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地下室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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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玄墨站在祖父老宅門前,這座百年老屋隱藏在城郊的竹林深處,瓦片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苔。他從鞋底的暗格摸出一把銅鑰匙——自從祖父去世後,他很少回來,但鑰匙始終隨身攜帶。
鑰匙插入鎖孔,發出艱澀的“哢噠”聲。門開的一瞬間,一股陳舊的氣息夾雜著檀香撲麵而來。魚玄墨摸索著打開電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布滿灰塵的客廳。牆上掛著的家族照片中,祖父魚正陽嚴肅的麵容在玻璃相框後注視著他,那雙與他如出一轍的琥珀色眼睛仿佛能穿透時光。
“爺爺,我可能需要您的幫助。”魚玄墨輕聲說,手指拂過相框。
他徑直走向宅子最裏間的藏書室。那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八角形房間,四壁都是直達天花板的紅木書架,中央擺著一張陰陽魚圖案的紫檀木桌。魚玄墨記得小時候祖父嚴禁他進入這個房間,直到十二歲那年,祖父才鄭重其事地帶他進來,給了他那枚刻有“通幽”的銅錢。
“當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時,銅錢會保護你。”祖父當時這樣說,魚玄墨隻當是老一輩的迷信。
現在,他多希望那不僅僅是迷信。
魚玄墨點燃桌上的油燈——藏書室拒絕現代照明,祖父曾說電會幹擾某些“存在”的形態。燈光搖曳中,他開始在書架上尋找與殯儀館有關的資料。
最下層的一個黑色木箱引起了他的注意。箱子上積滿灰塵,鎖孔周圍有暗紅色的蠟封痕跡。魚玄墨掏出那把從殯儀館帶來的銀鑰匙,猶豫了一下,插入鎖孔。
完美吻合。
箱子裏是一疊發黃的紙張和一本皮麵筆記本。最上麵是一張1944年的建築圖紙,標題用日文寫著“第四十四號特殊處理場”,圖紙右下角蓋著鮮紅的“絕密”印章。魚玄墨雖然不懂日文,但圖紙上的建築輪廓一眼就能認出——444號殯儀館。
“特殊處理場...”魚玄墨想起曆史上日軍“特殊處理”的含義,胃部一陣緊縮。
他翻開祖父的筆記本,第一頁用毛筆寫著:“門之記錄——魚氏守門人職責”。日期是三十年前。
「陰陽兩界,本應隔絕。然天地有隙,如屋有漏,需人修補。我魚氏一族,世代守門,防彼界之物越界作亂...」
魚玄墨的手指微微發抖。祖父從未提過什麽“守門人”的職責。他快速翻閱,在筆記本中間部分找到了關於444號殯儀館的記錄:
「城西舊日軍設施,實為彼界之門。戰時日人妄圖通幽,以活人祭祀,強行開門尋長生之術,致怨氣積聚,門縫漸寬。戰後改建殯儀館,陰氣更甚。今與政府達成協議,表麵為民用,實則監控。每夜需守門人值守,以銅錢鎮之...」
筆記後麵詳細記錄了殯儀館發生的各種異常事件和應對方法。魚玄墨翻到最後一頁,發現是一封寫給他的信,日期是祖父去世前一周。
「玄墨吾孫:
若你讀到此信,說明門已開始呼喚你。你出生時手心握銅錢,天生通幽體,注定承此重任。我本望時代變遷,此責可免,然天命難違。
444號門近年異動頻繁,已吞噬六位守夜人。最後一位虞姓女子,本有望破局,卻因情所困,反成祭品。今門欲開,需七魂為祭,你為其一。
切記:門在地下紅室,鏡為關鍵。七日之內,手現444,則大限至。尋回銅錢,毀鏡封門,否則陰陽亂,生靈塗炭。
銅錢背麵有密文,血浸方顯...」
信紙從魚玄墨手中滑落。他卷起左袖,果然在內側發現三個極淡的紅色數字:4...4...4,像是從皮膚下麵慢慢滲出來的。
“七天...”魚玄墨喃喃自語。他摸向胸前,才想起銅錢已經掉在殯儀館的地下室。
一陣冷風吹過,油燈火焰劇烈搖晃。魚玄墨猛地抬頭,看到書架陰影處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他本能地抓起桌上的桃木鎮紙。
“誰?”
人影向前一步,步入燈光範圍——是虞清霜,或者說,是她的幽靈。她的身體比在殯儀館時更加透明,黑風衣下擺如煙霧般飄散。
“你終於明白了。”她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嘴唇紋絲不動,“時間不多了,魚家最後的守門人。”
魚玄墨握緊鎮紙:“你到底是誰?真的是殯儀館的員工?”
虞清霜的幽靈露出一個淒涼的微笑:“我曾經是。三年前,我發現館長在進行某種儀式,每半年獻祭一個守夜人。我本可以逃,但我丈夫的魂魄被困在地下...我想救他。”她的身影閃爍了一下,“結果我們都成了祭品。”
“那個戴能劇麵具的東西是什麽?”
“它沒有名字,或者說名字本身就是詛咒。它來自門的那一邊,渴望來到這個世界。”虞清霜的身影開始變得不穩定,“聽著,明晚是月晦之夜,門的力量會暫時減弱。你必須找回銅錢,進入紅房間。鏡子是它在人間的載體,毀掉鏡子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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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虞清霜的表情變得驚恐:“它發現我了!記住,不要相信鏡中的任何...”
