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龍袍下擺輕掃過漢白玉階，一步一步，穩健而緩慢地走下丹陛。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眾人心頭，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殿下跪伏的群臣。
    最終停留在幾個剛才叫囂得最厲害的官員身上。
    “朕記得，適才有人叫囂著要以死明誌，撞死在這大殿之上，以證清白啊？”
    武德帝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卻讓人不寒而栗。
    陳破虜心領神會，立刻站了出來，指著一個瑟瑟發抖的身影說道。
    “回聖上，是吏部侍郎劉宣。”
    劉宣，正是石進一手提拔的心腹。
    今日這出戲，也是石進在幕後一手策劃。
    他本想借此機會扳倒秦昭。
    卻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人給搭了進去。
    帝王最忌諱臣子以死相逼。
    平日裏，若是沒有正當理由，文官在大殿上撞死，那史書還不知道會怎麽寫！
    可如今，這封信卻給了武德帝一個絕佳的把柄。
    劉宣此刻跪在地上，身體抖得像篩糠一般，冷汗浸透了官服。
    他磕頭如搗蒜，聲音顫抖著說道。
    “陛下恕罪！罪臣失察，有眼無珠，誤會了八殿下！”
    武德帝笑了，隻是這笑容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哦？誤會？既然是誤會，那劉侍郎為何要以死明誌啊？來來來，給朕表演一下，朕今日倒想看看，劉侍郎是如何撞死在這大殿之上的。”
    劉宣欲哭無淚，偷偷地望向石進的方向，卻見石進的頭埋得比誰都低。
    恨不得整個人都鑽到地縫裏去。
    他心裏暗罵：老狐狸，關鍵時刻就把我推出來頂缸！
    劉宣知道，自己今天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
    攀咬石進？他還沒那個膽子。
    石進的勢力盤根錯節，自己若是敢吐露半個字。
    恐怕族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陛下…臣…臣隻是一時糊塗…”
    劉宣語無倫次，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在下巴匯聚成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滴落在大殿的金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武德帝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一時糊塗就要朕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今日要不然撞死在大殿之上，要不然領一道聖旨回去砍了自己兒子。”
    劉宣額頭重重地磕在地磚上，發出咚咚的悶響，一下，兩下，三下……一下比一下用力。
    老劉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剩下的都是些丫頭片子。
    自己這把年紀了，再生一個？
    怕是閻王爺先把自己叫去喝茶了。
    這要是真回家把自己兒子砍了，老劉家可就真絕後了！
    他偷眼瞧著武德帝，那張龍顏上沒有一絲動容，分明是心意已決。
    劉宣心一橫，牙一咬，猛地起身。
    朝著大殿中央那根雕刻著金色蟠龍的巨柱衝了過去！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響，劉宣一頭撞在了蟠龍柱上。
    鮮血四濺，染紅了金色的蟠龍，也染紅了大殿森冷的地磚。
    他緩緩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大殿內一片死寂，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李福。”
    武德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李福躬身應道。
    “奴才在。”
    “來，念念，看看究竟是怎麽對待我的孩兒的。”
    武德帝指著那封信，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李福小心翼翼地接過信，緩緩展開，開始念誦上麵的文字。
    信中詳細地描述了秦昭如果前往北拒城後，北狄的弊端。
    隨後便是一係列的栽贓陷害的計劃。
    計劃之狠毒，周密，讓人毛骨悚然。
    李福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顫抖，念完之後，他自己都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大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武德帝的臉色鐵青，眼神如刀鋒般掃過殿下跪伏的群臣。
    最終停留在幾位皇子身上。
    大皇子戍守邊關，二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是個閑散皇子。
    在場的，也就隻有三皇子秦澤，四皇子秦恕，五皇子秦深，以及六皇子秦琰。
    武德帝正值壯年，至今仍未立太子。
    這幾位皇子，都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爭奪者。
    武德帝的目光在幾個皇子身上來回逡巡，最終停留在秦澤身上。
    秦澤感受到父皇的目光，心中一凜。
    連忙低下頭，掩飾眼中的慌亂。
    “好一個兄弟情深啊！”
    武德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秦澤後背的冷汗涔涔而下。
    四皇子秦恕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三皇子秦澤，心中暗道。
    不出所料，就是這個蠢貨幹的！秦昭那個廢物，除了三皇子整天盯著，誰會把他放在眼裏？
    說白了，他連跟我們爭的資格都沒有！
    想到這裏，秦恕大步上前，拱手道。
    “稟父皇，此事定是三哥所為！前幾日晚宴，三哥還揚言要讓婉儀姑娘變成寡婦，以此威脅八弟！八弟，你說是不是？”
    秦澤一聽，猛地跳起來，指著秦恕的鼻子罵道。
    “放屁！我跟老八早就和好了！我還借給他一萬多兩銀子辦婚禮呢！老八，你說是不是！”
    秦澤心虛地瞟了一眼秦昭，眼神中帶著乞求。
    然而秦昭隻是似笑非笑地站在武德帝身旁。
    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絲毫沒有要幫他說話的意思。
    五皇子秦深和六皇子秦琰對視一眼，立刻加入戰局，紛紛指責秦澤。
    “就是！最開始就是三哥舉報八弟謀反，結果還不是捕風捉影！”
    “三哥，你今日若是不給個說法，我們兄弟幾個可沒完！”
    四位皇子如同鬥雞一般，在大殿之上吵得不可開交，唾沫星子亂飛。
    石進在一旁幹著急，不停地給秦澤使眼色。
    奈何秦澤現在正上頭，哪裏看得見？
    秦昭冷眼旁觀，心中暗自冷笑：狗咬狗，一嘴毛！這幾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武德帝站在幾人的身後，冷眼看著這出鬧劇。
    這場戲，比戲班子唱的還要精彩！
    “行了。”
    武德帝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寒意。
    “都給朕閉嘴！”
    四個皇子瞬間噤聲。
    一個個跪倒在地，齊聲道。
    “兒臣失儀，請父皇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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