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血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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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屍荊靈的眼睛睜開那一刻,荊夏踉蹌後退,撞翻了身後的工具架。金屬器械嘩啦散落一地,在寂靜的殯儀館裏如同驚雷炸響。
“早安,姐姐。”
那聲音又來了,輕得像是絲綢摩擦,卻清晰得仿佛直接響在顱骨內側。荊夏死死盯著女屍——它的嘴唇沒有動,但嘴角的弧度更明顯了,蠟質的皮膚下似乎有東西在蠕動。
“幻覺,都是幻覺。”荊夏用力掐自己手臂,疼痛讓她稍微鎮定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慢慢靠近工作台。
荊靈的眼睛確實是睜開的。那雙沒有瞳孔的黑眸像兩麵小鏡子,倒映出荊夏蒼白的臉。更詭異的是,女屍原本幹枯的頭發變得有光澤起來,發梢甚至呈現出與荊夏相同的深棕色。
“這不可能......”荊夏顫抖著伸手,想要合上那雙可怕的眼睛。
她的指尖剛碰到女屍冰涼的額頭,一陣劇痛突然從手臂炸開。之前那道紅色紋路像被注入了生命,開始蜿蜒生長,分支成無數細小的紅線,向肩膀和手腕兩個方向蔓延。
“啊!”荊夏痛呼一聲,踉蹌著後退。紅線所過之處,皮膚下浮現出細小的凸起,仿佛有無數蟲子在血管裏爬行。
工作室的門突然打開,臧無像一道黑色旋風衝進來。他看到荊夏手臂的狀況,瞳孔驟然收縮。
“你碰她了?”他一把抓住荊夏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荊夏疼得說不出話,隻能點頭。臧無咒罵一聲,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些暗紅色粉末按在荊夏手臂上。粉末接觸皮膚的瞬間發出嘶嘶聲,冒出一縷青煙,荊夏聞到血肉燒焦的氣味。
劇痛讓她眼前發黑,但那些蠕動的紅線確實停止了蔓延。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臧無的聲音冷得像冰,“不要直接接觸她,不要獨自在夜間工作,不要試圖離開殯儀館。除非你想變成下一個荊靈。”
荊夏喘著氣抬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些紅線是什麽?為什麽她說我是姐姐?”
臧無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女屍前,用一塊黑布蓋住那張越來越像荊夏的臉,然後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皮麵書。
“1893年,冥渡島還是個繁華的漁村。”他翻開書頁,露出裏麵泛黃的紙張和褪色的插圖,“島上居民信奉一位名為"深淵之主"的海神。每隔三十年,他們要獻祭一位未婚少女,剜出她的心髒投入海中,以換取漁獲豐收和平安。”
插圖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一個少女被綁在石柱上,胸口被剖開,周圍人群跪拜。遠處海麵上,一個模糊的巨影正從水中升起。
“荊家是島上唯一的醫師家族,世代負責處理屍體和治病救人。作為交換,每次祭祀的"舟女"都從荊家選出。”臧無的手指劃過名單,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荊家女性的名字,“直到1893年,荊靈反抗命運,在儀式完成前跳海自盡。”
他翻到下一頁,畫麵變成了滔天巨浪吞噬村莊的景象。
“深淵之主被激怒了。海水變成血紅色,所有村民在一夜之間暴斃,隻有臧家人活了下來——因為我們是被詛咒的守墓人,必須世世代代看守這個秘密,等待下一個荊家血脈來完成儀式。”
荊夏的胃部絞緊:“所以我是......”
“最後一個荊家人。”臧無合上書,“紅線是你與島嶼建立聯係的證明。當它蔓延到心髒,你就會成為完美的祭品。”
“我不會任你宰割!”荊夏猛地站起來,卻因眩暈又跌回椅子。
臧無的表情突然柔和下來:“你知道嗎?荊靈是我曾祖父的愛人。他眼睜睜看著她跳海卻無能為力,從此臧家男人都活不過四十歲。”他伸手輕撫荊夏的臉,拇指擦去她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我不會讓你重蹈覆轍。儀式必須完成,但我會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的觸碰冰涼卻意外地令人安心。荊夏恍惚間看到另一個臧無——穿著清末長衫,站在雨中對荊靈說著什麽。畫麵一閃而逝,卻真實得像是記憶而非想象。
“休息吧。”臧無收回手,“明天繼續工作,記住我的警告。”
他離開後,荊夏呆坐了很久。窗外的鈴鐺聲又響起來,比之前更加急促。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窗前,透過木板縫隙往外看。
濃霧中,隱約可見一群人影朝殯儀館走來。他們走路的姿勢怪異,像是關節不會彎曲。最前麵的那個人影突然抬頭,霧靄中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荊夏倒吸一口冷氣,踉蹌後退。就在這時,工作室的燈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她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背後工作台上,黑布滑落的聲音清晰可聞。
荊夏不敢轉身。背後傳來指甲輕叩木板的聲響,節奏緩慢而規律,像是某種計數方式。
噠、噠、噠。
她屏住呼吸,目光掃視昏暗的工作室,尋找可以防身的工具。手術刀就在三步外的推車上,但拿到它意味著要背對工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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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
聲音更近了。荊夏聞到一股海腥味混合著腐花的香氣,有什麽東西碰到了她的發梢——
“荊小姐?”
