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冥渡島的渡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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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夏拆開那封沒有郵戳的信時,窗外的雨正下得淒厲。羊皮紙觸感冰涼,上麵的字跡像是用某種暗紅色液體寫成:
    “誠邀古物修複師荊夏女士蒞臨冥渡島444號殯儀館,修複一件特殊文物。酬金五十萬,預付十萬已存入您尾號914的賬戶。”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這個賬戶是昨天才開通的,除了銀行職員,沒人知道這個號碼。
    手機震動起來,一條短信顯示賬戶確實多了十萬。荊夏盯著那個陌生的島嶼名字——冥渡島,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這個地方。
    三天後,她站在一艘鏽跡斑斑的渡輪上,海風裹挾著鹹腥與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船長是個獨眼老人,右眼窩裏嵌著一顆渾濁的玻璃珠。
    “姑娘,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老人聲音沙啞,“冥渡島不是活人該去的地方。”
    “我必須去。”荊夏握緊了背包帶,裏麵裝著她的修複工具和那封詭異的邀請函。
    老人搖搖頭,從髒兮兮的衣領裏掏出一個鐵質吊墜塞給她:“拿著吧,能辟邪。”
    吊墜上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三條糾纏在一起的蛇。荊夏剛要道謝,渡輪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遠處的海麵上升起一片濃霧,霧中隱約可見一座島嶼的輪廓。
    “到了。”老人聲音低沉,“記住,日落前要待在室內,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開門。”
    渡輪靠岸時,荊夏才發現所謂的碼頭不過是幾塊腐朽的木板。島上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霧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沉悶感,仿佛連時間在這裏都變得粘稠。
    她拖著行李箱走上岸,回頭時渡輪已經消失在濃霧中。岸邊立著一塊斑駁的木牌,上麵用紅漆寫著“冥渡島”,漆跡如血般向下流淌。
    沿著唯一的小路前行,荊夏的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路兩旁的樹木扭曲怪異,枝幹上纏滿了紅色絲帶,每根絲帶都係著一個小鈴鐺,無風自動,發出細碎的聲響。
    走了約莫半小時,一棟灰黑色的建築出現在視野中。四層高的樓房,外牆爬滿了暗綠色的藤蔓,正門上方掛著一塊鏽蝕的鐵牌:444號殯儀館。
    荊夏的心跳加速。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敲響了那扇漆黑的鐵門。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個高瘦的男人站在陰影中。他穿著老式的黑色西裝,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卻是極深的黑色,像是兩個無底的漩渦。
    “荊夏小姐,我等你很久了。”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我是臧無,這座殯儀館的主人。”
    荊夏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男人的目光太過銳利,仿佛能直接看透她的靈魂。
    “請進。”他側身讓開通道,“你的工作室已經準備好了。”
    殯儀館內部比外觀更加陰森。走廊兩側擺滿了蠟燭,燭火卻是詭異的青綠色,將影子拉得扭曲變形。牆壁上掛著一幅幅人物肖像,每張臉都模糊不清,隻有眼睛異常清晰,隨著荊夏的移動而轉動。
    “這些是......”荊夏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的前輩們。”臧無頭也不回,“444號殯儀館已經存在了一百三十年,我們是家族經營。”
    他帶著荊夏來到三樓的一個房間。推開門,裏麵是一間設備齊全的修複工作室,中央的工作台上放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盒子上纏繞著七道紅繩,每道繩結處都掛著一枚銅錢。
    “這就是需要你修複的文物。”臧無輕輕撫過木盒,“期限是七天,完成後剩下的四十萬會立刻到賬。”
    “我能先看看是什麽嗎?”荊夏問道。
    臧無的黑眼睛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當然,這是你的權利。”
    他緩緩解開紅繩,掀開盒蓋。荊夏倒吸一口冷氣——盒子裏躺著一具女屍。屍體保存得異常完好,皮膚呈現出蠟質的光澤,五官清晰可辨。女屍穿著清末的服飾,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割痕。
