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從今天起,它就是你奶奶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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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的餘暉給營區的水泥路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邊,將並肩而行的兩人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路麵還散發著白日裏被太陽炙烤後的餘溫,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上來。
    林鳳霞的視線落在地上那兩道緊緊挨著的影子上,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剛才……多謝你了。”
    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她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跟我還來這套?”陸偉光偏過頭,軍人棱角分明的側臉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柔和,“你是我媳婦兒,我不護著你,還能護著誰去?”
    他低沉的嗓音像帶著鉤子,一下就勾住了林鳳霞的心。
    “可我……”她揪著自己襯衫的衣角,還是沒忍住,腳步都慢了下來,“我跟他們撒謊了。”
    她的聲音壓得不能再低,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什麽奶奶的方子……都是我瞎編的。”
    陸偉光的軍靴在水泥地上停住,發出“咯”的一聲輕響。
    他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眼裏的忐忑不安,然後重新邁開步子。
    “嗯,從今天起,這方子就是你奶奶的。”
    林鳳霞倏地抬起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裏。
    “一個已經過世,沒辦法找人對證,並且隻把這寶貝方子傳給了你一個人的鄉下老奶奶。”陸偉光一字一句,像是在幫她把這個謊給砌得嚴嚴實實,“記牢了。”
    他不是在問她,而是在給她下達一個不容置喙的指令。
    “這是目前保護你最好的說法。”他看著她,目光灼灼,“剩下的事,交給我來辦。”
    “嗯!”林鳳霞用力點著頭,那顆從進辦公室起就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撲通”一下,穩穩當當地落回了胸腔裏。
    夫妻倆回到家,兩個孩子果然醒了,正咿咿呀呀地啃著自己的小拳頭。
    林鳳霞抱起女兒,陸偉光熟練地抱起兒子,一家人準備晚飯,其樂融融。
    他們不知道,家屬院另一頭的水池邊,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張桂芬從辦公室裏跑出來,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胸口堵著一團火,又氣又恨。
    憑什麽?
    憑什麽好事全讓林鳳霞一個人占了?憑什麽陸偉光那個煞神一回來,所有人就都調轉了槍頭?
    她越琢磨火氣越大,端著個空盆走到樓下的水池子邊,正好撞見幾個洗衣服的軍嫂湊在一塊兒,唾沫橫飛地議論今天辦公室的事。
    “哎,你們說那寶寶霜,真有那麽神乎?”
    “誰曉得呢,不過楊主任和劉醫生都給打了包票,估計八九不離十吧?”
    張桂芬心底的壞水“咕嘟咕嘟”地冒了泡。
    她一聲不吭地湊過去擰開水龍頭接水,手裏的搪瓷盆像是沒端穩,“哐當”一聲巨響,水花濺得周圍人身上、地上到處都是。
    “哎喲!”
    她這一嗓子嚎得跟殺豬似的,立馬把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勾了過來。
    一個相熟的軍嫂用手背擦了把臉上的水道。
    “桂芬你這是咋了?跟丟了魂兒似的。”
    張桂芬把盆往水泥台子上一墩,擰著眉心,長長地籲了口氣,那張臉上掛滿了愁雲慘霧。
    “我這還不是替大夥兒懸著一顆心嘛。”
    她刻意壓低了嗓門,鬼鬼祟祟地朝那幾個軍嫂堆裏湊了湊。
    “姐妹們,你們拿腦子好好尋思尋思,楊主任和劉醫生為啥幫著她說話?那還不是瞅著人家陸營長的麵子!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話可不是白說的!”
    這幾句閑話立刻像魚鉤子一樣,勾住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張桂芬把手一攤,擺出一副“我這可都是掏心窩子的話”的架勢。
    “我倒不是懷疑林鳳霞的人品,畢竟一個院兒住著。”
    “我就是怕啊!她一個從鄉下泥地裏出來的,能懂個啥方子?萬一那玩意兒裏頭,摻了點啥咱們不知道的虎狼藥呢?咱們可都是當媽的,孩子就是咱的命根子,這事兒,咱賭不起啊!”
    她不說林鳳霞半個“壞”字,嘴裏翻來覆去就是“擔心”和“賭不起”,這兩根針,一下子就紮中了所有當媽的心尖尖。
    “你這話說的也是……”
    立刻就有人被說動了,手裏的棒槌都停了下來,“用在娃兒臉蛋上的東西,是不能稀裏糊塗的。”
    張桂芬一看魚兒上了鉤,趕緊又添了一把火,語氣裏滿是天大的委屈。
    “我今天也是好心辦了壞事!我說讓她把方子拿出來,交給衛生所,大夥兒一塊兒瞅瞅,把把關,這樣用著也踏實。結果呢?人家直接把陸營長叫來,給我扣了好大一頂帽子,硬說我要搶她的功勞!”
    她抬起粗糙的手背,在幹澀的眼角使勁抹了兩下。
    “我圖個啥呀?我還不就是為了咱們整個院裏大大小小的孩子!現在可倒好,我成那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裏外不是人了。”
    “以後她那金貴的寶寶霜,誰家用出點兒岔子,你找誰說理去?人家男人是營長!咱們這細胳膊細腿的,能擰得過人家的大腿?”
    這番話,句句誅心。
    它不攻擊林鳳霞的人品,隻攻擊寶寶霜的“安全性”和陸偉光的“權勢”。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滋長。
    風言風語,長了腳,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家屬院。
    第二天一早,林鳳霞去水池打水。
    住在對門的王嫂昨天還拉著她問寶寶霜的事,今天一見她,立刻扭過頭,端著盆快步走了,像是躲瘟疫。
    又有兩個人正小聲嘀咕,見她走近,瞬間噤聲,互相使了個眼色,匆匆離開。
    林鳳霞心裏咯噔一下。
    她不動聲色地打好水,身後傳來一個猶豫的聲音。
    “鳳霞。”
    是住在樓下的李娟,她兒子前兩天濕疹,用的就是林鳳霞給的寶寶霜,效果立竿見影。
    李娟身上還係著洗得發白的碎花圍裙,她幾步躥到林鳳霞跟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牆角旮旯裏拖。
    她腦袋湊過來,跟做賊似的左右瞄了瞄,才把聲音壓得跟蚊子哼哼似的,“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張桂芬那張爛嘴,在院裏到處噴糞,那話說的,簡直不是人話!”
    李娟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她說你拿咱們院裏這些娃當小白鼠,試你那不知道哪來的野方子!”
    “還說……說你拿這玩意兒當梯子,是想巴結領導,給你家老陸鋪路,好讓他往上爬……”
    “哐!”
    林鳳霞手裏的鐵皮水桶重重磕在水泥牆上,桶裏的水晃出大半。
    那根冰涼的鐵絲提手,被她握得咯吱作響,根根指節因為用力而凸起,泛著駭人的青白色。
    她料到張桂芬這人睚眥必報,卻沒料到這報複的手段,竟能如此淬毒、如此下作!
    “我知道了,李姐,謝謝你告訴我。”
    林鳳霞重新拎起水桶,胸口裏像是堵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五髒六腑都跟著疼。
    她不怕議論,但她不能容忍有人這麽汙蔑她和她的家人。
    回到家,她把水桶重重往地上一放。
    正在看報紙的陸偉光抬起頭。
    林鳳霞看著他,一字一句。
    “張桂芬在背後捅我們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