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雙生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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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麵上的影子越來越近,濃霧中浮現出模糊的輪廓——一個巨大的人形,頭部位置延伸出無數觸須般的黑影。隨著它的靠近,殯儀館開始震顫,牆皮簌簌剝落。
    “那是什麽?”荊夏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臧無抓起她的手向樓下跑去:“深淵之主,或者說,島民想象中的"神"。”他的手掌冰涼但有力,“它要取回本該屬於它的東西。”
    “可荊靈的靈魂已經——”
    “不夠。”臧無推開殯儀館大門,外麵的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中彌漫著鹹腥的腐敗氣味,“百年來積攢的怨氣,一個靈魂不足以平息。”
    他們奔向海邊,腳下的地麵不正常地蠕動著,仿佛整個島嶼都活了過來。紅絲帶上的鈴鐺瘋狂作響,幾乎要撕裂耳膜。
    懸崖邊,海水變成了粘稠的黑色,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臧無拉著荊夏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站定,從懷中掏出那把儀式匕首。
    “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他的聲音在越來越響的海浪中幾乎聽不清,“完成當年的儀式,或者......”
    “或者什麽?”
    “或者徹底殺死它。”臧無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銀灰色,“但需要付出代價。”
    荊夏剛要追問,海麵突然炸開。一個龐然大物破水而出,掀起的浪花如暴雨般澆在他們身上。那東西——勉強能稱為“生物”——由無數糾纏的黑色觸須組成,中心位置是一張巨大的人臉,麵容竟與女屍荊靈有七分相似。
    “荊......家......”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每個音節都像重錘砸在胸口,“我的......新娘......”
    臧無擋在荊夏前麵,匕首橫在胸前:“以臧家第七代守墓人之名,命令你退回深淵!”
    怪物發出刺耳的笑聲,一條觸須閃電般襲來,纏住臧無的腰將他舉到半空。荊夏尖叫一聲,撲上去抓住他的腳踝。
    “放手!”臧無掙紮著喊道,“它會帶走你!”
    荊夏死死抓住不放。觸須上的粘液腐蝕著衣物,皮膚傳來灼燒般的劇痛。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時,脖子上的三蛇吊墜突然變得滾燙,散發出刺目的紅光。
    怪物觸碰到紅光,發出痛苦的嘶吼,觸須猛地縮回。臧無重重摔在岩石上,咳出一口鮮血。
    “那個吊墜......”他震驚地看著荊夏胸前發光的飾品,“是"三縛印",早就失傳的禁物。誰給你的?”
    “渡輪老人......”荊夏握住吊墜,紅光更盛。
    臧無的表情變得複雜:“不可能......那是我祖父。”
    不等荊夏消化這個信息,怪物再次發動攻擊。這次是三條觸須同時襲來,兩條纏向荊夏,一條直取臧無。吊墜的紅光形成一道屏障,但隻擋住其中兩條。第三條觸須卷住臧無,將他拖向海中。
    “不!”荊夏撲上前,抓住臧無的手。觸須的力量大得驚人,她也被拖著向懸崖邊緣滑去。
    千鈞一發之際,臧無用匕首刺入觸須。黑色液體噴湧而出,怪物吃痛鬆開了他。兩人跌作一團,險險停在懸崖邊緣。
    “聽著。”臧無喘息著抓緊荊夏的肩膀,“三縛印能暫時困住它,但隻有荊家血脈能徹底封印它。你需要——”
    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怪物徹底憤怒了,整個海麵沸騰起來,數十條觸須如標槍般刺向他們所在的岩石。
    荊夏本能地舉起吊墜。紅光暴漲,形成一個半球形屏障。觸須撞在屏障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堅持不了多久。”臧無抹去嘴角的血跡,“三縛印需要能量維持。”
    “什麽能量?”
    “生命。”臧無苦笑,“我祖父當年就是用它封印了部分詛咒,代價是......”
    他沒有說完,但荊夏明白了。渡輪老人的獨眼和衰老模樣,都是使用禁物的代價。
    屏障開始閃爍,紅光變得不穩定。怪物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攻擊更加瘋狂。一條觸須突破了薄弱處,狠狠抽在荊夏背上。她痛呼一聲,跪倒在地。
    臧無扶住她,眼中閃過決然:“還有一個辦法。”他指向懸崖下方的一塊平台,“那裏是原始祭壇。如果我們能到達那裏,可以嚐試逆轉儀式。”
    荊夏望向那塊被海浪拍打的狹窄平台,心中發怵:“怎麽下去?”
