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連蒙抗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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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軍的主力是四千圭聖軍騎軍,這支部隊是譚威的心頭肉,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其中,兩千人是純騎兵。
他們騎著最好的戰馬,配備著最鋒利的馬刀和最堅固的鎧甲,是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利器。
另外兩千人是騎馬步軍,他們雖然也騎著馬,但主要的作戰方式還是徒步,配備了長槍、盾牌和弓箭,既能在騎兵衝鋒後進行掩護,也能在複雜地形上展開作戰。
西北獨立軍的裝備也絲毫不遜色,幾乎和圭聖軍相差無幾。他們的戰馬雖然不如圭聖軍的戰馬高大,但耐力十足,非常適合在西北的山地和沙漠中行軍。
士兵們的武器也都是嶄新的鋼刀和強弩,身上的鎧甲雖然樣式略有不同,但防護性能同樣出色。
這支部隊在徐悠的嚴格訓練下,戰鬥力日益增強,已經成為了聯軍中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除了圭聖軍和獨立軍,聯軍中還有兩支部隊也不容忽視。一支部隊是羆飛麟率領的一千班州騎兵,這支部隊以勇猛善戰著稱,尤其是在山地作戰中,更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羆飛麟本人也是一員猛將,身經百戰,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深受士兵們的愛戴。另一支部隊是聶超彬帶領的三千營州騎兵,這支部隊雖然組建的時間不長,但在聶超彬的悉心調教下,進步神速,士兵們個個精神抖擻,士氣高昂。
這些部隊的將領都是譚威精挑細選出來的強將,私底下,譚威也在遴選自己的班底,因為直覺告訴他,時間不多了。
不過這次靖安軍的騎兵並沒有被抽調過來,而是留在了曲延超身邊,聽從他的指揮。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曲延超能夠更好地指揮步軍作戰。
畢竟靖安軍的騎兵和步軍長期配合,彼此之間非常熟悉,留在身邊能夠形成更好的協同作戰能力,在戰場上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譚威站在深溝的高處,望著溝內整齊排列的營帳和精神抖擻的士兵們,心裏充滿了複雜情緒,這支隊伍隻有經曆戰火,才能融合。
聯軍的隊伍裏,有兩千步軍專門負責輜重運輸,他們推著一輛輛沉重的獨輪車,車輪碾過泥濘的路麵,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車上裝載的東西用厚厚的油布蓋得嚴嚴實實,裏麵既有足夠全軍吃上半個月的糧食,也有捆紮整齊的火箭,最讓人在意的是那些用油紙層層包裹的火藥。
這些火藥是譚威在營州軍械庫翻找時發現的寶貝,當時他看到庫房裏堆著不少受潮的火藥。
譚威立刻讓人重新提純晾曬,又加入了新配的硝石和米湯,做成粗糙的顆粒火藥,改良後的火藥威力雖然不比正規的譚式顆粒火藥,但比原來的確是強了不少。
“這些火藥可得看好了。”
譚威當時站在軍械庫前,對著負責輜重的軍官反複叮囑。
“如今顆粒火藥金貴得很,除了給短銃和火雷用,幾乎沒什麽富餘。營州庫存的這些火藥能粗處理到能用的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這次深入清河,能不能出奇製勝,全看它們了。”
軍官們當時聽得連連點頭,誰都知道這些火藥的重要性,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護著,生怕出半點差錯。
可天不遂人願,出發後沒幾天就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絲打在油布上,雖然大部分火藥都被保護得很好,但還是出了紕漏。
當時一個負責看管火藥的士兵在檢查時,突然發現有個油紙包的角落破了個小口,雨水順著破口滲了進去,裏麵的火藥已經被浸濕,結成了硬塊。
士兵嚇得臉都白了,手裏的油紙包啪嗒掉在地上,引得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
消息很快傳到了譚威耳朵裏,他正在馬上觀察地形,聽到匯報後猛地勒住韁繩,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趙國強!”
他朝著輜重隊的方向吼了一聲,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趙國強兼著輜重隊的統領,聽到譚威的吼聲,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督帥,屬下。。。屬下罪該萬死。”
譚威翻身下馬,走到那個浸濕的火藥包前,用腳踢了踢,基本不能用了。
“你知道這火藥有多重要嗎?”
