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清風又拂年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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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至死是少年,哪怕小於經曆了數年艱辛的生活,心中所想也始終是行俠仗義。
    可惜世風日下。
    小於幫工一士紳家中,府內管家與山匪勾結,半夜劫家,未能得逞。
    受管家構陷,又不被主家信任,其舍身護主的行為不但不被認同,還被揪至官府。
    曆經兩日嚴刑拷打並未妥協,縣尉責令再查,經捕快多方調查,終於知曉真相。
    但主家不願承認過錯,隻私下將那管家打殺了事,而小於罪名仍不得開脫,被判了個流刑。
    黔首發配當日,他趁衙差大意之機費勁逃脫,輾轉四個月終於去到青城山腳,苦苦哀求之下才得師傅惻隱收留。
    老道士撩開頭發,一個可怖的燙傷印記赫然出現在鬢角旁,那裏是被覆蓋的刺字。
    “原來讀書的也不見得是善人,老爺也多是凡人心境,甚至比常人更加可惡,什麽他娘的天下大義,不過是我黃粱一夢而已!”
    向乾也跟著連連歎氣。
    “對,就像我父親,人前對我疼愛不已,私下裏總將我打個半死。”
    “你父親也不是個東西。”
    老道士又吐了一泡。
    向乾雖然很是讚同,卻覺得某處有些不爽。
    “你在青城山好好的,為何又要下山?”
    範希文解開褲腰,透亮的水柱一噴五步。
    其實老道士在山上活了十多年,早就習慣了那裏的粗茶淡飯,但內心始終不得安寧。
    兒時的一腔熱血似乎從來沒有平息過,反而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蠢蠢欲動。
    不甘無聊的老道士化身為青城山最為調皮的頑童,終日惡搞宗門,最後被責令紅塵修心,也就是被趕下山曆練心境。
    說到底就是一個不甘寂寞的老登,天天在家裏作妖,最後被踢出山門。
    這貨好歹在山上浸淫道家精義十餘載,一開始認為憑借自己算命看相、擇期望氣的本事,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再像年輕時一樣狼狽。
    不曾想一張嘴不懂得說討喜的話,生意如禿子頭頂的毛一樣少。
    三天餓八頓是常有之事,又覺得既然是學業有成的道爺,再也不能去做那些苦力活,於是日子越過越緊,險些餓死。
    範希文心生感慨。
    “這麽說來,昨日也算我救了你?”
    老道士搓著鼻梁。
    “因自言為賢者非也,都是命、都是命。”
    句截自《太平經》,老道是讓七郎不要刻意彰顯自己的功勞,自命賢者其實非也。
    但範希文聽不懂這些深奧的東西,也能判斷出老道士的推脫之意。
    “放心,範兄決計不會挾恩圖報。”
    向乾化身範希文的鐵杆迷弟。
    “我之前欠書院的一百多貫還是範兄替我還的。”
    “那是因為他憨!”
    道士氣不打一處來,這姓範的小子居然如此有錢。
    一行人再次上路,猿啼鷹嘯,本是大自然賦予的聽覺盛宴,在這人跡渺渺的古代,卻是透露出一種野性的恐怖感。
    範希文生怕會在某個時刻,路邊忽然跳出一隻白額吊睛大蟲,那比人臉還大的腳掌,隻需仨掌便可叫四人伏地作毯。
    越想越害怕,讓老道士補充點水分,再講幾段精彩的。
    中二青年步入社會,被毒打到出家避世,哪裏有親身經曆的精彩故事。
    所能說出口的不過都是些風土見聞而已,亦或是宣揚一下道爺在某日掏光家底,接濟了某位窮苦人三兩文錢,自己又多挨餓幾日雲雲。
    至於道爺所說的結交過許多婆娘,完全是無稽之談。
    再有就是哪種狗最能跑,哪種狗最能咬人,哪種狗最香。
    小於年紀輕輕便積累了對狗的大量研究,至少沒少被狗欺辱。
    有為比較失落,他最是關注道爺那豐富的感情生活。
    如今腦海中卻是想起這樣一幅畫麵——一條巨大的黃狗無情地將道士撲倒在地,道爺匍匐著,流著清淚大罵畜生。
    誒?
    畫風怎的有些奇怪。
    向乾聽得無趣,開口問起自己感興趣的內容。
    “道士,你會不會輕功?”
    老道隨口答道。
    “自然是會的,就好像這樣,簡單。”
    他作了個踮腳起飛的感覺,背筐裏的東西跟著往上彈起。
    “也就是道爺我不善張揚,不然你自然會看見何為身輕如燕。”
    向乾眉頭一黑,老雜毛還真把我看作是青溝子娃娃。
    見向乾不信,老道卸下背筐。
    “小子,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
    話音未落,老道已飛身而出。
    單腳在路旁老樹上一點,化作一團清影快速在三人眼前移動,幾個閃身間已然不見了蹤影。
    “我擦!還真是六必!”
    三人聲合一處,感歎發自肺腑,皆不曾想道士如此武藝超絕。
    然而,足足過了盞茶時間,左右不見道士身影。
    三人麵麵相覷,暗道這道士難道是真神仙不成。
    “三位,可是在尋我?”
    頭頂上,老道蹲在樹杈之間,身形被樹冠遮住了大部分,不仔細看還真找不見身形。
    “道長,我還以為你回青城山去了。”
    有為衝道士招手。
    “還沒保你主仆到瀘州,我怎能食言?
    不過是許久未曾發功,氣息紊亂,在這裏稍作調息。
    且讓開些,我這就下來。”
    三人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
    老道衡量好距離,屈身縱跳。
    三人目光下移。
    “哎~”
    “滋啦~”
    老道一聲疑惑而驚懼地呼叫,伴隨著布料撕裂的聲響。
    三人再抬頭看去,隻見老道士如待宰的雞鴨一般掛在樹杈,一根較粗的枯枝從他臀部位置透出。
    褲子連同道袍一並戳穿,整個人在空中搖晃不已。
    向乾急忙向老道正下方跑去,準備接住隨時掉落的道爺。
    然而道袍與褲子太過陳舊,又是一道綿長的聲響,神氣的道爺頃刻間栽了下來。
    得嘞!接了個寂寞。
    老道身手靈活,以金蟬望月之勢伏於地麵。
    “其實貧道也略懂金蟬功。”
    笑梗不笑人嘛,七爺自然是懂的。
    讓有為翻找出一條褲子給老道換上,他死活不換道袍,非說這是道門最後的臉麵。
    既然這廝非要穿開腚的外袍,也隻好由得他。
    又給七爺省下一筆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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