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霧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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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當然沒吃的。
林無咎一氣之下把餐桌給掀了,誰也吃不了。
不過就算餐桌沒掀,這頓飯白苓也吃不起來,她可可學不來老狐狸那張刀槍不入的厚臉皮。
回到棲雲閣的院子裏,依舊在那棵被天雷劈死的苦苓樹前,她一把拽過青年的衣襟,迫使他彎腰低頭與自己平視。
“老狐狸,你是不是存心的!”少女惡狠狠磨牙,“存心讓我和你一樣,成為眾矢之的!”
青年倒是順從地俯身,眉眼彎彎,無辜道:“怎麽會,某隻是關心阿憐而已。”
“說得冠冕堂皇,可林公子莫不是忘了,我是妖!妖!”白苓著重強調,“不吃也不會餓肚子好吧。”
青年依舊坦然自若:“那可能是某不太懂妖的習性。不過,無論如何,阿憐在他們眼裏是某的妻,無論如何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我知道。”白苓嗬嗬,“但那也總比被當做紅顏禍水好。”
父子爭奪家主之位,本該是血雨腥風的,可那兒子居然隻關心自己的女人沒吃飯。
頓時,林家眾人看白苓的眼神十分微妙,一個比一個奇怪,概括來說就是——在看禍世妖妃、紅顏禍水之流。
白苓是妖,倒不是在意名聲,就是這老狐狸擺明了是故意為之,讓她氣得牙癢癢。
“放心,阿憐才不會被他們看作禍水。”林驚鶴撩起她鬢側的一縷碎發,“畢竟,在林無咎眼裏,某才是真正的禍患。”
他唇畔笑意未改,眼底卻凝著薄霜,“畢竟弑父奪位的戲碼,比兒女情長精彩百倍。”
青年薄薄的、鋒利的唇線勾起,天光流轉在他俊秀的眉目,越發顯出如玉的溫潤。
可他說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潤,比刀刃還要鋒利。
“把自己父親氣那樣……”白苓挑了下眼尾,興趣盎然,“你倒是還挺得意?”
“阿憐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青年坦然說出最荒誕不經的話,“把他氣死了,某就成了林氏家主,多好。”
“好個父慈子孝!”白苓鬆開他的衣襟,為他鼓掌,“林公子這番孝心,怕是要載入史冊流芳百世呢。”
林驚鶴慢條斯理地撫平被她揉皺的衣料,袖口暗繡的銀竹在風中若隱若現,微微斂下睫:“阿憐可要聽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白苓下意識問,可忽然想到什麽,捂住他的唇,“等等,你不會是想說你悲慘的童年經曆吧。”
“阿憐好生聰明。”
林驚鶴眉眼彎著,說話也沒有拿開她的手,溫熱的吐息盡數噴灑。
白苓感覺掌心有點癢,縮回了手掌,欲蓋彌彰輕咳一聲:“那就沒必要說了。”
“為何?”林驚鶴挑了下眉骨,但笑容不變。
“因為本姑娘懶得聽。”白苓笑得惡劣,“本姑娘對林公子的悲慘經曆不感興趣,也不想同情你。”
小花妖明顯是故意在挑釁。
不過林驚鶴隻覺得可愛,麵上裝作傷心無比:“好吧,阿憐既然不感興趣,那某也不強求。”
他微笑,一語敲定:“那就不說了。”
什麽,不說了?
白苓微微瞪圓了眼睛。
不是應該他求著她聽,然後她勉為其難點頭嗎?
怎麽不按照她的預想發展啊?
林驚鶴看著小花妖失望的小表情,揶揄:“阿憐不是不想聽嗎,怎麽又擺出如此惋惜的神情?”
“誰惋惜了。”白苓嫌棄別開臉,指尖無意識扣樹身上的金紅紋路,“不過是當日行一善,勉強聽聽罷。”
她轉過臉,一本正經地虛偽感歎:“誰叫本姑娘如此善良呢。”
林驚鶴忍俊不禁:“嗯,阿憐太善良了,某十分感激。”
“知道就好。”
白苓驕矜戲哼一聲,轉過身擺出神秘大佬姿態,“那你說說你的童年吧,讓我聽聽到底有多麽悲慘,好讓我……狠狠嘲笑你一番。”
林驚鶴看向小花妖泠泠輕顫的發尾鈴鐺,眼尾微垂,鴉羽長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陰翳:“那得讓阿憐失望了,因為這不是某的經曆。”
“什麽,不是你的?”白苓驚訝轉回來。
不是老狐狸的悲慘經曆,那還有什麽意思?
她非常失望,撇撇嘴角,勉強道:“算了,你說吧,現在正好無聊,當個故事聽。”
可青年卻笑:“故事留在晚上再說,現在有更要緊的事。”
他再度扣住少女的手腕,疾步走出院子。
白苓一回事生二回熟,也沒作什麽反抗,隻望向他飄逸的發絲:“這回又是去哪?”
“還是去吃飯。”林驚鶴回。
小竹樓,天字號雅間。
白苓臨窗而坐,先是看向桌上豐盛誘人的美食,又望向對麵的溫雅青年:“黃鼠狼給雞拜年。說吧,林公子這頓飯,要買阿苓幾條命?”
“阿憐未免太不信任某了。”
林驚鶴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卻給白苓倒了一杯茶,“某隻是想讓阿憐好好吃一頓飯而已。”
白苓挑眉質疑:“你有這麽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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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鶴莞爾:“當然。”
“不信。”白苓彎起唇角又很快收斂,變臉比翻書還快。
聽到這果斷清脆的兩字,林驚鶴眸光躍動了下:“阿憐還在與某生氣?是因為今日之事,還是因為以前?”
白苓垂眸打量著青瓷玉盞裏的琥珀色茶湯,聲音冷漠:“林公子,你可知,信任這種東西,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坍塌的。”
林驚鶴:“那阿憐對某不信任,是因為經年累月?”
白苓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彎唇:“倒是沒有經年。”
隻有累月,因為他們相識還沒到一年。
“那是某的不是了。”林驚鶴夾了一塊鹽水鴨到白苓碗裏,“不過今日,某確實隻想讓阿憐嚐嚐這金陵美食合不合口味。”
“有什麽必要嗎?”白苓倒是不擔心他下毒,拿起筷子直接吃掉了。
林驚鶴喝了一口酒:“當然有,畢竟阿憐以後要同某生活在此地。”
“什麽?”白苓蹙眉望向他,“林公子,你是在開玩笑吧?”
“阿憐與某已經拜堂,等一切事了,自然要與某一起生活在金陵。”青年執起酒盞輕笑,理所當然的口吻。
白苓氣笑了:“林公子,那拜堂不過是一出戲而已。”
林驚鶴與她對視,彎著唇角:“可阿憐隻能是某的。”
白苓望向他的眼睛,幽黑得像是兩顆墨玉,深不見底。
裏麵晦暗湧動、金絲詭譎,像是野獸鎖定獵物一般直勾勾望向她,透著強勢的、不容拒絕的侵略性。
她現在總算知道,他之前為何要搞那麽一出戲?
原來是宣示主權。
她隻能是他的……白苓嗤了一聲。
這該是表白。
可她卻看不見愛,隻有占有、侵略和高高在上的掌控!
白苓微微眯眸,緩了下,終究問出聲:“林驚鶴,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想和我在一起,想吻我,想擁有我,是因為喜歡我嗎?”
她忽地向他傾身,琥珀眸中碎金熠熠:“林驚鶴,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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