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4章 蘭花與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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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蘭花與刀鋒
一、廚房煙火裏的暗湧
紅燒肉的香氣漫過客廳時,李陽正趴在茶幾上畫獎狀。蠟筆塗得太用力,“見義勇為小英雄”的“雄”字被戳出個洞,他皺著眉往洞裏塞了片蘭花花瓣——是蘇瑤下午從陽台剪的,說“給獎狀添點生氣”。
“爸,你看我畫的!”李陽舉著畫紙衝進廚房,差點撞翻李淵手裏的砂鍋。砂鍋裏燉著蘭花釀豆腐,嫩白的豆腐裏嵌著淡紫色的花瓣,是李淵跟著蘇瑤學的新菜式,說“得讓孩子們知道,蘭花不止能看,還能吃”。
李淵側身扶住他,掌心的老繭蹭過孩子後背,像在確認什麽。頸間的銅牌早上被他換了根紅繩,此刻垂在圍裙裏,隨著翻炒的動作輕輕撞著鍋沿,發出“叮叮”的輕響,和抽油煙機的轟鳴混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畫得好。”他用筷子夾起塊豆腐,吹涼了遞到李陽嘴邊,“不過下次別往獎狀裏塞花瓣,老師會說你調皮。”
李陽嚼著豆腐,眼睛卻盯著李淵的脖子:“爸,你的牌子呢?早上還看見的。”
“在呢。”李淵扯了扯圍裙,露出紅繩的一角,“藏起來了,怕炒菜時濺上油。”
蘇瑤端著碗筷從餐廳走來,剛好聽見這話,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她知道,這枚銅牌跟著李淵十二年,從雨林到戈壁,沾過血、泡過泥,卻從沒怕過油汙——他隻是不想讓孩子們看到牌子背麵的劃痕,那些是彈片擦過的痕跡,像猙獰的蛇。
晚飯時,李悅突然放下筷子,小手捂著嘴打了個嗝,蘭花的清香從她嘴裏飄出來。“媽媽,我今天把牌子帶去學校了。”她從書包裏掏出銅牌,紅繩上係著顆玻璃珠,是同桌送的,“同學們都說這花好看,問能不能借他們摸一下。”
銅牌在燈光下泛著暖黃,背麵的蘭花被孩子的掌心磨得發亮,連最深的劃痕裏都嵌著點細白的粉末——是李悅的爽身粉。李淵看著那抹白,突然想起五年前在金三角,他把這牌子塞進戰友嘴裏,讓他咬住別出聲,當時牌子上沾的是戰友的血,暗紅得像凝固的糖漿。
“喜歡就一直戴著。”李淵把最後一塊紅燒肉夾給她,“但別借給別人,這是我們家的念想。”
李悅似懂非懂地點頭,把銅牌掛回脖子上,繩結勒在衣領裏,隻露出個小小的角。蘇瑤看著她低頭扒飯的樣子,突然想起下午張警官發來的短信:“禿鷲的人已經入境,特征是左手虎口有刀疤,穿黑色夾克。”
窗外的路燈亮了,把樹影投在窗簾上,像張搖晃的網。蘇瑤夾菜的手頓了頓,餘光瞥見李淵正用手指在桌下敲著什麽——是摩斯密碼,“注意門窗”。
二、校門口的跟蹤者
周三早上送孩子上學,李淵特意提前了十分鍾。秋霧還沒散,校門口的梧桐葉落得滿地都是,踩上去“沙沙”響。李陽背著書包往教學樓跑,李悅卻拽著李淵的衣角,把銅牌從衣領裏拽出來:“爸,你看,珠子不亮了。”
玻璃珠上蒙著層灰,李淵用袖口擦了擦,露出裏麵的彩光:“別總拽著繩,會斷的。”他的目光掃過校門口的人群,在一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身上頓了兩秒——男人站在報刊亭後,左手插在兜裏,虎口隱約露出道白痕。
“進去吧。”李淵拍了拍李悅的頭,看著她跑進教學樓,才轉身走向停車場。黑色夾克也動了,腳步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鞋底碾過落葉的聲音,和李淵記憶裏踩在地雷引線上的動靜一模一樣。
