣法圖,中央是殯儀館的平麵圖,周圍標注著七個紅點。
    “教授死前畫的。”林媛指著那些紅點,“這是陣法的七個&39;陰眼&39;,需要定期&39;喂養&39;。”
    “喂養?用什麽?”
    林媛沒有直接回答:“你知道為什麽會有那十三條規則嗎?因為每個規則對應一個陰眼的位置或活動規律。”她指著圖上標記,“比如規則第四條,淩晨2點到3點不能離開值班室,因為那是西北陰眼活躍的時間。”
    寧夜突然明白了什麽:“那些屍體...鎖魂印...”
    “是用來維持陣法運轉的&39;燃料&39;。”林媛點頭,“教授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
    “被自殺了?”寧夜想起馬館長詭異的警告,“那馬館長是...?”
    “守陣人。”林媛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們一族世代守護這個陣法,防止下麵的東西出來。”
    “什麽東西?”
    整容室的燈突然閃爍起來,工具架上的器械開始輕微震動。林媛迅速合上筆記本,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布袋,將一些粉末撒在門口。
    “不能說。”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有些名字,一提就會有反應。”
    震動停止了,但寧夜注意到林媛的左腿跛得更明顯了,像是承受著無形的壓力。
    “你受傷了?”
    林媛搖頭:“代價。”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得越多,付得越多。你的陰陽眼也是這個道理。”
    寧夜想起小時候總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被大人說是“小孩子想象力豐富”。直到十二歲那年,他指著空無一人的後院問“那個渾身是火的叔叔為什麽一直哭”,把全家嚇得不輕。
    “教授筆記裏提到&39;七樓&39;。”寧夜壓低聲音,“但主樓隻有六層樓”。
    林媛的表情變了:“你從哪裏看到這個的?”
    “檔案室的建造圖紙背麵。”
    林媛突然抓住寧夜的手:“聽著,無論誰叫你去七樓,都不要答應。那不是什麽樓層,而是...”她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林小姐?”是趙師傅的聲音,“馬館長找您,說是急事。”
    林媛迅速收起筆記本,對寧夜使了個眼色:“記住,七樓不是地方。”然後提高音量回應趙師傅,“來了!”
    寧夜回到值班室,輾轉難眠。淩晨三點半,他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點開後是一張模糊的照片:六個穿著老式消防製服的人站在黑暗中,每人額頭上貼著一張黃符,眼睛部位是兩個黑洞。照片底部寫著一行字:
    “第七個在哪裏?”
    寧夜猛地坐起,照片上的消防製服臂章清晰可見——“第四棉紡廠消防隊1978”。
    第二天一早,寧夜頂著黑眼圈去找林媛,卻發現整容室鎖著。趙師傅說林媛請假了,要三天後才回來。
    “她留了東西給你。”趙師傅遞過一個信封,“說你要的資料在裏麵。”
    信封裏是一張紙條和一把小鑰匙。紙條上寫著:“資料室紅櫃子底層。小心馬師叔,他最近很&39;餓&39;。”
    寧夜趁午休溜進資料室,用鑰匙打開了那個紅色檔案櫃。最底層放著一個牛皮紙袋,上麵用紅筆寫著“丙申年七月十五”——正是今年中元節的日期。
    袋子裏是幾張泛黃的照片和一頁殘缺的日記。照片顯示的是殯儀館建造初期,工人們正在打地基。奇怪的是,地基坑裏立著七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滿了符文。而在最後一張照片中,寧夜驚恐地發現那些柱子頂端似乎綁著什麽東西——形狀像人。
    殘缺的日記寫道:
    “…終於湊齊了六個純陽命格,加上那個孩子作為陣眼,應該能鎮住它至少五十年...馬家小子雖然瞎了隻眼,但血脈足夠純...林氏負責日常維護...代價是每代必須獻祭一個...”
    照片背麵用鉛筆寫著:“六消防員為柱,第七為眼。1978.11.4”
    寧夜的手機突然響起,嚇得他差點把照片扔了。是林媛發來的短信:
    “看到資料了?現在明白七樓的意思了嗎?六根柱子加一個陣眼,正好七層。那六個消防員從未離開,他們就是地基的一部分。”
    寧夜胃裏一陣翻騰。他想起那張六個消防員的詭異照片,以及照片上的問題:“第七個在哪裏?”
    答案呼之欲出——馬館長就是第七個,那個作為陣眼的“孩子”。
    手機又震動起來,林媛的第二條短信:
    “中元節快到了,陣法會變弱。馬師叔需要新鮮&39;材料&39;加固它。最近小心那些規則,特別是關於紅衣和應急燈的。”
    寧夜剛想回複,資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馬館長站在門口,獨眼在昏暗光線中閃著詭異的光。
    “找什麽呢,這麽認真?”他慢慢走近。
    寧夜迅速將照片塞回檔案袋,隨便抽了份文件蓋在上麵:“值班表,我想調整下排班。”
    馬館長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笑了:“正好,我也想調整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從今晚開始,你負責巡查地下室。那裏有些...特殊庫存需要清點。”
    寧夜接過紙條,上麵寫著:“每晚11點巡查地下室,確認七區封印完好。若發現紅色標記,立即報告。”
    “七區?”寧夜抬頭。
    馬館長的獨眼眯起:“最裏麵的那個儲藏室。記得帶好護身符,那裏...信號不好。”他轉身要走,又回頭補充,“對了,林媛請假了,這幾天你有事直接找我。”
    門關上後,寧夜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他重新打開檔案袋,發現最下麵還有一張之前沒注意到的紙條,上麵是林媛的字跡:
    “若被迫去地下室,帶上這個。”紙條下麵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幾個漢字疊在一起。
    寧夜把紙條和鑰匙藏進鞋墊下麵,心跳如鼓。他隱約感覺,自己正一步步走進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而中元節——那個陰陽界限最薄弱的日子——就在三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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