    “她叫荊靈,死於1893年。”臧無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我需要你修複她手腕上的傷口,還有......”他頓了頓,“她缺失的心髒。”
    荊夏猛地抬頭:“這已經超出了文物修複的範疇!這是——”
    “解剖?褻瀆?”臧無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微笑,“放心,她不會介意的。畢竟,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他伸手輕觸女屍的臉頰,動作近乎溫柔:“開始工作前,我建議你先熟悉一下環境。你的房間在二樓盡頭,晚餐七點開始。記住,午夜後不要離開房間,無論聽到什麽聲音。”
    說完,臧無轉身離開,留下荊夏一人麵對那具神秘的女屍。
    荊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檢查屍體。女屍看起來二十出頭,麵容安詳,除了手腕上的傷口外,胸口確實有一個菱形的空洞,邊緣整齊,像是被什麽利器精準地挖走了心髒。
    最奇怪的是,女屍的脖子上掛著一塊玉牌,上麵刻著一個“荊”字。
    “她也姓荊......”荊夏喃喃自語,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她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卻總覺得她的五官有幾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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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鈴聲,急促而雜亂。荊夏走到窗前,看見外麵的樹上所有的紅絲帶都在瘋狂舞動,鈴鐺聲響成一片。遠處的海麵變成了暗紅色,仿佛浸滿了鮮血。
    “第一天就這樣,後麵六天怎麽熬......”荊夏苦笑著自言自語。
    晚餐在一樓的餐廳進行。長桌上隻點著兩根蠟燭,臧無坐在主位,陰影中的他更像一個剪影而非活人。食物出人意料地精致——烤魚、蔬菜沙拉和一種荊夏從未見過的紫色根莖。
    “島上的特產。”臧無注意到她的目光,“隻生長在墓地周圍,我們叫它"亡者之息"。”
    荊夏的叉子僵在半空。
    “開玩笑的。”臧無突然笑了,這個笑容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隻是普通紫薯而已。”
    氣氛稍微緩和了些。荊夏鼓起勇氣問道:“那具女屍...荊靈,她是誰?為什麽要把她保存這麽久?”
    燭光在臧無眼中跳動:“她是最後一個。百年前,冥渡島還是個繁華的漁村,直到那場獻祭儀式出錯......”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現在島上除了殯儀館,已經沒有活人居住了。”
    “那外麵那些鈴鐺是......”
    “預警係統。”臧無放下酒杯,“它們響,說明有東西在靠近。今晚會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晚餐後,荊夏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布置簡單但整潔,奇怪的是窗戶被木板從外麵封死了,隻留下幾條縫隙透光。床頭放著一盞油燈和一本皮麵筆記本。
    她翻開筆記本,發現是前任修複師的工作日誌。最後一頁寫著:
    “第三天,我知道了真相。臧家根本不是殯儀館的主人,他們是守墓人,守著那個永遠不會安息的"她"。紅繩快斷了,我必須在她完全醒來前離開。如果有人找到這本筆記,記住——不要相信鏡子裏的倒影,不要吃島上的任何肉類,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讓臧無碰到你的血。”
    筆跡到這裏變得潦草扭曲:“太晚了,她已經在夢裏找上我了。那個女屍不是文物,她是——”
    後麵的內容被大片褐色的汙漬遮蓋,無法辨認。荊夏的心跳如鼓,她翻到扉頁,想看看筆記的主人是誰,卻發現名字的位置被刻意刮掉了,隻留下一個模糊的“”字母。
    午夜時分,荊夏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荊夏小姐?”是臧無的聲音,“抱歉打擾你休息,但我需要你立刻到地下室來。有緊急情況。”
    荊夏想起筆記上的警告,沒有出聲。
    敲門聲停了,接著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我知道你醒著。如果你不下來,我就上來了。事關荊靈,她的狀態突然惡化了。”
    猶豫再三,荊夏還是開了門。走廊上一片漆黑,隻有臧無手中的提燈發出微弱的光。他換了一身衣服,現在穿著類似民國時期的長衫,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陰鬱。
    “發生了什麽?”荊夏問道,保持著安全距離。
    臧無轉身向樓梯走去:“跟我來就知道了。”
    地下室比殯儀館的其他部分更加古老,石牆上滲出水珠,空氣中彌漫著草藥和腐朽的混合氣味。最裏麵是一個圓形石室,中央放著一口水晶棺材,荊靈就躺在裏麵。
    不同的是,現在女屍的嘴唇變成了鮮紅色,胸口開始輕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她......活了?”荊夏聲音發顫。
    臧無搖頭:“不是活,是蘇醒。每次月相變化,她都會這樣。你的到來加速了這個過程。”他轉向荊夏,“你知道為什麽我選擇你嗎?”
    荊夏後退一步:“因為我的專業能力?”