她的身影如煙霧般被無形的力量抽走,消失在牆角陰影中。油燈恢複正常,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魚玄墨深吸一口氣,繼續翻找箱子。在最底層,他發現一個用符紙包裹的物件。拆開後是一麵巴掌大的青銅鏡,背麵刻著複雜的符文。鏡麵出奇地清晰,卻照不出魚玄墨的身影,隻有一片模糊的灰霧。
“爺爺的照妖鏡...”魚玄墨記得小時候見過祖父使用它。
出於直覺,他將鏡子對準自己的左手。鏡中的手臂上,“444”三個數字清晰可見,而且比現實中更加鮮明,每個數字周圍都有細小的紅色紋路,如同血管般向四周蔓延。
更可怕的是,當他移動鏡子角度時,鏡中映出的不是房間景象,而是一個血紅的地下室,中央擺著一麵被黑布覆蓋的落地鏡,周圍點著七盞油燈,其中六盞已經熄滅。
“紅房間...”魚玄墨屏住呼吸,調整鏡子角度想看得更清楚。突然,鏡中的黑布無風自動,掀起一角,露出下麵鏡麵的一小部分。在那瞬間,魚玄墨看到鏡中反射的不是房間景象,而是一個戴著能劇麵具的高大人影。
麵具緩緩轉向,似乎直視著鏡外的魚玄墨。一陣劇痛從左手傳來,他差點摔掉鏡子。再看時,鏡中景象已恢複成灰霧。
魚玄墨滿頭冷汗,將鏡子收入懷中。他繼續搜索箱子,找到一把鏽跡斑斑的青銅匕首,刀身刻滿符文;幾疊寫滿咒語的黃紙符;以及一個小瓷瓶,標簽上寫著“牛眼淚”。
“所有捉鬼電影的標準裝備。”魚玄墨苦笑,卻還是小心地將這些物品收好。
窗外,夕陽西沉。魚玄墨看了看手表——他隻剩下不到二十小時準備。根據祖父的筆記,月晦之夜從明晚子時開始,持續三小時。這是他進入紅房間的最佳時機。
他拿出虞清霜的日記本,仔細閱讀起來。大部分內容都是日常記錄,直到最後幾頁:
「今天發現地下室的秘密了。館長根本不是人類!我看到他脫下人皮,露出下麵的黑色軀體...他在準備某種儀式,需要七個“純淨”的靈魂。前五個守夜人都消失了,沒人記得他們,就像被從世界上徹底抹除一樣...」
「我找到了1944年的記錄。日本人在這裏進行了四十四次“降神儀式”,第四十四次成功了,但召喚來的不是神...他們用水泥封住了地下室的一部分,那裏有東西在動...」
「林明說他也發現了。我們決定明晚一起下去毀掉那麵鏡子。他那麽勇敢,說會保護我...」
最後一篇日記的日期是三年前的10月31日,正是電腦記錄中虞清霜的“終止日期”。日記到此中斷,後麵幾頁被粗暴地撕掉了。
魚玄墨合上日記,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海:虞清霜和她的丈夫林明試圖阻止儀式,卻失敗了。林明的靈魂可能被囚禁在地下,而虞清霜成了第六個祭品。現在,他是第七個,也是最後一個。
夜幕完全降臨。魚玄墨在祖父的臥室找到了一些合身的舊衣服——黑色中山裝和布鞋,更適合行動。他將法器裝進一個帆布包,最後看了一眼祖父的相片。
“我會完成守門人的職責。”他輕聲承諾,然後吹滅油燈。
走出老宅時,魚玄墨注意到左手上的數字已經變得更加明顯,第一個“4”幾乎完全變成了血紅色。一陣刺痛從標記處傳來,如同有無數細針在皮膚下遊走。
他掏出懷表,發現指針又開始逆時針轉動,速度比之前更快。表蓋內側的照片上,殯儀館門前的人影又增加了兩個,現在共有九個模糊的身影,其中一個明顯是兒童體型。
“更多被困的靈魂...”魚玄墨咬緊牙關,向公交站走去。他需要先休息幾小時,養精蓄銳迎接明晚的決戰。
公交車緩緩駛來,空蕩蕩的車廂隻有司機一人。魚玄墨上車時,司機頭也不回地說:“最後一班了,去哪?”
“市區。”魚玄墨隨口答道,在靠近後門的位置坐下。
車輛行駛在郊外的公路上,兩旁是漆黑的田野。魚玄墨靠著窗戶,不知不覺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朦朧中,他感覺車廂漸漸變冷,而且似乎有了其他乘客。
他勉強睜開眼,透過車窗反射看到車廂裏坐滿了人——蒼白的麵孔,空洞的眼神,所有人都穿著不同年代的服裝,安靜地坐著。最靠近他的是一位穿旗袍的老太太,脖子上有一圈明顯的勒痕。
魚玄墨屏住呼吸,假裝仍在睡覺。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刹車,他聽到司機驚恐的聲音:“見鬼了!剛才路上明明沒人!”
車廂裏的溫度驟降。魚玄墨眯著眼看到車前站著一個穿黑風衣的女子,長發遮麵。司機罵罵咧咧地重新啟動車子,女子卻突然出現在車內,就站在魚玄墨座位旁邊。
她緩緩抬頭,露出虞清霜蒼白的臉:“你不能回家。它派了獵手找你。”
魚玄墨保持不動,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我該去哪?”
“找守墓人魏三,他知道安全屋的位置。”虞清霜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小心,獵手能模仿任何人的樣子,除了...”
公交車突然劇烈顛簸,虞清霜的身影如煙霧般消散。魚玄墨猛地坐直,發現車廂又恢複了空蕩,隻有司機和他兩人。但車窗上凝結的霜花證明剛才的寒冷並非幻覺。
“終點站到了。”司機粗聲說,魚玄墨這才發現車子停在了444號殯儀館附近的站台。
“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魚玄墨警覺地說。
司機緩緩轉頭,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但這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第七個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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