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霧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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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世家一般都會有一個古板迂腐的大家長,林家也不例外,而林家這一位正是林家家主林無咎,也就是林驚鶴的父親。
    白苓打量著主位上氣勢淩冽的中年男人。
    深紫色錦袍裹著清臒身軀,麵龐肅穆如刀削,一雙細長冷厲的鳳眸鑲嵌其上。
    眼尾深刻細紋,眼尾細紋如刻進皮肉的戒尺痕,黑沉沉的鳳眸壓著雷霆,唇角抿直,不怒自威狀,不過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俊美。
    林驚鶴與他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雙鳳眸,都是深不見底的幽潭。
    不過細看之下,好像走向輪廓有些許不同。
    白苓覺得,他們像是父子,又好像不是。
    難道是林驚鶴母親的基因對他的長相影響更大?
    而在她打量這對父子時,林無咎正在毫不留情地訓斥自己的兒子,話裏話外無非是因為林驚鶴與白苓在人前親密的舉動,讓他覺得有辱門楣。
    他拍案怒聲:“未行三書六禮便同處一室,如今還將這沒名沒分的女子帶到家宴上!林氏百年清譽都要毀在你手裏,你那些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林驚鶴沉默不言看向他,薄薄的唇線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在聽到“沒名沒分的女人”時,眸色暗了三個度。
    白苓眉梢倒是輕輕一挑,這台詞,她這是……誤入了什麽宅鬥劇場嗎?
    身世清貴的富貴公子和反抗家族權勢、力排眾難硬娶的平民姑娘?
    可她穿的不是奇幻捉妖世界嘛?
    “聖賢書?”林驚鶴慢條斯理地轉著茶盞,意味不明輕嗤了聲,“父親大人,我們是捉妖師,又不需要考取功名,在意什麽聖賢書?”
    “再說……”他牽起白苓的手,五指交叉相扣,極為囂張展示在眾人眼前,“上月初九,我與阿憐已在祈嵐鎮拜堂成親。天地作證,月老為媒,如何算得沒名沒分?”
    “啥?”這下白苓懵了,騙他們“私定終身”就騙,怎麽現在都扯出“拜堂成親”這麽大的謊了?
    不是,她何時和他——好吧,還真有。
    祈嵐鎮那次拜堂,是這老狐狸假裝的雲殊和她拜的堂。雖然身份是雲殊的,可本質上確實是他。
    但白苓可不認這糊塗賬,這老狐狸也太隨意了吧!
    她氣鼓鼓嗔向他,琥珀眸碎金如屑。
    似是感受到少女的不滿,青年好笑地彎了下眸,把玩似的捏著她的手。
    白苓被青年輕佻懶散的態度無語到,眸光凝起,可她現在也沒辦法算賬,畢竟此時有人比她更生氣。
    “荒唐,你竟敢不過問父母之命就成親!”
    林無咎拍案而起,氣得目眥欲裂,“真是逆子!逆子!我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逆子!”
    “並非沒有過問父母。”林驚鶴平靜如水,“某問了母親,她同意了。”
    林無咎脖頸青筋暴起,重重砸桌:“你母親在你五歲時便去世了,如何同意的?”
    林驚鶴氣定神閑,薄唇微掀:“托夢。”
    托……夢?
    這也太離譜了吧。
    然而更離譜的在後麵——
    林無咎氣得險些哽住,而林驚鶴不遺餘力地繼續煽風點火。
    “說起來,母親昨夜還托夢與我,說新婦甚合眼緣。”
    林驚鶴輕笑,白玉似的指尖在案上叩出清響,“倒是父親夜夜與嬌妻美妾紅綃帳暖,怕是連母親的模樣都記不清了吧?”
    “咳——”
    白苓驚得平白嗆到,不可置信側目望向他,不是,這麽狂野嗎?
    青年口出狂言時,溫潤在笑,似乎依舊是那個清風朗月的貴公子。
    玉冠錦衣、麵如白玉,輪廓更是清俊流暢,宛若一筆勾勒出的水墨,自顯出一派淵渟嶽峙。
    那雙狹長鳳眸貴氣凜然,鴉青黑睫微微垂落,剪落如蝶翅的暗影,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高高在上的薄涼意味。
    像是根本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裏。
    可對方不是一般人啊,那是他親爹!
    白苓默默咋舌,原來這老狐狸不隻是對她毒舌,對他爹的攻擊程度更是……摧枯拉朽、雷霆萬鈞級別的。
    “逆子!”林無咎顯然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臉漲得通紅,絲毫沒了剛開始穩重威嚴的風度,“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見局麵已經攀升到劍拔弩張的程度,有人出來和稀泥:
    “家主息怒,驚鶴不過是少年意氣,我們年輕時誰不是這樣的。”
    “是啊,驚鶴私定終身固然有錯,可咱們捉妖師世家又不是人間俗世中流,本不拘著繁文縟節——”
    那人被林無咎睨過去的一道冷眼噤聲,隻好訥然低頭。
    林無咎冷笑:“你們不必為這逆子說話,他私自成親之事可以既往不咎,但他目無尊長、大逆不道,不可饒恕!”
