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地下秘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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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清晨,荊夏被一陣刺耳的鈴聲驚醒。不同於以往紅絲帶上的鈴鐺聲,這次的聲音來自殯儀館內部,像是某種警報。
她迅速穿好衣服,手臂上的紅線已經蔓延到肩膀,皮膚下的凸起變得更加明顯。鏡中的她臉色灰敗,唯有嘴唇呈現出不自然的豔紅,像是塗了血。
走廊上靜得出奇。按照慣例,臧無應該已經在一樓等她吃早餐,但今天沒有任何動靜。荊夏猶豫了一下,決定趁機探索殯儀館的其他區域。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四樓——之前從未被允許進入的區域。樓梯盡頭是一扇鐵門,上麵掛著一把古老的銅鎖。就在荊夏準備放棄時,她注意到鎖孔周圍有新鮮劃痕,似乎最近被人打開過。
渡輪老人的吊墜從衣領滑出。荊夏突發奇想,把吊墜塞進鎖孔。三條蛇紋突然亮起暗紅色的光,鎖“哢噠”一聲開了。
門後是一條向下的螺旋樓梯,通往一個圓形地下室。與殯儀館其他地方的陰冷不同,這裏溫暖得令人不適,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和另一種說不清的甜膩氣息。
地下室中央是一個石砌水池,裏麵不是水,而是某種暗紅色粘稠液體。池邊擺放著七盞油燈,燈焰呈現出詭異的青綠色。牆上掛滿了畫像,每幅畫都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肖像,麵容都與荊夏有幾分相似。
最老的一幅標注著“荊娥,1593”,最新的是“荊靈,1893”。畫框下方都掛著一個玻璃瓶,裏麵漂浮著暗紅色的組織——是人類的心髒。
荊夏胃部翻湧,差點吐出來。她踉蹌後退,撞到了一個架子。架子上擺滿了古籍,其中一本攤開的書頁上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插圖:一個女子被綁在石柱上,胸口剖開,一個酷似臧無的男人正將她的心髒捧向海麵。
插圖旁的注解寫著:“舟女儀式最終章:以血親之心平息深淵之怒,可得三十年安寧。若儀式中斷,獻祭者將永世徘徊,不得超生。”
荊夏突然明白了荊靈為什麽會被保存在殯儀館——她不是普通的屍體,而是未完成儀式的祭品,靈魂被困在生死之間。
“你不該來這裏。”
臧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荊夏轉身,看到他站在樓梯口,手裏拿著一把古老的匕首。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陰影,仿佛幾天沒睡。
“這些都是真的?”荊夏指著那些畫和心髒,”你們臧家一直在收集荊家女人的心髒?”
“不是收集,是保管。”臧無走近,匕首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每個心髒都蘊含著舟女的一部分靈魂。隻有完成儀式,她們才能安息。”
他停在荊夏麵前,突然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你和她真像。不隻是長相,還有那種...不屈的眼神。當年荊靈也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曾祖父,然後當著他的麵跳進了海裏。”
荊夏想後退,但身體不聽使喚。紅線已經蔓延到她的頸部,像一張蛛網將她困住。
“為什麽是我?”她聲音嘶啞,“荊家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選中我?”
臧無的拇指擦過她的下唇:“命運就像海潮,看似隨意,實則遵循著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規律。”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你是最後一個荊家血脈,也是唯一能結束這一切的人。”
他的氣息冰冷,卻讓荊夏頸後的汗毛豎起。某種深埋在血脈中的記憶被喚醒,她突然看到一幕畫麵:暴雨中的懸崖邊,荊靈抱著一個嬰兒,臧無的曾祖父跪在地上哀求什麽。然後荊靈笑了,將嬰兒拋向海中,自己跟著跳了下去......
“那不是真的。”荊夏搖頭,試圖趕走幻覺,“荊靈沒有孩子。”
臧無的表情變得古怪:“你怎麽知道?”