車剛駛出校門,李淵就從後視鏡裏看到黑色夾克上了輛銀色轎車。他沒加速,也沒變道,順著主幹道慢慢開,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出“有尾巴”,通過車載藍牙傳給蘇瑤。
“收到。”蘇瑤的聲音很穩,“我讓張警官派人去學校附近布控,你別硬碰。”
李淵拐進條輔路,這裏正在施工,圍擋擋住了大半條街。他踩下刹車,等紅燈時,銀色轎車停在了斜後方,車窗半降著,黑色夾克的左手搭在窗框上,虎口的刀疤在晨光下泛著白。
綠燈亮起的瞬間,李淵突然打方向盤,車子貼著圍擋衝過路口,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驚飛了樹上的麻雀。他從後視鏡裏看到銀色轎車遲疑了一下,也跟了上來,隻是車速慢了些,顯然對路況不熟。
“張隊,目標在創業路,往工業區方向去了。”李淵對著藍牙耳機說,同時按下中控台上的一個按鈕——副駕儲物格裏的微型攝像頭開始工作,記錄下銀色轎車的車牌號。
工業區的廠房大多空置著,生鏽的鐵門在風裏吱呀作響。李淵把車停在一棟廢棄的服裝廠門口,下車時故意把外套搭在肩上,露出腰裏的折疊刀——不是給跟蹤者看的,是給藏在廠房二樓的張警官的人發信號。
黑色夾克果然跟了進來,車停在五十米外,人卻沒下車,隻是搖下車窗,掏出煙點燃。煙霧在他麵前繚繞,像層模糊的紗。
李淵靠在車門上,低頭看著頸間的銅牌。紅繩被汗水浸得有點潮,牌子背麵的蘭花貼著皮膚,傳來熟悉的涼意。他想起禿鷲的檔案照片,右眉骨有顆痣,笑起來像條吐信的蛇——和黑色夾克臉上的特征,一模一樣。
“李隊長,別來無恙。”黑色夾克突然開口,聲音隔著五十米飄過來,帶著點刻意壓低的沙啞,“五年不見,你倒是養得越來越白了。”
李淵沒動,隻是把外套扔回車裏,露出裏麵的黑色作戰服——是他昨天翻出來的,袖口磨破了邊,卻比西裝更讓他安心。“禿鷲,你不該來的。”他的聲音很平,像在說今天的天氣,“金三角的賬,還沒算完。”
禿鷲笑了,推開車門走下來。他比檔案照片裏瘦了些,夾克下的腰裏鼓鼓囊囊的,顯然藏著槍。“賬當然要算。”他一步步走近,左手始終插在兜裏,“我三條肋骨,換你一個安穩日子,太便宜你了。”
李淵的手握住刀柄,指尖抵住刀鞘上的蘭花紋——那是蘇瑤昨天剛刻的,說“讓刀也沾點煙火氣”。他在等張警官的信號,耳機裏傳來的呼吸聲越來越急,像在倒計時。
“你以為躲在這就能安穩?”禿鷲停下腳步,距離李淵隻有十米,“你老婆在盛世集團,你兒子在陽光小學,你女兒……”他的目光掃向遠處的學校方向,嘴角勾起個殘忍的笑,“脖子上掛著你的狗牌,真是可愛。”
李淵的瞳孔驟然收縮。就在這時,耳機裏傳來張警官的聲音:“動手!”
三、廠房裏的搏鬥
禿鷲顯然早有準備,聽到動靜的瞬間就掏出了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李淵的胸口。李淵側身翻滾,子彈擦著他的肩膀飛過,打在廢棄的鐵架上,火星濺到地上的油桶,發出“叮叮”的響。
他沒拔刀,而是抓起身邊的根鋼管,迎著禿鷲衝過去。鋼管是廠房裏的廢料,鏽得隻剩層皮,卻比刀更適合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裏使用。兩人的身影在廠房的立柱間穿梭,腳步聲震得頭頂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你以為警察能護著你一輩子?”禿鷲的槍法很準,每一槍都貼著李淵的身體飛過,“我知道你軟肋在哪,你的老婆孩子,就是你的死穴!”
