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西北基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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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悠望著譚威的背影,心中莫名湧起一股豪情。他也在暗暗期許,一定要不負督帥所托,將西北獨立軍打造成一支能與圭聖軍並肩的精銳之師,在這西北戰場上,書寫屬於自己的傳奇。
    想到這裏,他再次抱拳行禮,轉身離開了書帳,留下譚威在燭火中繼續凝視著那幅關乎西北戰局的地圖。
    譚威無意識地摩挲著案頭的青銅鎮紙,聽著徐悠漸遠的腳步聲,嘴角忽然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特意將白秋景調往西北獨立軍,明麵上是協理軍務,實則藏著段不便言說的盤算,自打看出女扮男裝的白秋景鐵了心要留在軍隊後。
    如何安排這個麻煩就成了一處隱患,如今丟給徐悠,既能堵住今後的隱患,又解決了徐悠家老爺子的念叨,也算是一箭雙雕。
    “徐悠這小子,喪妻三年沒個動靜,老爺子書信裏都快把我罵成催生婆了。”
    譚威低聲自語,想起徐父信中“吾兒無後,徐家香火將斷”的痛心疾首,又瞥向窗外月色。
    “偏偏這白秋景也是個奇女子,黑樂山舊部裏扮男裝當差,這次安排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他甚至腦補過兩人在軍營偶遇的場景,徐悠教她騎射時不慎觸到腕間紅痕,白秋景包紮傷口露出半截繡帕,這般橋段雖俗套,卻最是順水推舟。
    “說起來,圭聖軍裏的光棍確實太多了,自己得想想辦法。”
    譚威自嘲地搖搖頭,指頭敲了敲桌案。
    “不過隻靠自己來解決,怕真要成西北第一皮條客了。。。”
    話音未落,親衛稟報,帳簾被掀開後,折返而回的徐悠帶著股夜風進來,身後跟著個風塵仆仆的中年文士:
    “督帥,沙城張明府到了!”
    來人正是內定的西北聯軍督糧官張定理。他身上的青布長衫沾滿塵土,發髻用根木簪鬆鬆綰著,顯然是長途跋涉剛到。譚威見狀連忙起身:
    “哎呀,老張這是從沙城急行軍來的?快請坐!”
    他一眼就瞧見對方鞋底磨出的破洞,心中暗歎這位文官不易,沙城到瓜州快馬也要十日,他竟七天就到了。
    “謝督帥。”
    張定理聲音沙啞,剛想拱手,卻因太過疲憊差點踉蹌。譚威眼疾手快扶住他,朝門外大喊:
    “謝老半!拿牛肉湯來,再配幾樣清淡小菜,熬鍋熱粥!”
    徐悠在旁笑出聲:
    “督帥,方才我來討湯時,謝師傅還說一滴都沒了呢。”
    。。。
    “這話說的!”
    謝老半端著陶碗從後廚鑽出來,圍裙上還沾著麵粉。
    “這是按夫人吩咐,特意給督帥留的一小罐。張大人遠道而來,自然得喝頭啖湯!” 他揭開罐蓋時,濃鬱的肉香混著草藥味散開,張定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譚威借此直接交代了下兩人身份:
    “老張以後是西北聯軍督糧官,往後坐鎮瓜州,專門協調輜重糧草。徐悠剛接管西北獨立軍,今後有些事還得老張給你開綠燈。”
    張定理捧著粗瓷碗喝了口熱湯,被燙得舌尖發麻卻不肯放下,連聲道:
    “好湯!好湯!”