荊夏愣住了。是啊,她怎麽知道?這段記憶不屬於她,卻又如此真實。
“共鳴越來越強了。”臧無收起匕首,轉而握住她的手,“明天月圓之夜,儀式必須完成。但在此之前......”他拉著荊夏走向另一個架子,上麵放著一個精致的玉盒,“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玉盒裏是一縷用紅繩係著的頭發,旁邊放著半塊玉佩。臧無取出玉佩,與荊夏脖子上的吊墜拚在一起——嚴絲合縫。
“這是我曾祖父和荊靈的定情信物。”他說,“當年荊靈跳海後,他曾嚐試用禁術召回她的靈魂,結果導致整個島嶼被詛咒。我們臧家男人從此活不過四十歲,而荊家女性......”
“每隔三十年就要獻祭一個。”荊夏接上他的話,突然明白了什麽,“所以你們不是自願成為守墓人的,你們也是受害者。”
臧無沒有否認。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起來前所未有的疲憊和...人性化。
“我試過反抗命運。”他輕聲說,“找過各種古籍,嚐試過無數方法。但每次接近真相,就會發生意外。”他解開袖扣,露出手腕上觸目驚心的疤痕,“上次嚐試後,我昏迷了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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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夏不知該說什麽。她本該恨這個男人,恨他把自己騙到這個鬼地方,恨他準備用她的心髒完成那個可怕的儀式。但此刻站在滿是荊家女性心髒的地下室裏,她感受到的竟是一絲詭異的...理解。
“如果儀式完成,會發生什麽?”她問。
“理論上,詛咒會被打破,荊靈和其他舟女的靈魂得到安息,島嶼恢複正常。”臧無的目光變得深邃,“但沒人知道真相是什麽。1893年後,儀式從未成功過。”
他伸手輕觸荊夏頸部的紅線:“時間不多了。當紅線到達心髒,你就會開始"轉化"。明天日落前,我必須做出選擇。”
“什麽選擇?”
臧無沒有回答。他突然將荊夏拉入懷中,嘴唇幾乎貼上她的耳朵:“今晚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開門。明天...明天一切都會結束。”
說完,他鬆開荊夏,轉身走上樓梯。鐵門關閉的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室格外刺耳。
荊夏呆立原地,心跳如雷。臧無的話像謎語,但她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明天月圓之夜,要麽她死,要麽詛咒繼續。無論哪種結果,都意味著永恒的悲劇。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裝著心髒的玻璃瓶上。最老的那個已經發黑收縮,最新的荊靈的心髒卻依然鮮紅,甚至...微微跳動著。
一個瘋狂的想法浮現在荊夏腦海。
如果荊靈的心髒還在,那麽儀式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第七天清晨,荊夏在鏡中看到了可怕的變化。紅線已經蔓延到她的左胸,皮膚下的凸起形成了一種奇怪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更詭異的是,她的虹膜顏色變淺了,呈現出與女屍荊靈相似的暗灰色。
工作室裏,女屍的變化更加明顯。原本蠟質的皮膚現在幾乎與活人無異,甚至能看到血管的淡青色。當荊夏靠近時,女屍的睫毛微微顫動,仿佛隨時會醒來。
“快了。”
荊夏猛地回頭,看到臧無站在門口。他換了一身正式的衣服——黑色長衫外套著一件暗紅色馬甲,看起來像是某種儀式服裝。他手裏拿著一個木盒,裏麵放著那把見過的匕首、一根紅繩和七枚銅錢。
“什麽快了?”荊夏聲音嘶啞。她的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說話變得困難。
臧無沒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工作台前,輕撫女屍的臉:“你知道嗎?荊靈跳海那晚,也下著這樣的雨。”
窗外確實開始下雨,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小錘敲擊。天色暗得反常,明明才上午,卻像是黃昏已至。
“日落時分,儀式開始。”臧無轉向荊夏,“在此之前,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倒出一枚銀戒指。戒指造型古樸,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
“我曾祖父給荊靈的訂婚戒指。”他將戒指戴在荊夏右手無名指上,“按照傳統,舟女在儀式前要戴上這個,象征與深淵之主的婚姻。”
寶石觸碰到皮膚的瞬間,荊夏感到一陣刺痛。紅線突然活躍起來,像無數細小的蛇向戒指處匯聚。與此同時,工作台上的女屍劇烈抽搐起來,嘴巴張開,發出無聲的尖叫。
“怎麽回事?”荊夏想摘下戒指,卻發現它像生了根,紋絲不動。
“共鳴。”臧無的表情變得複雜,“你的生命能量正在流向她。等到日落......”