    “因為你的血。”臧無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荊家的血。”
    荊夏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劃破了手指,一滴血正緩緩流下。臧無用一個小瓶接住那滴血,然後鬆開她:“抱歉用了這種方式,但這是必須的。你的血能暫時安撫她。”
    他將血滴在女屍的嘴唇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滴血被吸收了,女屍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
    “明天開始正式工作。”臧無的聲音恢複了平靜,“現在回去休息吧,天亮前不要離開房間。”
    回到床上,荊夏輾轉難眠。窗外鈴聲大作,間或夾雜著某種動物——或者不是動物——的嚎叫聲。最可怕的是,她偶爾能聽到指甲刮擦木板的聲音,就在被封住的窗外。
    天蒙蒙亮時,荊夏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穿著清末的服飾站在海邊,手裏捧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心髒。遠處,一個酷似臧無的男人向她伸出手,嘴裏說著什麽,但海浪聲太大,她聽不清。
    醒來時,枕邊放著一朵新鮮的紅色小花,形似心髒,莖稈上布滿細小的刺。荊夏確信睡前那裏什麽都沒有。
    接下來的兩天,荊夏專注於修複工作。女屍手腕上的傷口不難處理,但心髒的缺失是個難題。臧無提供了一塊特殊的玉石,要求她雕刻成心髒的形狀放入女屍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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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符合修複原則。”荊夏抗議道,“修複應該是恢複原貌,而不是創造新部分。”
    臧無的眼神變得危險:“在這裏,我的規矩就是原則。荊小姐,你不想知道為什麽荊靈和你長得這麽像嗎?”
    荊夏僵住了。她確實注意到了,隨著工作進展,女屍的麵容越來越像她自己,仿佛在慢慢“變成”她。
    第三天夜裏,荊夏偷偷溜進了殯儀館的檔案室。在一堆發黃的資料中,她找到了一份1893年的報紙殘片,上麵報道了冥渡島的一場慘劇:“祭祀儀式失控,全村三十八人暴斃,唯一幸存者臧姓男子稱"她回來了"......”
    另一份更古老的文件記載了一個可怕的習俗:每隔三十年,島上要選一名少女作為“舟女”,將她的心髒獻給大海,以平息“深淵之怒”。文件末尾有一串名單,最後一個名字是“荊靈”。
    “這不可能......”荊夏的手劇烈顫抖著。她從未告訴過臧無自己的家世,他怎麽會知道她與荊家的關係?
    一陣冷風突然吹過,檔案室的門無聲關閉。荊夏轉身,看見臧無站在陰影中,手裏拿著一把古老的匕首。
    “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荊小姐。”他的聲音溫柔得可怕,“不過既然你已經發現了這麽多,不如看看這個?”
    他遞過一本皮麵族譜。翻開第一頁,荊夏看到兩個家族的世係圖:臧家和荊家,從兩百年前開始就互相交織。更可怕的是,每隔三十年,就有一個荊家女子在冥渡島“失蹤”。
    “我們是被詛咒的兩家。”臧無輕聲道,“臧家人守護秘密,荊家人提供祭品。1893年那次,荊靈試圖反抗,結果導致整個島嶼被詛咒。現在,你是最後一個荊家血脈,也是結束這一切的關鍵。”
    荊夏扔下族譜衝向門口,卻發現門紋絲不動。臧無不緊不慢地走近:“不必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實際上,我很喜歡你。但儀式必須完成,就在七天後月圓之夜。”
    他伸手撫過荊夏的臉頰,觸感冰涼:“你會成為最完美的舟女,比荊靈更合適。這一次,儀式一定會成功,島嶼的詛咒將被破除。”
    荊夏猛地推開他:“瘋子!我不會任你擺布!”
    臧無笑了:“你已經在這裏三天了,親愛的。吃這裏的食物,呼吸這裏的空氣,甚至......”他指了指荊夏手臂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道紅色紋路,“已經開始與島嶼建立聯係。很快,你就無法離開了。”
    回到房間,荊夏瘋狂地翻找著逃跑的方法。窗戶被封死,門鎖從外麵控製,整個殯儀館就像一個精美的囚籠。她突然想起渡輪老人給的吊墜,掏出來時發現上麵的三條蛇紋正在緩慢移動,仿佛活了過來。
    第四天清晨,荊夏在工作間發現女屍的眼睛睜開了。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純黑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更可怕的是,女屍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早安,姐姐。”荊夏發誓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輕語,“我們終於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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