    他又接過謝老半遞來的糙茶,用滾水衝開的老茶梗在碗中浮沉,茶湯渾濁發黑,透著股苦澀的陳香。
    “在江南時,喝的都是明前龍井,茶湯青綠得能映出人影。”
    張定理望著碗中翻滾的茶梗,忽然笑了。
    “可如今這碗糙茶,喝著倒比那些金貴茶葉更有滋味。你看這茶梗,在沸水裏浮浮沉沉,像極了咱們這些在西北奔波的人。”
    他呷了口茶,任由苦澀在口中蔓延。
    “反倒是這股子煙火氣,更能讓人嚐出歲月的味道啊。”
    譚威看著他滿足的神情,想起方才撮合的心思,突然覺得這西北的風沙裏,竟也藏著些溫柔的盼頭。
    徐悠在旁靜靜聽著,目光落在張定理磨破的鞋麵上,心中卻在盤算,有這督糧官坐鎮瓜州,獨立軍北上的糧草總算有了著落,完全不懂兩人說的茶事。
    在明代,喝茶之道與後世截然不同,其獨特的風尚深受文人墨客的推崇。當時以點茶為主流。
    即將細膩的茶末置於茶盞之中,隨後注入沸水,再以茶筅用力攪拌,直至泛起豐富的泡沫。
    這看似簡單的過程,實則極為講究,從茶具的選擇、水溫的把控,到攪拌的手法,每一個環節都蘊含著學問。
    文人雅士們認為,點茶不僅是一種飲品製作方式,更是修身養性的途徑。茶,已然成為了文化的重要載體,他們常以茶會友,圍坐在一起,品茶論道,交流詩詞文章與人生感悟。
    從命理學的角度來看,一些人堅信喝茶能夠調和人體內的陰陽平衡。在點茶過程中,那種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的狀態,有助於提升個人的氣質與品格。
    然而譚威來到古代後,卻覺得點茶太過繁瑣麻煩。他堅持采用開水直接衝泡茶的方式,這種方法在當時的江淮一帶屬於小眾飲法。
    起初旁人都對他的喝茶方式感到詫異,但張定理跟著他嚐試之後,竟也愛上了這種簡單直接的喝茶之道。
    此時張定理的心中對西北聯軍後勤問題的擔憂,西北聯軍由多支部隊拚湊而成,後勤事務變得極為複雜。
    各節鎮在經過多次戰事消耗後,都不願再額外拿出糧草支援聯軍,如今聯軍的補給幾乎隻能依靠朝廷。
    但朝廷的糧庫距離瓜州路途遙遠,糧食運輸困難重重,必須在沿途分段設立糧庫,才能保證糧草順利運抵前線。
    這些問題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讓他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正思索間,謝老半已將晚餐備好。熱騰騰的飯菜香氣四溢,擺在桌上。長途行軍的疲憊與饑餓瞬間湧上心頭,張定理實在難以抵擋美食的誘惑,起初便大口大口地往嘴裏扒飯,全然顧不上形象。
    譚威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感慨道:
    “咱們的張明府哇,這西北的日子不比江南,往後要操心的事還多著呢。但不管多忙,吃飯還是得講究些,細嚼慢咽,才能品出飯菜的滋味,也對腸胃好些。”
    張定理聽到這番話,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之色。他連忙坐直身子,放慢吃飯的速度,開始細嚼慢咽起來。
    同時他心中也暗自提醒自己,身為西北聯軍督糧官,一舉一動都關乎形象,即便再饑餓疲憊,也不能失了分寸。
    譚威將茶碗擱在案上,想起愁人的後勤還是深深歎了口氣。
    \"老張哇,後勤是行軍打仗的命脈,這道理你比誰都清楚。\"
    譚威皺著眉頭無意識的敲著茶杯,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
    \"胡人仗著遊牧習性,餓了啃塊風幹肉、渴了喝口馬奶就能轉戰百裏,可咱們中原部隊?沒了糧草,精銳士卒也得變成待宰羔羊。\"
    張定理忙放下碗筷,正襟危坐:
    \"督帥所言極是,卑職定當。。。\"
    。。。
    \"黃崇會留守瓜州,麾下兩千將士專門負責糧道安全。\"
    譚威打斷他的話,目光掃過徐悠。
    \"都監那邊我已打過招呼,器械修繕、車馬調配都會全力配合。但記住!\"
    他突然傾身向前,呼吸幾乎噴在張定理臉上。
    \"糧草押運途中出任何紕漏,咱們就按軍法來處置。\"
    徐悠在旁默默觀察,注意到張定理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這位沙城來的文官也不容易,捧著茶碗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但是大戰之際就是如此,誰也別想唬弄,因為任何一個瑕疵紕漏都是千萬條人命來彌補。
    。。。
    待兩人告辭離去,營帳內終於陷入寂靜。譚威煩躁的扯開領口的盤扣,燥熱的空氣裹著汗味撲麵而來。
    他舀起木桶裏的冷水從頭澆下,刺骨的涼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水珠順著脊背滑落,在青磚地上匯成蜿蜒的細流。
    褪下中衣時,他動作突然頓住,貼身束帶裏藏著的金屬物件硌得胸口生疼。小心翼翼取出那把小巧的手槍,桐油的氣味混著冷水的腥澀鑽進鼻腔,瞬間將他拽回另一個世界。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女兒紮著蝴蝶結在遊樂園奔跑,妻子係著圍裙在廚房忙碌,咖啡機發出規律的嗡鳴。。。
    手撫過黑藍的槍身,譚威的喉嚨劇烈滾動。曾經每晚入睡前,他都會對著虛空默念妻女的名字,可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習慣悄然消失了。
    現在的他,有了新的身份、新的責任,甚至開始對身邊的將士生出袍澤之情。
    \"我果然是個混蛋。\"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聲裏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苦澀,無意識地哼起《安河橋》的曲調,跑調的旋律在空曠的營帳裏回蕩。
    擦完槍油,他單膝跪地,舉起槍瞄準帳外搖曳的燈籠。夜風穿帳而過,燭火明明滅滅,在準星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這時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閃過,如果找機會用這把槍打死吳三桂,是否就能阻止其日後引清軍入關?這個想法讓他呼吸一滯,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
    曆史的走向真能因一顆子彈而改變嗎?還是說,這不過是個穿越者不切實際的妄想?