他沒說完,但荊夏明白了。當紅線完全匯聚到戒指,她的生命將被轉移到女屍身上。而那顆被雕刻的玉石心髒會被放入她的胸腔,讓她成為“活祭品”——一具有心跳的屍體,被投入海中平息深淵之怒。
“你早就計劃好了。”荊夏後退幾步,直到背抵牆壁,“從一開始就是陷阱。”
臧無的黑眼睛深不可測:“一開始,我確實隻想完成儀式。但現在......”他伸手想觸碰荊夏的臉,卻在半途停住,“現在我希望有另一種可能。”
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臧無臉色驟變:“他們來了。”
“誰?”
“島上的居民。”他快步走向門口,“1893年死去的那些人。每到月圓之夜,他們會回到殯儀館,見證儀式完成。”
又一聲巨響,這次更近。臧無鎖上門,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古籍塞給荊夏:“這裏有關於儀式的全部記載。如果我失敗了...你知道該怎麽做。”
“你要去哪?”荊夏抓住他的袖子,驚訝於自己突然的不舍。
臧無低頭看她,眼神柔和下來:“去爭取那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輕輕掙脫,“記住,不要開門,不要看窗外,無論聽到什麽都——”
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打斷了他的話。門板劇烈震動,有什麽東西正在外麵瘋狂砸門。臧無咒罵一聲,從腰間抽出那把匕首。
“藏進櫃子裏,別出聲。”他推著荊夏走向角落的大立櫃,“等我回來。”
荊夏剛躲進櫃子,門就被撞開了。通過縫隙,她看到一群可怕的人形生物湧入工作室——它們有著人類的大致輪廓,但皮膚是死灰色的,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張布滿尖牙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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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無站在工作台前,匕首在手中劃出一道寒光。第一個撲上來的怪物被輕易割喉,但更多的怪物蜂擁而上。它們不攻擊臧無,而是直奔工作台上的女屍。
“滾開!”臧無厲喝一聲,匕首刺入最前麵怪物的胸口。黑色液體噴濺而出,怪物發出刺耳的尖叫。
混戰中,一個怪物突然轉向立櫃,沒有眼睛的臉正對著荊夏的藏身處。它歪著頭,似乎在嗅聞什麽,然後咧開大嘴,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荊夏屏住呼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戒指。怪物一步步靠近,細長的手指已經碰到櫃門——
“離她遠點!”
臧無不知何時衝了過來,匕首刺入怪物的後背。怪物發出淒厲的嚎叫,轉身撲向臧無咎。兩者一起摔倒在地,滾作一團。
其他怪物趁機圍住工作台,開始撕扯女屍的衣服。荊夏驚恐地看到,女屍竟然開始掙紮,黑發瘋狂舞動,嘴巴大張著發出無聲的尖叫。
混亂中,古籍從荊夏手中滑落,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所有怪物同時停下動作,轉向立櫃。
完蛋了。
就在怪物們即將撲來的瞬間,殯儀館的鍾聲突然響起。七下悠長的鍾聲回蕩在空氣中,怪物們像被按了暫停鍵,僵在原地。
“日落了。”臧無喘息著站起來,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儀式開始。”
怪物們齊刷刷後退,讓出一條路。臧無走向立櫃,打開門,向荊夏伸出手:“時間到了。”
荊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他的手。觸碰到臧無的瞬間,一陣電流般的刺痛從戒指傳來。紅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心髒蔓延,荊夏疼得彎下腰。
“忍一忍。”臧無半扶半抱地帶著她走向工作台,“很快就結束了。”
女屍已經坐了起來,黑洞般的眼睛直視荊夏。她的嘴唇蠕動著,似乎在說什麽。荊夏湊近,聽到微弱的三個字:
“殺了我。”
臧無拿起那把儀式匕首,刀尖在燭光下泛著冷光:“荊夏,我需要你的答案。你願意成為舟女,結束這場持續百年的詛咒嗎?”