李淵沒說話,隻是用鋼管割開對方的手腕。他太了解禿鷲了,這人看似凶悍,實則怕死,每次開槍都會下意識地偏一點,留著退路。就像五年前在金三角,他本可以打死李淵,卻因為怕引爆炸彈,隻打穿了他的右臂。
搏鬥中,李淵頸間的銅牌被扯掉了,紅繩斷成兩截。銅牌落在地上,在水泥地上滑出段距離,背麵的蘭花朝上,被灰塵蒙住了大半。禿鷲的目光被銅牌吸引了一瞬,就是這一瞬,李淵的鋼管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你就這點本事?”李淵喘著氣,鋼管抵住禿鷲的喉嚨,“五年了,還是改不了分心的毛病。”
禿鷲的臉漲得通紅,左手突然從兜裏掏出把彈簧刀,刺向李淵的腰——這是他的慣用伎倆,左手偷襲,當年就是這樣劃傷了戰友的腿。李淵早有防備,側身避開的同時,膝蓋頂在他的小腹上。
禿鷲疼得彎下腰,李淵趁機奪過彈簧刀,刀刃抵在他的頸動脈上。“別動。”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再動,我不保證刀會聽話。”
廠房外傳來警笛聲,越來越近。張警官帶著人衝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李淵踩著禿鷲的背,彈簧刀架在他脖子上,地上的銅牌在晨光下閃著光,像隻被踩住翅膀的蝴蝶。
“老李,收隊了。”張警官揮了揮手,示意警員上前銬人。他撿起地上的銅牌,用紙巾擦了擦,遞還給李淵,“這牌子跟你這麽多年,該換根繩了。”
李淵接過銅牌,指尖觸到背麵的劃痕,突然想起什麽,對張警官說:“查一下禿鷲的同夥,他說在學校附近還有人。”
張警官的臉色沉了下來:“已經派人去了,你放心。”
押走禿鷲時,他突然回頭,盯著李淵手裏的銅牌,笑得詭異:“你以為抓了我就完了?‘老板’不會放過你的,那枚牌子……就是催命符!”
李淵的手猛地攥緊銅牌,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四、教室裏的蘭花
學校的廣播突然響起時,李悅正在上美術課。老師讓畫“最珍貴的東西”,她把銅牌放在畫紙上,用鉛筆描著輪廓,背麵的蘭花被她塗成了金色,說“這樣就不會髒了”。
“緊急通知,請各班班主任立即到操場集合,重複,立即到操場集合。”廣播裏的聲音有點急,帶著電流的雜音。
教室裏頓時亂了起來,同學都在猜發生了什麽。李悅的同桌是個紮羊角辮的女孩,指著她的畫紙說:“你畫的是什麽呀?像塊餅幹。”
“不是餅幹,是護身符。”李悅把銅牌塞進衣領,捂住胸口,“我爸爸說,戴著它就不會有事。”
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女老師,進來時臉色有點白,拍了拍手說:“同學們別慌,我們去操場做個消防演練,大家排好隊,跟著我走。”
隊伍走到教學樓門口時,李悅看到幾個穿警服的人站在花壇邊,正和校長說著什麽。其中一個警察她認識,是張叔叔,上次來家裏做筆錄時,還給她買過棒棒糖。張叔叔也看到了她,朝她笑了笑,眼神卻有點嚴肅。
操場上的學生越來越多,李陽從隔壁班跑過來,擠到李悅身邊:“剛才看到警車了,是不是有壞人?”
“沒有。”李悅搖搖頭,把銅牌從衣領裏拽出來給哥哥看,“你看,我的護身符亮不亮?”