燈突然亮了。臧無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盞油燈。他的目光越過荊夏,落在工作台上,眉頭微蹙。
荊夏鼓起勇氣回頭。黑布確實掉在了地上,但女屍依然安靜地躺著,眼睛閉著,仿佛從未睜開過。唯一不同的是,女屍的右手現在垂在桌邊,指甲正好對著地板。
“我聽到聲音......”荊夏聲音嘶啞。
“島上的風。”臧無走過來撿起黑布,重新蓋好女屍,“有時候會讓人產生幻覺。”他頓了頓,“你臉色很差,今晚到此為止吧。”
他護送荊夏回房間,反常地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做個好夢。”
這句平常的祝福在殯儀館裏顯得如此詭異。荊夏想問他是什麽意思,但臧無已經轉身離開,黑色長衫的下擺掃過走廊地麵,沒發出一點聲音。
房間裏的油燈不知被誰點上了,火苗穩定地燃燒著。荊夏注意到床頭多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旁邊放著幾片幹草藥。
桌上還有一麵她之前沒見過的銅鏡。荊夏猶豫了一下,拿起來照自己的臉。
鏡中的她麵色慘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但更可怕的是,當她側頭時,鏡中影像延遲了半秒才跟隨動作。而且——荊夏的心跳漏了一拍——鏡子裏她的左肩上搭著一隻蒼白的手。
現實中,她的肩上什麽都沒有。
荊夏猛地放下銅鏡,茶水被打翻,在木地板上洇開一片深色痕跡。她抓起毯子裹住自己,蜷縮在床角,眼睛死死盯著那麵倒扣的銅鏡。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抵擋不住疲憊,陷入淺眠。
夢裏,她站在海邊礁石上,穿著那身清末服飾。手中捧著的不是心髒,而是一個嬰兒。遠處傳來鍾聲,海麵開始沸騰。懷中的嬰兒突然睜開眼——那是一雙純黑沒有瞳孔的眼睛。
“姐姐,”嬰兒咧嘴笑了,露出滿口尖牙,“我們終於一樣了。”
荊夏驚叫著醒來,發現天已微亮。她渾身冷汗,手臂上的紅線又蔓延了一些,現在已經越過手肘。更可怕的是,她的左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細小的傷口,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破的。
銅鏡還倒扣在桌上。荊夏鼓起勇氣把它翻過來——
鏡麵裂成了蛛網狀,每條裂縫中都滲出了暗紅色的液體,散發著鐵鏽味。
她跌跌撞撞衝出房間,直奔工作室。推開門的一刻,她僵在了門口。
女屍荊靈坐起來了。
不是想象中僵硬的姿勢,而是自然地倚靠在台邊,雙手交疊在腹前,仿佛隻是小憩片刻。聽到開門聲,女屍的頭緩緩轉向荊夏,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微笑。
荊夏的視線模糊起來。工作室在她眼前扭曲變形,牆壁融化又重組,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場景——一間點滿紅燭的祠堂。她穿著嫁衣站在中央,對麵是穿著新郎服的臧無...不,是長得像臧無的另一個男人。祠堂外傳來海浪咆哮的聲音,村民們齊聲誦念著聽不懂的咒語。
“荊夏!”
一聲厲喝將她拉回現實。臧無抓著她的肩膀搖晃,臉色異常難看:“你又碰她了?”
“沒有!我什麽都沒做!”荊夏掙紮著解釋,“她自己坐起來了!我還看到了...看到了......”
臧無的表情變得複雜。他鬆開荊夏,走到女屍前,低聲念了幾句什麽,然後輕輕一推。女屍順從地躺了回去,恢複成最初的樣子。
“是共鳴。”他轉身對荊夏說,“你和她的聯係越來越強,導致她開始模仿你的動作,而你接收到了她的記憶碎片。”
“這說不通!”荊夏聲音發抖,“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麽我會看到你...或者你的祖先?”
臧無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解開自己高領長衫的紐扣,露出鎖骨下方一個奇怪的印記——三條糾纏的蛇,和渡輪老人給荊夏的吊墜一模一樣。
“因為臧家男人都流著相同的詛咒之血。”他苦笑道,“就像荊家女人都注定成為舟女。我們是被命運捆綁的兩家,從兩百年前就是如此。”
他靠近荊夏,近到能聞到彼此呼吸:“你感受到的吸引力,那些既視感,都是血脈裏的記憶。我曾祖父愛荊靈,我祖父愛荊靈的表妹,我父親......”他的聲音低下去,“他們都死在四十歲生日前。”
荊夏突然明白了臧無眼中的複雜情緒是什麽。那是愛恨交織的痛苦,是明知結局卻無法掙脫的絕望。
“那你呢?”她輕聲問,“你也......”
“我會看著你的心髒被投入大海。”臧無的聲音突然冷硬起來,“這是我們的宿命。”
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走廊上回蕩。荊夏站在原地,手臂上的紅線隱隱作痛。她低頭看女屍平靜的臉,突然注意到一個之前忽略的細節——荊靈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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