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霞倏然坐直，藥材收購站！陸偉光那個戰友！
    她立刻起身，翻箱倒櫃找出紙筆，鋪在桌上。
    小安國蹭得小臉跟花貓似的，一溜煙兒從院裏跑進來，瞧見他娘正趴在桌上寫東西，立馬好奇地湊過去，小胖手扒拉著桌子邊兒，腳尖踮得老高。
    “媽，你寫啥好東西哩？”
    林鳳霞專心致誌地動著筆，鋼筆尖在紙上劃拉出細密的聲響，她眼皮都沒抬一下，“你把出任務，給他寫信，打聽個事兒，問問他一個熟人。”
    小安國一聽是給爹寫信，那對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唰”地就亮了，小嘴巴咧得彎彎的，“是要托爸爸給安國捎好吃的肉幹回來不？”
    林鳳霞失笑，捏了捏他肉臉：“不是吃的。媽媽想找一種特別的‘香香’原料，做更多更好的香香。”
    “香香！”小安國來了神，小手想去夠筆。
    “別動。”林鳳霞挪開信紙，“寫完了，安國幫媽媽送信好不好？”
    “好！”小安國挺直小身板，一臉鄭重。
    信上，林鳳霞簡述了想請教藥材收購站那位戰友的事，請陸偉光告知姓名和聯係方式。她知道陸偉光幹脆，這事宜早不宜遲。
    封好信，交給小安國：“去，給王奶奶，讓她幫媽媽寄出去。”
    小安國像領了軍令狀，噔噔噔跑了。
    沒過兩天，陸偉光的回信就到了。
    信裏除了日常問候，果然夾了張小紙條：李衛東，縣藥材收購站。末了，陸偉光還補了句，李衛東老實，報他名字就行。
    林鳳霞捏著紙條，心裏踏實了。第二天就去縣城。
    “媽媽，去哪兒？”小安國見她收拾包袱，不解。
    林鳳霞把二寶抱在懷裏，小丫頭砸吧著嘴，睡得香甜。“媽媽去縣城，找李叔叔。”
    “安國也去！”小安國一把抱住林鳳霞的腿。
    林鳳霞彎下腰，溫柔地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聲音放得軟軟的，“安國最乖了，媽媽要帶妹妹出門。縣城裏人擠人的，媽怕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在家跟王奶奶玩兒，媽給你買好吃的糖糕回來，好不好呀？”
    小安國的小嘴兒一癟，眼圈兒倏地就紅了，小小的鼻尖也跟著酸了一樣，可他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帶著濃濃的鼻音央求，“那……那媽媽你可得早點兒回！”
    “嗯，一定！”林鳳霞俯身在他鼓鼓的小臉蛋上親昵地啄了一下，然後麻利地用小花被把二寶裹了個嚴實，一手拎著裝奶粉和熱水的布包，這才轉身出了門。
    從軍區到縣城，班車要晃悠一個多小時。
    車上擠著各色人等，空氣混濁。林鳳霞一手緊緊抱著二寶，一手護著隨身的包袱，隨著車輛的顛簸，胃裏也一陣陣翻湧。二寶中途醒了一次，哭鬧起來，她趕緊手忙腳亂地衝了奶粉喂下，才又哄睡著。
    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田壟樹木，心想，這次無論如何，都得有點眉目。這雪花膏，不能總是“限量”。
    班車終於在縣城汽車站停穩。
    林鳳霞抱著二寶下車，按照陸偉光給的地址，一路向人打聽。縣城比軍區大太多，七拐八繞，她費了好些口舌，才找到那座青磚瓦房的藥材收購站。
    院裏堆滿草藥，濃鬱的藥味撲鼻。幾個工人正扛著麻袋來回。
    林鳳霞抱著孩子踏進大門，一個穿藍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看過來：“同誌，找誰？”
    “您好，我找李衛東同誌。”林鳳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指了指裏屋：“衛東啊，辦公室呢。”
    林鳳霞道了謝，抱著二寶進了辦公室。
    屋裏有些煙氣，一個瘦高男人正埋頭寫著什麽。聽見動靜，他抬起頭。
    “您好，是李衛東同誌嗎？”
    李衛東點點頭，掐了手裏的煙：“是我。你找我？”他目光帶著審視。
    “我是陸偉光的愛人，林鳳霞。”
    “陸偉光？”李衛東猛地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臉上先是錯愕，隨即咧開嘴，熱情幾乎要溢出來：“哎呀！嫂子！真是你！偉光那小子，上次來信就說你可能會來，我尋思著不定啥時候呢！快坐快坐！”
    他忙不迭搬了把椅子，又倒了杯熱水。
    “謝謝李同誌。”林鳳霞抱著二寶坐下，暗道陸偉光的人緣是真不錯。
    “叫啥李同誌，喊我老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李衛東擺擺手，又瞅瞅二寶，“這就是小閨女吧？哎喲，真俊！像嫂子！”
    林鳳霞淺淺一笑：“偉光他最近可好？”
    “好著呢！那小子，上次立功，部隊裏現在可吃香！”李衛東提起陸偉光，話就多了。
    寒暄幾句，林鳳霞引入正題。
    “老李，我這次來，是想請教些藥材的事。”她組織著詞句，“我們農村婦女，瞎搗鼓點護膚的瓶罐。我最近做了種雪花膏，效果還行，就是有幾樣料難找，想問問你這兒有沒有門路。”
    李衛東聽是“護膚品”，眉毛挑了一下，還是認真聽著。
    “我需要的一種，叫雪蓮脂。”林鳳霞小心翼翼地拋出來。
    李衛東眉頭立刻鎖緊，搖了搖頭：“雪蓮脂？那可是金貴東西！我們站裏偶爾能收到，都是大山裏采的，少得很，價錢也高。主要入藥，你做護膚品……是不是太糟蹋了？”
    林鳳霞心裏咯噔一下，麵上不顯，順著他的話說：“是難得。所以也想問問，有沒有其他藥材，能有類似滋養修複效用的？比如蘆薈、玫瑰這些，你們收不收？”
    李衛東沉吟片刻：“蘆薈常見，家家都種點。玫瑰花瓣也收，多是曬幹入藥。滋養修複的藥材多了去，但要說雪蓮脂那種效果，確實獨一份。不過嘛……”他話鋒一轉，看著林鳳霞，“嫂子，你這護膚品，真那麽好？雪蓮脂可不是隨便就能出效果的。”
    林鳳霞心知機會來了。她從隨身小布包裏摸出個小玻璃罐，裏麵是她特意留的一點雪蓮脂雪花膏。
    “老李，你要不嫌棄，試試？”她把罐子遞過去。
    李衛東接過，旋開蓋子，湊近一聞，一股從未有過的清雅異香鑽入鼻孔，他神色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