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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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燼的耳膜被那聲“四十四”震得生疼。第十三間停屍房裏的十二個“東西”同時發出的聲音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聲,像教堂唱詩班演繹的安魂曲。它們——邊燼無法稱之為“他們”——有著人類的輪廓,但皮膚呈現出屍蠟般的青灰色,眼睛是全黑的,沒有瞳孔與眼白之分。
    “烏襄!”邊燼回頭喊道,卻看到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烏襄手中的手術刀插在束煥胸口,但刀身正被某種黑色物質緩慢吞噬。束煥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鋸齒狀的尖牙。
    “跑!”烏襄猛地將束煥推向牆壁,轉身抓住邊燼的手腕,“別回頭看!”
    他們衝過走廊時,邊燼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擦過他的後頸——與夢中一模一樣。天花板的熒光燈管一個接一個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烏襄拉著他拐進一條側道,推開一扇標有“危險勿入”的鐵門。
    門後是狹窄的維修通道,彌漫著黴味和電線燒焦的氣息。烏襄鎖上門,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鹽撒在門縫處。鹽粒一接觸地麵就變成了鐵鏽般的紅色。
    “那是什麽?”邊燼氣喘籲籲地問。
    “臨時屏障。”烏襄檢查著自己的手臂,上麵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沒有流血,“我們時間不多了。”
    邊燼這才注意到烏襄右手腕內側浮現出一串數字:440000。數字正在以秒為單位遞減。
    “這是什麽意思?”
    烏襄的黑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深邃:“距離"門"再次開啟還有44小時。”她撕下一截袖子草草包紮傷口,“我們必須離開這裏,找個安全的地方。”
    他們通過維修通道到達地麵,從殯儀館後方翻牆逃離。邊燼的公寓太遠,烏襄帶他去了城郊一棟破舊的二層小樓。門牌已經鏽蝕,但依稀能辨認出“77號”的字樣。
    “這是...”
    “我家。”烏襄用另一把鑰匙打開門,“確切地說,是我曾祖父留下的房子。1944年後就沒人住這裏了。”
    屋內出奇地整潔,仿佛有人定期打掃。客廳牆上掛滿了老照片,邊燼一眼認出其中一張——1944年殯儀館前的合影,隻是這張更加清晰。站在中央的年輕男子麵容肅穆,胸前別著倒三角徽章,長相與烏襄有七分相似。
    “烏明川,我的曾祖父。”烏襄從廚房拿來醫藥箱,“他是444號殯儀館——當時還叫77號——的首任館長。”
    邊燼幫她處理傷口,發現烏襄的皮膚異常冰冷,而且傷口周圍的血管呈現出不正常的黑色。“你需要去醫院。”
    “沒用。”烏襄搖頭,“這不是普通傷口。”她指向牆上的另一張照片——1988年的剪報,標題是《殯儀館慘案:四十餘人離奇死亡》,配圖中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被抬上救護車。
    “束煥?”
    “或者說,占據束煥身體的"東西"。”烏襄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皮麵筆記本,“1944年10月4日,我曾祖父發現了殯儀館地下的異常。建築最初是殖民時期的醫院,建在一個古老墓地上。施工時挖到了不該挖的東西——一扇門。”
    她翻開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是工整的毛筆字跡。邊燼湊近看,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紙上的字跡開始蠕動重組,變成他能看懂的內容:
    「門非門,乃界之隙。古時巫者以四十四童男童女之魂封之,每四十四年需複獻祭,否則門開,陰陽亂。」
    “你能看懂?”烏襄敏銳地注意到他的反應。
    邊燼點頭:“突然就能...就像這些字自己在我腦子裏翻譯了一樣。”
    “見證者的能力。”烏襄若有所思,“比我預想的覺醒得更快。”她繼續翻頁,「吾與同僚製徽以鎮之,然門已醒,需新祭。不得已,吾等自獻其身...」
    後麵的內容被大片褐色的汙漬遮蓋,邊燼卻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那是血,幹涸了幾十年的血。
    “1944年10月4日,我曾祖父和十六名工作人員自願成為祭品。”烏襄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們用生命和某種儀式暫時封印了"門",但不夠——還差二十七個靈魂。當晚有八名訪客和兩名送屍人留在館內...”
    邊燼明白了:“所以總共二十五人死亡,但報紙說發現了二十六具屍體。”
    “多出來的那具是"門"的化身。”烏襄指向筆記本最後一頁的素描——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周圍環繞著太多肢體,“它每隔四十四年會蘇醒一次,尋找新的祭品。1988年它幾乎成功了,三十九人死亡,還差五個...”
    “所以今年...”邊燼的喉嚨發緊。
    “它需要四十四個靈魂來完成儀式。”烏襄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倒計時,數字已經變成432217,“一旦成功,"門"將永久開啟。
    邊燼突然想起什麽,掏出手機查看日曆——10月2日。“距離10月4日還有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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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襄點頭:“1944年和1988年的事件都發生在10月4日。這不是巧合,而是某種...周期性的能量峰值。”她從書桌抽屜裏取出一個小木盒,“這是我曾祖父留下的,隻有"見證者"能打開。”
    邊燼接過木盒,手指剛觸碰到鎖扣,就感到一陣刺痛。鎖自動彈開了,裏麵是一塊黑色的石頭,表麵布滿紅色紋路,像凝固的血管。
    “這是...”
