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螺殼灣的灰白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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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渡雨第一次聽說444號殯儀館,是在三流雜誌《奇聞異事錄》的一篇讀者投稿裏。那篇隻有八百字的短文描述了一個偏遠的漁村,村後山坡上有座編號444的殯儀館,每到月圓之夜就會傳出哭聲,而所有進入過那裏的人都會在七天內離奇死亡。
    作為專拍靈異地點的自由攝影師,渡雨立刻被這個故事吸引了。更讓他感興趣的是,網上關於這個殯儀館的資料幾乎為零,連具體位置都模糊不清。經過兩周的調查,他才鎖定了一個叫螺殼灣的小漁村。
    渡雨開著他那輛二手吉普,沿著崎嶇的海岸公路行駛了六個小時。導航在距離目的地三十公裏處就失去了信號,他隻能依靠偶爾出現的褪色路標判斷方向。天色漸暗時,他看到了那個像貝殼一樣嵌在懸崖下的小海灣——三麵環山,一麵朝海,幾十棟低矮的房屋沿著海岸線排開,遠處山坡上隱約可見一棟灰白色建築。
    “就是那裏了。”渡雨停下車,掏出相機拍了幾張遠景。鏡頭裏,那棟建築像一顆被海水衝刷得發白的死魚牙齒,突兀地矗立在墨綠色的山坡上。
    進村的路上,渡雨注意到路邊每隔幾百米就立著一塊刻有魚形符號的石碑。那些魚造型古怪,身體細長,頭部卻異常肥大,眼睛位置是兩個深陷的凹洞。當他的車經過時,渡雨有種錯覺,仿佛那些石魚的眼睛在跟著他轉動。
    螺殼灣比渡雨想象的還要破敗。大多數房屋都門窗緊閉,漁港裏停泊的船隻不到十艘,而且全都破舊不堪。唯一亮著燈的是村口一家名為“潮聲”的小旅館,招牌上的霓虹燈管缺了幾段,讓店名變成了“潮屍”。
    渡雨推門進去時,櫃台後的老頭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警惕。他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
    “住宿?”老頭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對,最好能看見海灣的房間。”渡雨放下背包,“另外,我想打聽點事。”
    老頭慢吞吞地推過來一本發黃的登記簿:“五十一天,押金一百。村裏沒什麽可打聽的,早點睡吧。”
    渡雨注意到老頭的右手隻有三根手指,無名指和小指的位置是平整的疤痕,像是被什麽利器一次性切掉的。他在登記簿上寫下名字,裝作隨意地問:“山坡上那棟白房子是做什麽的?看起來挺特別的。”
    老頭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更慢地收起登記簿:“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他轉身從牆上取下一把鑰匙,“三樓盡頭,熱水隻供應到九點。”
    房間比渡雨預期的幹淨,隻是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腥味,像是有什麽海產品在牆縫裏腐爛了。窗外,月光給海灣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遠處的山坡上,那棟白色建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渡雨架好三腳架,用長焦鏡頭拍了幾張照片。放大查看時,他發現建築正門上隱約可見“444”的數字。
    第二天一早,渡雨帶著相機在村裏轉悠。螺殼灣的居民少得驚人,而且大多對他這個外來者避之不及。幾個在補漁網的老漁民看到他走近,立刻收起工具離開了。唯一願意和他說話的是個賣海產的老婦人,她的攤位上擺著各種渡雨從未見過的奇怪海產品——長著人牙的貝殼、通體透明的章魚、還有形狀像嬰兒手掌的珊瑚。
    “阿婆,這些是什麽品種?”渡雨蹲下來拍照。
    老婦人咧嘴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黑牙:“深海來的,別處買不到。”她拿起那隻透明章魚,“這個煮湯喝,能讓你看見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渡雨禮貌地笑了笑,轉而問道:“山坡上那棟白房子是做什麽的?”
    老婦人的笑容瞬間消失:“444號?”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那是給不該死的人準備的。”
    “什麽意思?”
    “有些人不該死卻死了,他們的魂不安分,需要特別安置。”老婦人突然抓住渡雨的手腕,她的指甲又厚又黃,像某種甲殼,“你不是來拍照的,你是來找死的。”
    渡雨掙脫開來,老婦人卻大笑不止,直到咳出一口黑色的痰。他快步離開,聽到背後老婦人喊道:“問問海鞘吧!她知道所有不該知道的事!”
    中午時分,渡雨在碼頭遇到了海鞘。她正在修補一艘小木船,聽到渡雨的問好頭也不抬。她看上去三十出頭,皮膚是被海風和陽光長期侵蝕的深棕色,頭發剪得很短,像男性一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到脖子的位置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被什麽大型海洋生物咬過。
    “我不和外人說話。”海鞘的聲音低沉沙啞,手上修補的動作不停。
    渡雨沒有退縮:“我在找關於444號殯儀館的資料。”
    海鞘的動作終於停了。她抬起頭,渡雨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虹膜是一種不自然的灰藍色,瞳孔卻異常大,在陽光下也不收縮。“誰告訴你這個地方的?”