    他恢弘的一聲:“來人啊,上家法處置!”
    “什麽?”
    “不好吧,家主,驚鶴如今這般大了!”
    “是啊,家主,驚鶴今日隻是無心之失,萬不可上家法啊!”
    眾人紛紛勸阻,還有人來勸說林驚鶴低頭認錯,這事情就當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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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驚鶴全程悠然自得,唇角噙著三分笑,似乎事不關己的樣子。
    白苓拽了下他的衣袖,壓低聲音:“家法處置,你爹是不是要打你啊?”
    “是啊。”青年似笑非笑,“某要被打,阿憐似乎很興奮啊?”
    “誰興奮了,別胡亂說。”白苓沒好氣嗔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麽,又態度一轉,展開豔若芙蕖的笑,“好吧,我承認,確實很興奮。”
    她幸災樂禍至極:“往常都是林公子欺壓別人,如今終於有個人能壓住林公子,還能名正言順打林公子一頓,真是大快人心呢!”
    “放心林公子,念在你對阿苓一片癡心,等會你被打的時候,阿苓一定跑得遠遠的,絕不讓自己被禍及到,讓林公子傷心的。”
    白苓故意笑得很欠揍,還衝他揚了揚眉毛。
    瞧著小花妖得意靈動的表情,林驚鶴忍住笑,故作傷心道:“阿憐,某可是為了你被打的啊,阿憐竟然這般絕情嗎?”
    “不好意思啊,林公子,阿苓就是這般絕情的……”
    她紅唇惡劣勾起,笑得妍麗至極,輕輕吐出最後三個字:“壞女人。”
    林驚鶴先是一怔,而後啞然失笑:“原來如此,不過,可能要讓阿憐失望了,即使是某的父親也無法壓著我,也無法打我。”
    “什麽?”白苓誇張痛心感慨,“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林驚鶴失笑,指尖用力捏了把少女綿軟的臉,被她凶狠齜牙後才心滿意足勾唇。
    這小花妖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兩人對視,一人戲謔含笑,一人怒火熊熊,可在他人眼裏卻變了味。
    “林驚鶴!”
    在周遭勸說之下,林無咎已經冷靜下來,覺得此刻對林驚鶴上家法確實不妥,可忽然看見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舉動,再度氣火攻心。
    “來人啊,上家法,上家法,我今日必須打死這個逆子不可!”
    “家主息怒啊!”
    “驚鶴,快向你爹道歉!”
    “是啊,驚鶴,你今日確實有點出格,快向你爹道歉吧!”
    林家眾人苦口婆心的,而林驚鶴卻專心把玩著少女一縷青絲,玩物喪誌的悠閑樣。
    “林驚鶴!”林無咎徹底被激怒了,“你是在故意挑釁我嗎?”
    林驚鶴方才如夢初醒一般,懶洋洋撩起眼皮,莞爾:“是啊,林、家、主。”
    他刻意加重咬字。
    林無咎微微眯眼:“你什麽意思?”
    林驚鶴淡定出聲:“林家主,莫不是在這位置上待久了,都忘記了這家主之位是怎麽來的了。”
    “別忘了,林氏家主之位本是我母親林疏棠的,而你,不過是一個上門改姓的……”
    他彎唇:“贅婿。”
    字音如巨石一般硬生生砸進幽潭,周遭都倒吸一口冷氣,他們並不是不知,隻是沒有想到林驚鶴如此直白說出來。
    “這家主本是某的位置,不過是因為之前某年少,才由你代管。”
    “如今某即將到而立之年,這家主之位也該回到某的手裏,你不過一個代理家主,又何資格對行使家法。”
    周遭已經鴉雀無聲,唯有淩亂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其中最顯著的一道,自然是來自於林無咎。
    白苓感覺他快要爆炸了,不過這秘辛確實挺炸裂的。
    林驚鶴微笑不變,指尖纏繞起詭譎鋒冷的金絲:“而且,林家主覺得這裏有一個人,能傷到某嗎?”
    青年堪稱狂妄至極,可事實確實如此。
    這裏沒有一個人能奈他如何。
    林氏驚鶴,天縱奇才,陣法天賦世無其二,可世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他無論是陣法,還是法術,皆是頂級。
    林家無一人能與他抗衡。
    “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字,字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是沒有資格對你行使家法,我也不能傷到你,但是隻要我還在這家主之位一天,我就是家主,你現在就帶著你的女人給我滾這裏!”
    “得等一會。”青年望向他,指尖金芒更甚。
    “你還要做什麽?”林無咎眸中豎起警惕。
    “沒什麽,隻是……”
    林驚鶴莞爾一笑,“某的阿憐還餓著呢。”
    ……什麽?
    正在津津有味看好戲白苓傻掉了。
    不是,這時候該談論餓不餓這種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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