“我有選擇嗎?”荊夏苦笑。
“總是有選擇的。”臧無的聲音異常溫柔,“荊靈選擇了跳海,我曾祖父選擇了追隨。而我......”他看向窗外的滿月,“選擇相信你。”
荊夏不懂他的意思,但此刻已無暇思考。紅線已經蔓延到心髒位置,劇痛讓她視線模糊。怪物們圍成一圈,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幕。
臧無舉起匕首,刀尖對準荊夏的胸口:“最後一次問,荊家的女兒,你願意嗎?”
在痛苦與恐懼中,荊夏突然看清了一個事實:臧無眼中不是殺意,而是某種近乎絕望的期待。他在等她做什麽,說什麽...
“我拒絕。”荊夏用盡全力說道。
匕首停在半空。臧無咎嘴角微微上揚:“理由?”
“我不是荊靈,你也不是你曾祖父。”荊夏直視他的眼睛,“百年前的故事,不該由我們重演。”
怪物們突然騷動起來,發出不滿的嘶吼。女屍荊靈也開始劇烈掙紮,黑發如活物般舞動。
臧無的笑容擴大了。他放下匕首,轉而抓住荊夏戴戒指的手:“那麽,讓我們改寫結局。”
在荊夏驚訝的目光中,他將戒指按在了女屍荊靈的額頭上。
“以血為引,以魂為橋。”臧無念誦著古老的咒語,“歸去來兮,魂兮歸來!”
戒指上的寶石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將整個工作室照得如同血海。女屍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劇烈抽搐。紅線從荊夏身上脫離,如活物般纏繞上女屍。
怪物們瘋狂地撲上來,但被紅光彈開。臧無抱住荊夏,用身體為她擋住衝擊。
“這是......”荊夏在轟鳴中大喊。
“真正的儀式!”臧無在她耳邊回應,“不是獻祭活人,而是歸還死者的靈魂!”
女屍的皮膚開始龜裂,黑氣從裂縫中湧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個人形——一個穿著清末服飾的年輕女子,麵容與荊夏一模一樣。
“荊靈......”臧無輕聲呼喚。
靈魂狀態的荊靈看向他們,黑眼睛裏流下血淚。她張開嘴,聲音直接在荊夏腦海中響起:
“謝謝你們...解放我...”
隨著這句話,殯儀館開始劇烈震動。牆上的畫像一個個掉落,玻璃瓶中的心髒化為灰燼。怪物們尖叫著消散,像是被風吹散的沙粒。
荊靈的靈魂飄向窗外,對著滿月張開雙臂。在月光的洗禮下,她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
“小心...深淵...之主......”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便如煙般消散在夜空中。
震動停止了。工作室一片狼藉,但異常安靜。荊夏發現自己手臂上的紅線全部消失了,皮膚恢複了正常。工作台上,女屍變回了一具普通的幹屍,再無生命跡象。
“結束了?”她不敢相信地問。
臧無疲憊地坐在地上,臉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不,這隻是開始。”
他指向窗外。海麵上升起濃霧,霧中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影子正在靠近島嶼。
“你歸還了荊靈的靈魂,”臧無聲音沉重,“現在,深淵之主來討要它的祭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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