    深夜的營帳內,譚威輾轉反側,手中的手槍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暗殺吳三桂的念頭如同一根刺,紮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他知曉憑借這把來自現代的手槍,理論上確實有機會取吳三桂性命,但現實卻遠比想象中殘酷。
    吳三桂身邊親衛林立,各個身手不凡,想要在重重護衛下完成暗殺,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分析暗殺帶來的後果。崇禎皇帝雖然開始改革,但能否出色地平定內亂?這個問題讓他心裏沒底。
    崇禎生性多疑,剛愎自用,就算沒了吳三桂,朝中黨爭不斷,各地起義頻發,局勢依然錯綜複雜。
    再者其他將領趁機奪權後,誰又能保證他們鎮守山海關的能力比吳三桂更強?高傑、左良玉等將領擁兵自重,野心勃勃,一旦權力失衡,恐怕會引發更大的混亂。
    譚威甚至設想過自己奪權的可能性,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他雖掌控著圭聖軍,但在這亂世之中,想要在眾多勢力中脫穎而出,還需蟄伏。
    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而且曆史的慣性強大得超乎想象,就算吳三桂死了,清軍真的就不會入關了嗎?
    滿清政權早已虎視眈眈,八旗鐵騎驍勇善戰,就算沒有吳三桂引兵,他們也會尋找其他機會南下。
    這個想法如同一個死結,越想越亂,譚威隻覺得頭痛欲裂,徹夜難眠。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營帳縫隙灑進來,照在譚威疲憊的臉上。鄒峰帶著一臉病態求見,他臉色蠟黃,眼珠也泛著不正常的黃色,有氣無力地說:
    \"督帥,卑職身患重病,恐無法隨軍北上,特來請病假回鄉。\"
    譚威看著鄒峰的模樣,心中暗自思忖,這症狀倒像是急性黃疸性肝炎。他本就想架空鄒峰,此時自然樂得順水推舟,便爽快地答應下來:
    \"既然如此,你就好生回鄉休養吧。\"
    鄒峰如蒙大赦,帶著小妾和親衛匆匆離開,仿佛生怕譚威反悔。
    隨著鄒峰的離去,辟州馬軍正式改編為西北聯軍獨立軍,徐悠被任命為主將。在獨立軍的就職儀式上,徐悠站在點將台上,看著台下整齊列隊的將士,心中既激動又忐忑。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發表就職演說,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軍官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如疾風般疾馳而來。
    那白馬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四蹄翻飛,揚起陣陣塵土。軍官身姿矯健,在馬背上輾轉騰挪,精湛的騎術引得眾軍士紛紛喝彩。
    徐悠眼前一亮,心中暗歎:好俊的騎術!待那白馬停穩,軍官翻身下馬,動作利落瀟灑。
    譚威在一旁微笑著介紹:
    \"這是白秋景,黑樂山之幼子。日後他便是你的副手,協助你管理獨立軍。\"
    徐悠連忙上前,握住剛下馬而來白秋景的手,心中對這位新副手充滿了期待。而白秋景,隻是微微頷首,眼神中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