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柔光透過窗簾縫隙，照亮臥室地板。
    小床上，二寶蠕動了一下，發出一串“咕咕”聲，小腿兒蹬著，把被子踢成一團。
    林鳳霞早已醒來，正輕手輕腳收拾衣物。
    二寶的咿呀聲，讓她心頭微暖。
    “媽媽，宇宙有邊界嗎？”
    一個稚嫩清晰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林鳳霞要去拿小安國襯衫的手，倏地頓在半空。
    她緩緩轉身，望向小安國。
    小家夥已經自己坐起，柔軟的黑發有些蓬亂，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正凝望著窗外。
    “安國，你……說什麽？”林鳳霞拿著襯衫的手指緊了緊。
    一個四歲的孩子，從哪裏聽說的宇宙邊界？昨天還是“會飛的鐵鳥”，今天就直接跳到宇宙論了。
    “幼兒園的畫書上，有好多星星，比我們家院子裏的星星多好多。”小安國小手指著窗外，“它們一直往外跑，會跑到沒有地方去嗎？”
    林鳳霞一時語塞。
    陸偉光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站在門口，這時輕輕咳了一聲。
    “宇宙很大很大，安國，比你能想象的任何東西都大。科學家們也還在努力弄明白它到底有沒有邊界。”
    小安國歪著小腦袋，似乎在認真思索。
    “那，它會越來越大嗎？像二寶一樣，每天都長一點點？”
    這個比喻，讓林鳳霞屏住了呼吸。
    這孩子的思維……像一塊海綿，不僅吸收快，還能進行這樣天馬行空的聯想。
    陸偉光走過去，伸手揉了揉小安國柔軟的頭發。
    “你這個問題，爸爸要好好查查資料才能回答。不過，你很愛思考，這是好事。”
    就在這時，二寶仿佛察覺到家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特別響亮地“啊咕！”了一聲，小胳膊在空中揮舞。
    一片色彩斑斕的小羽毛，悠悠然從微敞的窗戶飄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二寶的被子上。
    那是一片明亮的藍色羽毛，在晨光下泛著淡淡的虹彩。
    林鳳霞撿起羽毛：“哎呀，好漂亮的羽毛。”
    她看向二寶，小家夥正發出一串咯咯聲，整個身體都因喜悅而扭動。
    又一件小小的幸運事，伴隨著他歡快的叫聲而至。
    “看來我們二寶今天心情很好。”陸偉光的聲音帶著暖意。
    早晨的忙碌繼續。
    小安國那個關於宇宙的問題，卻在林鳳霞心頭縈繞不去。
    吃早飯時，陸***瀏覽《人民日報》的頭條。
    小安國啃著一塊饅頭，小手指著報紙上一個醒目的大字。
    “爸爸，這個字，是不是‘強’？”
    陸偉光放下報紙的動作，慢了半分。
    那個字確實是“強”，在“國家強大”的標題裏。
    對這個年紀的孩子，從密集的報紙排版中認出這個字，實屬不易。
    “安國認識這個字？”林鳳霞拿著調羹的手停在半路。
    “嗯，昨天劉爺爺的棋盤盒子上，有一個一樣的！”小安國頗為自豪。
    大院裏的劉大爺是書法愛好者，常有些題字的盒子紙張。
    從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字體中認出同一個字，並且準確無誤。
    林鳳霞與陸偉光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的大兒子，確實與眾不同。
    “安國真厲害。”陸偉光的聲音裏透著驕傲，“多看，多記，是好事。”
    送走嘰嘰喳喳說要學更多“大字”的小安國去幼兒園，陸偉光也去部隊後，家裏恢複了寧靜。
    林鳳霞把二寶放在客廳的爬行墊上。
    小家夥越來越好動，雖然還不會爬，但翻身打滾卻異常麻利，最近更是對站立表現出濃厚興趣。
    此刻，她正使勁抓著茶幾的一條腿，小身體繃得緊緊，嘴裏發出“嗯嗯”的使勁聲。
    “哦喲，我們二寶要站起來了？”林鳳霞在一旁輕聲鼓勵，寸步不離。
    二寶又“嗯”了一聲，抓著桌腿的小手關節都有些發白。
    她努力地把膝蓋收到肚子下麵，搖搖晃晃，最後猛地一挺，竟然真的靠著桌子，勉強站住了！
    一聲響亮而清晰的“噠！”從她嘴裏迸發出來。
    林鳳霞的呼吸一滯。
    那是……“噠”？還是無意識的發音？
    “二寶，再叫一個？叫爸爸？”她輕聲哄著，心跳有些加速。
    二寶對自己成功站立很是滿意，隻是“咕咕”地樂著，隨即重心不穩，一屁股墩坐在軟墊上。
    也不哭鬧，反而伸手抓過一個彩色搖鈴，起勁地晃著，發出嘩啦啦的清脆聲響。
    林鳳霞心頭湧上一股暖流。
    不管是不是有意識的第一個音節，她的進步都讓她欣喜。
    下午去幼兒園接小安國，張老師特意把林鳳霞拉到一邊。
    “林鳳霞同誌，我得跟您說說安國的事。今天我們教孩子們認數字，我寫到‘十’，安國突然問我，‘老師，十個十是不是一百？一百個一百是不是一萬？’ 把我給問住了！”
    張老師比劃著手勢，語氣激動。
    “他還自己畫了個小算盤，雖然歪歪扭扭的，但格子和珠子都有模有樣！這孩子，真是太不一般了！”
    張老師繼續說，聲音略微壓低了些：“還不止數字呢。故事課上，我問大家從小螞蟻的故事裏學到了什麽，其他孩子都說‘要勤勞’。您家安國說，‘還要準備過冬的糧食，還要幫助朋友。’那個‘準備過冬’，是遠見啊！‘幫助朋友’，是友愛啊！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
    她搖了搖頭，嘖嘖讚歎。
    “您和陸同誌，養了個了不起的兒子。”
    林鳳霞聽著，驕傲之餘，心底也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漣漪。
    她的孩子們很特別，特別得讓她欣慰，卻也讓她隱隱有些擔憂，隻盼他們能擁有一個簡單快樂的童年。
    “他就是喜歡瞎琢磨。”林鳳霞謙遜地應著，心坎裏卻被喜悅填滿。
    她忽然想到，安國對數字和圖形如此敏感，或許對雪花膏的包裝設計也能提些不一樣的想法？
    回到家，小安國精力充沛，急著展示他對大數字的新理解。
    他把積木排成一列，大聲數著，又嚐試著把它們分成十個一組、一百個一組，小身體因為專注而微微弓著。
    二寶醒著，被墊子圍著坐穩，睜大好奇的眼睛看著哥哥忙活，時不時伸出小手，也想加入這場積木點數儀式。
    “二寶，你看，這是十個！”小安國舉起一個十塊積木搭成的高塔。
    二寶則會興奮地尖叫一聲，揮舞著小胳膊，偶爾還會不小心碰倒旁邊零散的積木，惹得小安國發出一聲短暫而誇張的哀歎，隨即又被妹妹的笑聲逗得咯咯直樂。
    陸偉光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熱鬧景象。
    他剛換好鞋，小安國就拿著一張畫紙跑過來，上麵用蠟筆畫著歪歪扭扭卻能看出輪廓的齒輪和翅膀。
    “爸爸，幼兒園的鐵門上有個壞掉的鎖，我畫下來了，是不是這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