    “跳。”臧無簡單地說,然後抱起她縱身一躍。
    失重感讓荊夏尖叫出聲。他們落在濕滑的平台上,臧無墊在下麵,發出一聲悶哼。荊夏慌忙爬起來,發現他的後腦撞在石頭上,鮮血直流。
    “你沒事吧?”
    臧無勉強坐起來:“沒時間了。”他指向平台中央刻滿符文的石柱,“那是儀式的核心。我需要你的血。”
    荊夏沒有猶豫,伸出手腕。臧無用匕首輕輕一劃,鮮血滴在石柱上。符文一個個亮起,發出幽藍的光。
    “現在呢?”
    “現在......”臧無突然抱住她,嘴唇貼上她的額頭,“現在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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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向石柱。她的背撞上冰冷的石頭,手腕上的血順著符文流淌。臧無站在她麵前,匕首對準自己的心髒。
    “以臧家血脈為引,以荊家血脈為媒。”他的聲音在狂風中異常清晰,“我自願成為容器,承載深淵之怒!”
    “不要!”荊夏想撲上去,卻發現身體被無形的力量固定在石柱上,“臧無!停下!”
    太遲了。匕首刺入臧無的胸膛,鮮血噴濺在石柱上,與荊夏的血混合。符文光芒大盛,由藍轉紅,最後變成刺目的金色。
    怪物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觸須瘋狂拍打海麵。它的身體開始崩解,黑色物質如雨般落入海中。
    臧無跪倒在地,匕首當啷一聲掉在石頭上。荊夏終於能動了,撲過去抱住他。鮮血從他胸口汩汩流出,染紅了兩人的衣服。
    “為什麽......”淚水模糊了荊夏的視線,“為什麽要這樣做?”
    臧無虛弱地笑了:“因為......”他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因為這次......我想選擇......不同的結局......”
    他的手無力地垂下,眼睛漸漸失去焦距。荊夏抱緊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頭頂,怪物的殘骸如黑雪般飄落,海麵逐漸恢複平靜。
    月亮從雲層後露出臉來,清冷的月光灑在平台上。荊夏胸前的吊墜突然再次發熱,三條蛇紋脫離金屬,如活物般遊向臧無的傷口。
    “這是......”荊夏驚訝地看著蛇紋鑽入傷口,消失不見。
    幾秒鍾後,奇跡發生了。臧無的傷口開始愈合,胸口微微起伏。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那雙眼現在變成了與蛇紋相同的暗紅色。
    “荊...夏......”他艱難地開口,“你......沒事......”
    荊夏喜極而泣,緊緊抱住他:“我以為你死了!”
    “差點......”臧無虛弱地抬手,觸碰她臉上的淚水,“三縛印......轉移了部分詛咒......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遠處傳來渡輪的汽笛聲。荊夏抬頭,看到一艘船正駛向小島,船頭的燈光刺破濃霧。
    “有人來了。”她扶起臧無,“我們得救了。”
    臧無的表情卻變得凝重:“不......還沒結束......”