    “一本雜誌。”
    “雜誌不會知道這裏。”海鞘站起身,她比渡雨想象的更高大,幾乎和他一樣高,“離開這裏,趁你還能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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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雨拿出相機:“我是個攝影師,專門記錄這類地方。如果你能告訴我一些信息,我可以付錢。”
    海鞘盯著相機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抓住它。渡雨以為她要搶走,但她隻是把鏡頭轉向海灣方向:“看到那些礁石了嗎?每個月圓之夜,水位會降到最低,露出下麵的洞穴。二十年前,有五個孩子在那裏玩耍,第二天隻找到四具屍體。第五個永遠消失了。”
    渡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遠處的礁石區確實有幾個黑黢黢的洞口。“這和殯儀館有什麽關係?”
    “444號就是為那個失蹤孩子建的。”海鞘鬆開相機,“他們說他死了,但屍體找不到,魂就回不了家。殯儀館是給無屍可葬的人準備的。”
    渡雨還想追問,海鞘卻已經跳上小船準備離開。臨走前,她回頭說:“今晚別出門,特別是別靠近海邊。明天如果你還堅持要去444號,我可以帶路——但別後悔。”
    那天晚上,渡雨被一陣奇怪的聲響驚醒。那聲音像是無數條魚在同時拍打尾巴,中間夾雜著類似人類嗚咽的聲響。他走到窗前,看到海灣的水麵異常活躍,月光下,有什麽東西在水下快速移動,形成長長的、蛇形的陰影。
    更詭異的是,村裏的居民全都站在岸邊,麵朝大海一動不動。他們穿著統一的白色衣服,在月光下像一排沒有生命的雕像。渡雨抓起相機想拍照,卻發現鏡頭裏岸邊空無一人——那些人影隻有肉眼可見。
    第二天清晨,渡雨在碼頭等到了海鞘。她看起來一夜未眠,眼睛下方的青黑色更加明顯。
    “你昨晚看到了什麽?”她一見麵就問。
    渡雨猶豫了一下:“村民在海邊集會?”
    海鞘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那不是集會。”她沒有解釋,隻是示意渡雨跟上,“444號白天相對安全,但不要碰任何東西,也不要回答你聽到的聲音。”
    通往山坡的小路長滿了帶刺的灌木,海鞘熟練地避開它們,仿佛走過無數次。隨著海拔升高,海灣的全貌逐漸展現——那個形狀確實像一個張開的貝殼,而444號殯儀館正好位於“貝殼”的鉸合處。
    近距離看,殯儀館比渡雨想象的保存得更好。三層樓的建築外牆雖然斑駁,但結構完整,正門上方的“444”數字是用某種黑色石材鑲嵌的,在陽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最奇怪的是門鎖——那是一個複雜的機械裝置,中央有一個魚形凹槽。
    海鞘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魚形金屬片,正好嵌入凹槽。隨著一聲沉悶的哢嗒聲,大門緩緩打開,一股混合著海腥味和腐朽氣味的空氣撲麵而來。
    “你怎麽會有鑰匙?”渡雨驚訝地問。
    海鞘沒有回答,隻是警告道:“記住我說的話,不要碰任何東西。”
    殯儀館內部出人意料地整潔。大廳的地板一塵不染,兩側的走廊通向不同的功能區。正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前台,後麵牆上掛著幾十把鑰匙,每把下麵都有編號。
    “這裏還有人維護?”渡雨小聲問,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產生輕微的回音。
    海鞘搖頭:“它自己保持這樣。”
    他們查看了幾個房間——告別室、骨灰存放處、遺體處理室,所有設備都像新的一樣,沒有任何使用痕跡。直到他們來到地下室,渡雨才意識到這個地方的詭異之處。
    地下室的溫度比上麵低至少十度,牆壁上結著一層薄薄的霜。最裏麵的房間門上沒有編號,隻有一個與大門鎖相似的魚形凹槽。海鞘這次沒有鑰匙,但渡雨注意到她的手在發抖。
    “這是什麽地方?”渡雨舉起相機。
    “別拍!”海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有些東西不該被記錄。”
    就在這時,渡雨聽到身後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音。他轉身看去,走廊盡頭的地麵上出現了一灘水漬,而且正在不斷擴大,就像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剛從海裏爬出來,正沿著走廊向他們靠近。
    海鞘的臉色變得慘白:“我們得走了,現在就走。”
    他們匆忙返回一樓,卻發現大門不知何時已經關閉。海鞘掏出魚形鑰匙,但這次鎖沒有任何反應。與此同時,地下室的方向傳來清晰的腳步聲——緩慢、沉重,每一步都伴隨著液體滴落的聲響。
    “還有其他出口嗎?”渡雨壓低聲音問。
    海鞘指向右側走廊:“員工通道,但二十年來沒人用過。”
    他們沿著走廊狂奔,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加快。渡雨回頭看了一眼,差點驚叫出聲——走廊盡頭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全身濕透,不斷滴水,但最可怕的是它的頭部——那不是人類頭顱的形狀,而是一個巨大的、變形的魚頭,嘴巴的位置不斷開合,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針狀牙齒。
    員工通道的門被一堆舊家具堵住了,渡雨和海鞘合力推開一條縫隙。就在那個生物即將抓住他們的瞬間,兩人擠過縫隙,用力關上門。門另一側傳來沉重的撞擊聲,但門暫時擋住了它。
    通道盡頭是一扇生鏽的鐵門,外麵是殯儀館的後院。他們跑出很遠才停下來喘氣。渡雨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心髒跳得像是要衝出胸腔。
    “那是什麽東西?”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海鞘靠著一棵樹滑坐在地上,她的表情混合著恐懼和某種奇怪的釋然:“那個失蹤的孩子。”她抬頭看著渡雨,“或者說,它曾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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