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門口的喧囂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門口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身上。
    陸偉光肩上扛著的軍銜在辦公室的燈光下閃著光。
    尤其是剛剛還理直氣壯的張桂芬，她男人隻是後勤處的一個小幹事，跟眼前的陸偉光比，那簡直是雲泥之別。
    “陸……陸營長……”
    陸偉光邁開長腿，沉穩地走進辦公室，旁若無人地站到林鳳霞身邊。
    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將林鳳霞攬到自己身後，這個保護的姿態再明顯不過。
    “張桂芬同誌，我剛才在門外，好像聽到你說，要我愛人分享方子？”他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我想請問，是什麽方子？”
    “我……我沒別的意思……”張桂芬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強自辯解道，“我就是覺得，林鳳霞同誌做出來的寶寶霜效果這麽好，咱們一個院的，有福同享嘛！要是衛生所能照著方子做，大家的孩子不就都有用了嗎？這是好事，是為了集體著想！”
    “說得好。”
    “為了集體著想，是個好覺悟。”他話鋒一轉，眼神銳利如刀，“但是，張桂芬同誌，我想問你三個問題。”
    “第一，這個寶寶霜，是我愛人自己摸索出來的。裏麵的成分是什麽，配比是多少，製作流程有什麽講究，經過了多少次嚐試才成功，你知道嗎？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張口讓別人‘分享’，這是不是太輕巧了？”
    “第二，這個東西是用在孩子身上的，是入口之外最需要謹慎的東西。萬一方子抄錯了，流程走偏了，做出來的東西出了問題，哪個孩子用了爛臉、過敏、甚至更嚴重的後果，這個責任，你來承擔嗎？還是你覺得，衛生所的劉醫生，願意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去承擔這個風險？”
    “第三，”陸偉光的目光冷了下來，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家屬院裏，姐妹們互幫互助是應該的，但不是沒有邊界的。我愛人做出了好東西，她願意給誰用，那是她的情分；她不願意，那是她的本分。什麽時候，這種個人的研究成果，成了可以用‘集體’的名義去強行索要的了？張桂芬同誌，你這個思想，很危險啊。”
    最後一句“思想很危險”，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張桂芬的心上。
    是啊，陸營長說得對！
    大家隻想著自己家孩子能用上，卻沒想過這東西是林鳳霞辛辛苦苦搗鼓出來的，更沒想過萬一出問題的後果誰來承擔。
    “陸營長，我們……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對對，我們就是太著急了，沒想那麽多。”
    “鳳霞，你別往心裏去啊，我們就是……哎，都怪這張桂芬，瞎起哄！”
    風向瞬間轉變，所有人開始跟張桂芬劃清界限。
    張桂芬站在人群中央，接受著眾人指責的目光，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了好了！”楊麗梅見狀，立刻站出來打圓場，“偉光說的在理，大家的心情我也理解。這件事，不是大家想的那麽簡單。都先散了吧，別圍在這裏，影響辦公。”
    “大家放心，既然知道了鳳霞這個寶寶霜是好東西，我們肯定會想辦法，讓更多有需要的孩子能用上。但這需要時間，需要一個章程。大家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讓各樓的樓長通知大家，好不好？”
    楊麗梅是家屬委員會主任，威信很高。她一發話，軍嫂們紛紛點頭，感激地看了林鳳霞和陸偉光一眼，很快就散去了。
    張桂芬灰溜溜地夾在人群裏，跑得比誰都快。
    辦公室裏終於清靜下來。
    “偉光，你來得可太及時了。”楊麗梅長舒了一口氣，給陸偉光倒了杯水，“你要是再晚來一步，鳳霞可真要被她們給架起來了。”
    “楊主任，給您添麻煩了。”林鳳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這說的是什麽話！”楊麗梅嗔了她一眼，“你這是給我們解決了大麻煩！是天大的好事！”
    陸偉光握了握林鳳霞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後轉向楊麗梅和劉醫生，神情嚴肅：“楊主任，劉醫生，這件事，恐怕不能再當成家屬院裏的‘土辦法’來處理了。”
    劉醫生扶了扶眼鏡，鄭重地點頭：“陸營長說得對。我剛才就在跟楊主任商量。這個寶寶霜的效果，已經超出了普通護膚品的範疇，甚至可以說有明確的藥用價值。而且它的成分天然，溫和無刺激，這太難得了。如果能量產，絕對是部隊家屬的一大福音。”
    “不錯，”楊麗梅接過話頭，“現在的問題是，怎麽‘量產’？鳳霞一個人，累死累活也做不了多少。而且就像偉光剛才說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們不能讓鳳霞把方子交出來，讓衛生所隨便做，那是不負責任。”
    辦公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鳳霞，”陸偉光看向她，目光溫和而認真，“這個寶寶霜的方子，是你家裏的嗎？”
    “是我奶奶傳下來的，以前在鄉下，誰家孩子有個皮膚方麵的小毛病，我奶奶就會給做一點，很管用。隻是有些材料在城裏不好找，我也是托人費了好大勁才湊齊的。”
    她沒有說實話，但這是最好的解釋。
    “那就好辦了。”
    “楊主任，我覺得這件事，我們應該正式向上級匯報。”
    “匯報？”楊麗梅愣了一下。
    “對。”陸偉光的眼神裏閃著一種深思熟慮的光芒，“我們不把它當成一個‘藥方’，而是當成一項‘擁軍愛屬’的創新成果來匯報。”
    他頓了頓，條理清晰地分析道：
    “第一，明確成果歸屬。這個寶寶霜是林鳳霞同誌個人研發的，知識產權屬於她。這一點必須明確，這是對人才的尊重和保護。”
    “第二，申請專項支持。我們可以以家屬委員會和衛生所的名義，聯合打報告，闡明這個寶寶霜對於解決嬰幼兒濕疹等皮膚問題的重大意義，請求上級批示，能否成立一個專門的、小規模的生產小組，由林鳳霞同誌擔任技術指導，衛生所負責監督品控，家屬委員會負責協調。這樣一來，生產就正規化了，安全也有保障。”
    “第三，解決原料和場地問題。一旦項目被批準，原料采購就可以走部隊的渠道，場地也可以申請一塊閑置的地方。這樣既能保證原料質量，也能擴大生產規模。”
    陸偉光的一番話，讓楊麗梅和劉醫生都聽得眼睛發亮。
    她們之前想的，還停留在“怎麽多做幾瓶”的層麵，而陸偉光一開口，直接把格局提升到了部隊項目的高度！
    這思路，太開闊了！
    “偉光，你這個想法……”楊麗梅激動得臉頰泛紅，“太好了！簡直太好了！這樣一來，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鳳霞的功勞不會被埋沒，生產的安全和規範也有了保障，孩子們也能真正受益！”
    “我同意！”劉醫生也激動地附和，“如果能這樣，我願意全程參與質量把控！”
    “鳳霞，你覺得呢？”
    “我聽你的。”
    “好！”陸偉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又恢複了嚴肅，“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楊主任，報告的事情，可能需要您和劉醫生多費心，把寶寶霜的實際效果、使用案例，以及它的重要性寫得詳盡一些。”
    “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至於向上匯報的渠道，”陸偉光站起身，身上那股屬於軍人的果決氣勢展露無遺，“我來想辦法。”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對林鳳霞說：“走吧，不早了，孩子們該醒了。我們回家。”
    “哎，好。”
    夫妻二人跟楊麗梅和劉醫生告別，並肩走出了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