他的聲音像淬了鹽。
“全軍的性命都係在這些東西上,你竟敢出這樣的紕漏!”
趙國強趴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屬下失職,屬下願意受罰。”
。。
“罰?”
譚威氣笑一聲。
“現在罰你有什麽用?火藥已經廢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裏的火氣,盯著趙國強一字一句地說:
“給我嚴查!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破損的火藥包,再看看是人為疏忽還是有人故意破壞。從現在起,你給我寸步不離地守著輜重隊,要是再出半點差錯,我立刻斬了你!”
趙國強連連行禮:
“屬下遵命,屬下一定看好輜重隊,絕不再出任何問題。”
當譚威處理火藥事件的時候,營州副將聶超彬正站在高處,偷偷觀察著圭聖軍的操練。
他看到圭聖軍的士兵們穿著統一的全鎧甲,手持鋒利的鋼刀,動作整齊劃一,無論是刺殺還是衝鋒,都透著一股淩厲的殺氣。
騎兵們在馬上輾轉騰挪,馬刀揮舞得密不透風,馬蹄踏在地上,發出整齊的噠噠聲,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他還不知道隊列訓練對執行力的作用。
“乖乖,這圭聖軍也太厲害了吧。”
聶超彬忍不住在心裏感歎。他從軍多年,也見過不少精銳部隊,但從來沒見過像圭聖軍這樣的,裝備、訓練、士氣,都遠遠超過了其他軍隊。
他又把目光轉向旁邊的獨立軍,發現他們的裝備雖然和圭聖軍差不多,但士兵們的精神頭明顯差了一截,操練時動作有些遲緩,眼神裏也缺少圭聖軍那種舍我其誰的霸氣。
譚威最近也開始觀察各軍的情況,他看到班州騎兵的士兵們聚在一起,時不時對著其他部隊的士兵指指點點,嘴裏還說著些什麽,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顯然是好挑釁。
而營州騎兵則截然不同,他們即使在休息的時候,也保持著整齊的隊列,士兵們要麽擦拭武器,要麽低聲交流戰術,紀律嚴明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譚威的目光落在了聶超彬身上,看到他正一絲不苟地檢查著士兵們的鎧甲,連頭盔上的係帶都要親自拉一拉,確保萬無一失。
“這個聶超彬,辦事倒是挺細致。”
譚威在心裏暗暗點頭。他之前就聽說過聶超彬的名聲,說他治軍嚴謹,為人正直,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譚威對聶超彬的印象極佳,覺得有這樣的將領在,營州騎兵一定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發揮重要作用。
譚威私下利用軍情營調查過聶超彬的簡曆,其曾與西蒙古諸部七戰七捷、破滿蒙鑲白旗兩千真韃於孩兒嶺,為人藏拙,似與朝中不和。
這份簡曆墨跡猶新,顯然是軍情營最新匯總的,字裏行間都透著此人的悍勇,從軍十五年,大小戰役三十餘場,竟未嚐一敗。
營州騎兵的營地紮在穀口西側,帳篷排列得像棋盤般規整。譚威剛走近轅門,兩名衛兵便橫矛攔住去路,鐵甲碰撞聲在寂靜的午後格外清脆。
“站住!”
左側衛兵聲如洪鍾,矛尖幾乎要戳到譚威胸前。
“此乃營州軍禁地,擅入者斬!”
譚威身後的親衛頓時按捺不住,手按刀柄便要上前,卻被他用眼色製止。他望著衛兵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想起自己在軍校時,也曾這樣嚴守營規,哪怕麵對的是將軍巡查,也半步不讓。
“督帥大駕光臨,屬下有失遠迎!”