    “門的一部分。”烏襄沒有直接觸碰石頭,“1944年儀式中碎裂的碎片。持有者能看到"門"的真實形態,但也更容易被它影響。”
    邊燼小心地拿起石頭,瞬間眼前的景象變了——烏襄周身籠罩著一層淡綠色的光,而房間角落裏蜷縮著幾個半透明的人形,正用空洞的眼睛望著他。最驚人的是,烏襄身後隱約浮現出一個老人的虛影,穿著舊式長衫,麵貌與照片中的烏明川一模一樣。
    “你看到什麽了?”烏襄警覺地問。
    邊燼描述所見,烏襄的表情變得複雜:“我曾祖父的靈魂碎片...他一直試圖保護我。”她抬起手臂,黑色的血管紋路已經蔓延到手肘,“這也是代價。三年前我第一次嚐試調查殯儀館時,被"門"影響了。嚴格來說,我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邊燼想起那條消失的短信——“烏襄已經死了三年了”。他想問,卻聽到樓上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烏襄瞬間繃緊身體:“它找到這裏了。”
    二樓窗戶破碎的聲音證實了她的猜測。邊燼透過黑石看到,整棟房子正被某種黑色霧氣滲透,霧氣中伸出無數細小的觸須,摸索著向樓下蔓延。
    “後門!”烏襄抓起筆記本和黑石,推著邊燼向廚房跑去。
    他們剛衝出後門,整棟房子的玻璃同時爆裂。黑色霧氣從每個窗口湧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個人形——束煥,但更加扭曲。他的四肢拉長到不自然的地步,白色製服變成了某種活物,在他身上蠕動。
    “見證者...”束煥的聲音像是幾百人同時低語,“加入我們...完成儀式...”
    烏襄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鹽撒向空中,鹽粒在空中形成一道閃爍的屏障。“跑!去河邊!它討厭流動的水!”
    他們穿過雜草叢生的後院,跳下一道矮坡。邊燼的腳踝在落地時扭傷,但他不敢停下。身後,束煥的尖嘯聲刺穿夜空,驚起一群烏鴉。
    河岸邊的霧氣很濃,烏襄拉著邊燼躲進一座廢棄的橋洞。邊燼的呼吸像刀割一樣疼,手中的黑石卻異常溫暖,甚至有些發燙。
    “它為什麽叫我"見證者"?”邊燼壓低聲音問。
    烏襄檢查著橋洞入口,撒下最後一點鹽:“因為你的家族。”她轉向邊燼,“1944年儀式需要三個角色:獻祭者、守護者和見證者。我曾祖父是守護者一脈,而見證者...”她指向黑石,“觸碰它,問你的問題。”
    邊燼握緊黑石,突然眼前閃過一連串畫麵——一個穿長衫的男人站在殯儀館地下室,手持黑石念誦咒文;同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嬰兒匆匆離開城市;嬰兒長大,結婚生子,代代相傳...最後一幕是一個新生兒被放在福利院門口,繈褓中塞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邊”字。
    “我是...那個嬰兒的後代?”
    烏襄點頭:“1944年儀式後,幸存的見證者帶著黑石碎片和你曾祖父離開,隱姓埋名。顯然,你的血脈一直延續。”她看著邊燼手中的黑石,“現在它認出了你。”
    邊燼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那些詭異的經曆:“所以我能看到那些...東西,是因為這個?”
    “見證者的能力是看破虛妄,記錄真實。”烏襄說,“這也是為什麽"門"想要你——完整的儀式需要見證者自願獻祭自己的眼睛。”
    邊燼胃部一陣抽搐。他正想追問,烏襄突然捂住他的嘴——橋洞外的霧氣中,一個扭曲的身影正緩緩移動。束煥的脖子拉長到不可思議的長度,頭以詭異的角度左右轉動,像在嗅聞空氣。
    “他聞得到黑石。”烏襄在邊燼耳邊極輕地說,“我們必須分開它。”
    束煥的頭突然轉向橋洞方向,嘴角咧到耳根:“找到你了...小見證者...”
    烏襄猛地推了邊燼一把:“跑!沿著河向下遊!明天中午在老城圖書館見麵!”說完,她衝出橋洞,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色小刀,直刺向束煥的眼睛。
    邊燼猶豫了一秒,但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風。他沿著河岸狂奔,身後傳來非人的尖嘯和打鬥聲。黑石在他口袋裏發燙,仿佛有生命般跳動。
    他跑了不知多久,直到肺部火燒般疼痛才停下。回頭看,河岸已被霧氣籠罩,看不到任何追兵的跡象。邊燼癱坐在一棵老柳樹下,掏出黑石——石頭表麵的紅色紋路現在組成了一個清晰的數字:430000。
    距離“門”開啟還有整整43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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