陽光照在銅牌上,反射出的光點晃了李陽的眼。他剛想說什麽,突然看到教學樓的拐角處閃過個黑影,穿著和校門口那個送報紙的叔叔一樣的夾克。
“悅悅,低下頭。”李陽突然把妹妹往身後拉,聲音有點抖,卻很認真,“別抬頭。”
李悅聽話地低下頭,隻看到哥哥的書包袋,上麵掛著她送的蘭花掛件。她聽到張叔叔喊了聲什麽,然後是跑步聲、嗬斥聲,還有金屬碰撞的響聲,像有人在摔東西。
過了一會兒,李陽才鬆開手,臉色發白:“沒事了,張叔叔把壞人抓住了。”
李悅抬頭,看到警察押著個男人從拐角走出來,男人的左手被反銬著,虎口有道白痕。她突然想起爸爸說的,“遇到陌生人,別盯著他的眼睛看”。
放學時,校門口多了幾個穿警服的人。李淵和蘇瑤都來了,站在梧桐樹下,看到孩子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李陽撲進李淵懷裏,李悅卻拉著蘇瑤的手,把銅牌舉到她麵前:“媽媽,它沒髒。”
銅牌上沾著點泥土,蘇瑤用紙巾擦了擦,露出金色的蘭花:“真棒,保護得很好。”
李淵看著女兒手裏的銅牌,突然蹲下身,從口袋裏掏出根新的紅繩——是他早上路過飾品店買的,上麵串著顆小小的蘭花珠。“爸給你換根繩。”他的手指很穩,打結時卻慢了些,像是怕勒疼女兒。
新繩戴好後,李悅把銅牌塞進衣領,貼著胸口,說:“這樣就不會掉了。”
回家的路上,李陽一直在說剛才的事,說自己如何保護妹妹,如何記住壞人的樣子。李淵聽著,時不時點點頭,手指卻在方向盤上敲著“安全”的摩斯密碼,傳給副駕的蘇瑤。
蘇瑤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汗混在一起。她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突然說:“晚上做蘭花粥吧,安神。”
“好。”李淵的聲音很輕,“再放把蓮子,給孩子們敗敗火。”
五、深夜的蘭花粥
蘭花粥熬在砂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蘇瑤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看著李淵給銅牌穿新繩。他的手指上纏著創可貼,是早上搏鬥時被鋼管劃破的,血珠滲出來,滴在紅繩上,像朵小小的花。
“禿鷲招了嗎?”蘇瑤輕聲問。
“招了。”李淵把穿好的銅牌放在桌上,和李悅的那個並排擺著,“他說‘老板’是境外的一個組織,想利用他找我合作,倒賣國內的軍事機密,被我拒絕後才想報複。”
蘇瑤的手猛地攥緊衣角:“那……還會有人來嗎?”
李淵把她拉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別怕。”他低頭看著桌上的兩枚銅牌,背麵的蘭花在燈光下對著彼此,“以前在部隊,老班長說,最硬的盔甲,是家人的牽掛。我們現在有盔甲,還有刀,不怕。”
砂鍋裏的粥好了,蘇瑤盛了兩碗,放了冰糖,端到客廳。李陽已經睡著了,懷裏抱著李淵送的模型槍;李悅躺在床上,嘴角還沾著點粥漬,脖子上的銅牌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隻安靜的蝶。
李淵坐在床邊,用手指輕輕碰了碰李悅的臉頰,然後把另一枚銅牌放在她的枕頭邊:“這是爸爸的,借給你一起守夜。”
蘇瑤靠在門框上,看著父女倆,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她想起剛認識李淵時,他脖子上就掛著這枚銅牌,說“這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那時她不懂,現在才明白,所謂重要,不是因為它擋過子彈,而是因為它承載著太多——戰友的囑托,家人的牽掛,還有一個兵王對人間煙火的全部眷戀。
深夜的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落在兩枚銅牌上,背麵的蘭花仿佛在發光。李淵走過來,從身後抱住蘇瑤,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像很多年前在邊境的帳篷裏那樣,用摩斯密碼在她手心敲著“我愛你”。
蘇瑤的手指蜷縮起來,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回敲“我也是”。廚房裏的砂鍋還溫著,蘭花的清香漫過來,和銅牌的鐵鏽味混在一起,成了這個秋夜最安穩的味道。
窗外的梧桐葉還在落,沙沙的聲音像首催眠曲。李悅在夢裏咂了咂嘴,把枕頭邊的銅牌往懷裏摟了摟,仿佛這樣,就能握住整個世界的溫暖。
而李淵知道,隻要這兩枚銅牌還在,隻要掌心的溫度還在,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他都能像接住那碗蘭花粥一樣,穩穩接住屬於他的人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