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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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歐三兒這一記開場扁擔起了作用,他身後的十來人也撲將上去,將吳永平圍了個嚴實,又打又罵,還伴隨布料撕裂之聲。
    有人賞了幾下拳腳之後被人群推開,慢慢冷靜下來,或蹲在地上或靠在牆上,一副看穿生死的模樣。
    唯獨魏大姐,始終沒有上去發泄心中的愁苦。
    冷冷看了許久,才如忽然回神一般,嘴裏哇哇大叫地衝向人群。
    “別打了,會出人命的!”
    她嘴裏不住地喊著這句話,希望將那些癲狂之人的靈智喚醒。
    瘋狂逐漸停歇,隻有歐三兒還在不停地往吳永平的頭臉招呼著。
    “你還我的腿,還我娘來,還我爹來!”眼淚鼻涕,已經分不清路數。
    “老三,別打了,你再打也醫不好大爺的內傷!”魏大姐仍舊苦勸。
    “三哥,你若是氣憤不過,自可取了我這條爛命去抵債。”
    吳永平先前的傷還沒好,被十多人圍毆之後,原本精神奕奕的小夥呈現出一種死相。
    “吳永平,你知道錯了嗎?”範希文製止了準備上去勸架的護衛。
    “錯?這哪...裏是...錯,根...本就...是罪孽。”
    吳永平隻覺得身受巨創,連呼吸都扯著全身疼痛,臉如火燒,高腫的口皮開合之間有血絲浸出。
    “那你應該贖罪!盡你的能力去幫助那些受過不公待遇的人,而不是想著一死了之,活著做些事情彌補才能算悔過,一死百了,如何對得起那些受難之人?”
    吳永平趴在地上,如上了發條的玩偶一般調轉腦袋,呆呆地望著範希文。
    “嘿,他腦殼被打出問題了!”莽子看見比自己眼神還要“睿智”的小道士,心裏想到的第一件事脫口而出。
    範希文拍了莽子的臂膀,“你作惡是因,他們受難是果,既然事情因你而起,也當由你結尾,至少給他們以後的生活一個合適的交待吧。”
    吳永平回頭看了看那十多個苦命的人,對,他們還有親人,他們還有幾十年這樣的日子要過。
    “大姐,你為何不打我?”
    魏大姐雙手握在小腹處,指節白了兩下。
    “我習慣了,這是我的命。”
    回城的路上,吳永平渾渾噩噩,偶爾被路邊的雜草絆倒,但卻隻是平靜地爬起來,依舊如之前一般往前走著。
    他本就不是心思靈活的人,一路上也還沒想明白,自己應當如何去承受那個“果”。
    “範兄,我估計他要瘋。”趙偉站在一塊石板上,斜著頭朝吳永平抬了抬。
    似這種經受不住打擊的人,不會出現在他的“人才”花名冊上。
    其實小道士何嚐不是誤入歧途而已,中二青年的腦回路固然神奇,被那些山匪玩得團團轉,但心中的良知卻極高,知道真相後才這般深深自責。
    一首歌忽然在範希文耳邊縈繞,是蕭憶情的《不謂俠》,這首歌的灑脫當正適合吳永平這等武林俊傑才是。
    “刀可捉,拳也耍。偶爾閑來問個生殺。沒得英雄名諱,掂量些舊事抵酒價。”
    趙偉雙眼發亮,“範兄,又是一首新歌曲,這個意境開導他,絕了!”
    範希文笑道:“那還用說,這可是一代人傳唱出來的經典,鄭重強調歌名《不謂俠》,是蕭憶情的佳作,莫要亂傳!”
    趙偉早有準備,命人好好記錄下來,又催促範希文再唱。
    豁達的旋律在夏風中越飄越高,帶走了吳永平的煩悶,如初春冰湖上的一道裂紋,緩緩劃開新的世界。
    回了城中,依趙偉的安排,依舊讓吳永平去官邸,順帶檢查治療。
    範希文則需要回去安排一番老管家幾人,二人約定晚飯時間再相聚於趙偉住處。
    “莽子,你說他算壞人嗎?”
    範希文望著心神不定的吳永平,腦海中全是“叛逆少年”的各種後世寫照。
    “憨包一個!”
    莽子嗯了一聲,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那個小道士,隻覺得先前在山上衝進人群,以及今天自願被打死,都是傻子才有的行徑。
    自開山幫被剿滅後,先前的聯絡點已經被正常收歸州府所有,被趙偉臨時占用了,給範希文監視老管家用。
    “叔,受累了。”
    範希文踢開一個下人的腿,對床上斜躺的老管家致以崇高的慰問。
    實際上此時的聯絡點,早不是那豬圈不如的環境,甚至還有些小格調,他們幾人被關在此處,吃喝不愁,除了被束縛了手腳並無其他罪可受。說享受倒是有些牽強。
    “七郎的事情辦妥了?”老管家非常平靜,隻是語氣並無之前那般親近。
    “全殲了開山幫。”
    老管家雙眼微微瞪了一下,不曾想七少爺能有這麽大的能耐,成都那邊傳話的可說過,開山幫可有二三百人。
    “看來七郎找了個好靠山,恭喜~”話說得不痛不癢。
    “叔,這邊的事情你回去如實上報就行了,就說範七無視禮法也行,吃裏扒外也罷。”
    說話間,兩張百貫的券紙不著痕跡地鑽進管家的衣襟。
    “若是回去順路,請代我去小娘墳頭上一炷香,我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回成都了。”
    老管家神情複雜,範七郎是他看著長大的,縱然是打死他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七郎會變得這般陌生。
    官人,你這十來年究竟養出了怎樣一個存在?對範家沒有半點歸屬之心,行事全然沒有章法,全憑他的喜好。
    旁邊隔得近的一個下人嗯嗯啊啊,似有話要說。
    範希文看他眼神不善就知道,這人沒憋什麽好屁,況且他應該看見了那兩張券紙。
    “你對我有看法?”範希文反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將那人打得愣住。
    不等那人發火,又吩咐道:“莽子,拖出去,擠死!”
    此擠與雞音同,與掐死一致)
    有為說過,這人是家裏最沒品格的玩意,經常憋著壞,害叔侄倆。
    這是第一次動了殺心,算是保護老管家,也算是對那個魔窟宣戰。
    管家不敢勸說,在這裏呆了這麽久,所見所聞已經超過了他一生以來所積累的經驗,想想自家官人平日裏也算一個狠角色,但那等氣勢全然比不得眼前這些護衛。
    至於七郎,在管家眼中已然與瘋子無二。
    “七郎放心,我自會把話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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