    渡輪靠岸時,荊夏正半扶半抱著臧無往碼頭走。他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人極度虛弱,大部分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船上下來的不是獨眼老人,而是一個年輕船員,看到他們時明顯嚇了一跳。
    “老天!島上居然還有人?”他跑過來幫忙扶住臧無,“我們是接到求救信號來的。這位先生傷得很重,需要立即送醫。”
    荊夏沒有解釋,隻是默默跟著上了船。臧無一上船就陷入昏迷,被安置在船艙的簡易病床上。荊夏守在旁邊,握著他冰涼的手。
    年輕船員遞給她一杯熱茶:“你們在島上做什麽?那裏幾十年前就廢棄了。”
    “我們......”荊夏斟酌著詞句,“是去做研究的。遇到了意外。”
    船員狐疑地看了看她破舊的衣服和臧無的古怪服飾,但沒再多問。船駛離小島時,荊夏透過舷窗回望。冥渡島在晨霧中若隱若現,444號殯儀館的尖頂清晰可見。
    奇怪的是,她似乎看到一個穿白衣的女子站在殯儀館屋頂,長發在風中飄揚。一眨眼,那身影又消失了。
    航程大約兩小時。期間臧無醒過一次,緊緊抓住荊夏的手說了三個字:“小心鏡子。”然後又陷入昏迷。
    船靠岸的是一個陌生港口,比荊夏來時那個大得多。救護車已經在碼頭等候,醫護人員迅速將臧無抬上車。
    “家屬要一起嗎?”一個護士問。
    荊夏點點頭,跟著上了救護車。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手機也不知所蹤。但奇怪的是,醫護人員似乎並不在意,甚至沒人問她的名字。
    醫院明亮幹淨,與陰森的殯儀館形成鮮明對比。臧無被推進急診室,荊夏被帶到等候區。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她不知不覺在塑料椅上睡著了。
    夢中,她站在一片白色花海中,對麵是穿著清末服飾的荊靈。不同於殯儀館裏的可怕形象,夢中的荊靈麵容平和,眼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謝謝你,姐姐。”荊靈的聲音如清風拂過,“我們終於自由了。”
    “我不明白。”荊夏困惑道,“為什麽叫我姐姐?我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荊靈微笑,指向她的心口:“看深一些,答案就在那裏。”
    荊夏低頭,看到自己的胸口變得透明,裏麵跳動的心髒上纏繞著三條蛇紋——和臧無傷口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
    “三縛印的一部分。”荊靈解釋道,“它連接了過去與現在,生與死,臧家與荊家。”她輕輕觸碰荊夏的臉,“我們是一體的不同麵,就像月亮的陰晴圓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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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境開始模糊,荊靈的身影漸漸淡去。臨消失前,她留下最後一句話:“小心鏡子,特別是當他看著你的時候......”
    “荊小姐?荊小姐?”
    一個聲音將她喚醒。荊夏睜開眼,看到一位護士站在麵前。
    “您朋友已經脫離危險,轉到普通病房了。想見見他嗎?”
    荊夏跟著護士穿過走廊,來到一間單人病房。臧無躺在床上,臉色依然蒼白,但呼吸平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原本的純黑色現在變成了暗紅,如同凝固的血。
    “醫生說他的情況很特殊。”護士小聲說,“心髒附近有奇怪的疤痕組織,像是舊傷,但病曆上沒有任何記錄。”她遞給荊夏一套幹淨衣服,“您可以洗個澡換一下,我去準備出院手續。”
    荊夏道謝,等護士離開後,她坐到病床邊。臧無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
    “水......”他嘶啞地說。
    荊夏連忙倒了杯水,扶他喝下。臧無的喉結滾動,喝完長長舒了口氣。
    “多久?”他問。
    “一天一夜。”荊夏回答,“醫生說你能活下來是個奇跡。”
    臧無苦笑:“不是奇跡,是詛咒。”他指向自己的眼睛,“三縛印改變了我的體質。從現在起,我既是活人,也是容器。”
    “容器?”
    “深淵之主的碎片。”臧無平靜地說,“它沒有被完全消滅,一部分進入了我的身體。這就是代價——我將永遠與它共存。”
    荊夏想起夢中荊靈的話,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握住臧無的手:“那我們該怎麽辦?”
    “首先,離開這裏。”臧無試圖坐起來,但牽動了傷口,疼得皺眉,“醫院不安全,特別是對我這種情況。”
    “你的傷——”
    “會很快愈合。”臧無掀開病號服,露出包紮的繃帶,“三縛印賦予了我超常的恢複能力,但也帶來了其他...變化。”
    他看向病房角落的鏡子。鏡中的倒影延遲了半秒才跟上他的動作,而且...鏡中人的表情更加陰鬱,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荊夏倒吸一口冷氣:“那是......”
    “它。”臧無拉好衣服,“從現在起,我必須小心鏡子、水麵,任何能反射影像的東西。那是它窺視外界的窗口。”
    正說著,護士敲門進來,拿著一疊文件和一套男士便裝。
    “檢查結果都正常,可以出院了。”她笑著說,然後壓低聲音,“說真的,我從沒見過恢複這麽快的病人。你們...不是普通人吧?”
    荊夏不知如何回答,臧無卻坦然點頭:“我們研究民俗學的,這次是去考察一個古老儀式。”
    護士恍然大悟:“難怪!那些島上傳說可邪門了。”她幫臧無換好藥,“對了,有人給你們留了這個。”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碼頭倉庫17號,日落前。”
    字跡娟秀,像是女性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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