帳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聶超彬掀簾而出,身上的甲胄還沒卸,腰間佩劍的穗子沾著草屑,顯然是剛從操練場回來。
他對著譚威拱手行禮,目光掃過攔路的衛兵,卻半句斥責也無,隻是側身道:
“督帥裏麵請。”
譚威邁步時,特意留意了聶超彬的神色,既無諂媚的笑意,也無被衝撞的慍怒,仿佛衛兵攔路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這個細節像顆釘子,牢牢釘進譚威心裏。治軍嚴不嚴,看衛兵的站姿便知,將領明不明,看他如何待守規的兵便知。聶超彬這一手,比任何邀功的話都更讓人心折。
進了帳篷,譚威反手摘下佩刀遞給親衛,沉聲道:
“你們都在帳外候著,任何人不準靠近。”
親衛們領命退下,帳內隻剩他與聶超彬,以及侍立在側的副官。譚威目光落在副官身上,對方立刻挺直脊背,手按腰間,顯然是在等聶超彬的示下。
“你也先出去。”
聶超彬終於開口,聲音平穩無波。副官這才躬身退離,帳簾落下的瞬間,譚威忽然笑了:
“聶將軍的兵,果然隻聽你的令。”
聶超彬垂眸道:
“屬下統領的是苗將軍的親兵營,軍規裏寫得明白,隻奉主將令。”
他這話答得坦誠,既沒攀附譚威的權勢,也沒避諱苗剛晨的主從關係。
譚威對此早有耳聞,苗剛晨的親兵營是營州軍的尖刀,當年薩爾滸之戰,正是這支部隊死戰不退,才護著苗剛晨從屍山血海裏逃出來。
他們對苗剛晨的忠心,早已刻進骨血裏,換了任何將領,怕是都難以駕馭。但譚威要的不是馴服,而是知根知底,這樣的部隊,隻要肯聽調令,便絕不會臨陣倒戈。
帳內的銅燈跳了跳,映得兩人的影子在帳壁上晃動。譚威指尖叩了叩案麵,終於切入正題:
“聶將軍,此次咱們要滅近三萬可薩軍,你覺得勝算有幾分?”
聶超彬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
“督帥,可薩軍的戰力不能小覷。”
他抬眼看向譚威,目光裏沒有絲毫虛飾。
“他們的騎兵能在戈壁上一日奔襲三百裏,弓術更是祖傳的本事,當年在河西走廊護住林丹汗西遁,連滿清的八旗兵都吃過他們的虧。”
譚威沒有插話,隻是靜靜聽著。他知道聶超彬不是在長他人誌氣,而是在說實打實的軍情。
“聯軍雖都是精銳,圭聖軍的鐵騎、靖安軍的步陣,都是能啃硬骨頭的部隊。”
聶超彬話鋒一轉,語氣卻愈發凝重。
“但三萬可薩軍不是散沙,可薩巴圖在青塘一帶勢力不小,城防堅固,可薩勃勃的騎兵營更是百戰餘生,真要拚起來,咱們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走到案前,手指在攤開的地圖上滑動,從雉雞峽劃到藍池城:
“屬下這些日子沒閑著,想過幾套方案。”
譚威不語,示意繼續。
“第一種是圍點打援的加強版。”
聶超彬指尖重重落在塘州。
“讓曲將軍猛攻藍池,把可薩巴圖的主力引到雉雞峽,咱們除了伏兵,再派一支騎兵繞後,斷他們的糧道。但可薩人熟悉地形,萬一他們棄了藍池直奔營州,咱們的伏擊就成了笑話。”
譚威點頭,這個風險他不是沒考慮過。可薩巴圖要是夠狠,完全可能丟卒保車,到時候聯軍反而會陷入被動。
“第二種是分進合擊。”
聶超彬的手指又指向三個不同的方位。
“圭聖軍攻塘州,營州軍襲側翼,班州騎兵繞到後方騷擾。但這樣一來,兵力就更分散了。可薩軍要是集中主力打咱們一路,怕是撐不住。”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屬下還想過第三種,用火箭燒他們的草場,逼他們出來決戰。但清河畔的草甸子太大,火勢未必能控製住,萬一燒到咱們自己的糧道,得不償失。”
聶超彬收回手,垂眸道:
“這幾種方案,屬下翻來覆去想了無數遍,算來算去,最多隻有六成勝算。”
他抬眼看向譚威,眼神裏帶著軍人特有的耿直。
“督帥,恕屬下直言,要滅三萬可薩軍,眼下沒有任何方案能說有必勝把握。”
帳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燈花偶爾爆響。譚威望著聶超彬緊繃的側臉,忽然想起軍情簡曆上的評語:
“臨事而慎,好謀而成。”
當年寫評語的人,怕是也見過聶超彬這副模樣,不是怯懦,而是把所有風險都嚼碎了咽進肚裏,才敢說一句實在話。
這樣的將領,比那些拍著胸脯說必勝的人,不知可靠多少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