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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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散得比往日快些,林風望著玄甲衛的塵煙徹底消失在地平線,指節在腰間軟劍上輕輕叩了兩下。
    殘玉貼著皮膚的溫度還在,那是蘇婉兒走前硬塞給他的——說是當年她祖父平叛時從敵將身上取下的,能擋血光。
    他低頭摸了摸,袖中還留著她方才吻過的手背的餘溫,可後頸的寒毛卻豎起來了——這是他自小在市井裏練出的直覺,危險近了。
    "林大人。"柳如煙的玉笛聲裹著風鑽入耳膜,他轉身時正看見她踮腳替他理了理被風吹歪的官帽。
    月白裙角沾著的晨露在草葉上蹭出淺痕,發間並蒂蓮簪子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澤,是楚瑤昨夜塞給她的。"楚姑娘在中軍帳等您,茶都換過兩壺了。"
    林風這才注意到,軍帳前那道月白色身影已經立了小半個時辰。
    楚瑤今日沒穿宮裝,隻著湖藍交領襦裙,腰間掛著塊墨玉雙魚佩——那是她母家唯一的遺物。
    見他走近,她指尖輕輕撫過玉佩,嘴角扯出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林大人,該喝口熱的了。"
    帳內炭盆燒得正旺,案上的茶盞還騰著熱氣。
    柳如煙熟門熟路地搬來條矮凳坐下,袖中"唰"地抖出卷密信,信角被指甲掐出幾道褶皺:"西市暗樁今早傳回的。
    保守派在城南郊野紮了五處帳篷,馬廄裏新添了三百匹烏騅,飼料是從北市張記糧行調的——張記東家上個月剛給吳侍郎送過十箱南海珍珠。"
    林風接過信的手頓了頓。
    密信上的字跡他認得,是柳如煙親手摹的暗樁筆記,墨跡裏還浸著淡淡鬆煙墨香。
    他掃過最後一行"月圓夜子時",喉結動了動:"他們等不及了。"
    "可不是。"楚瑤端起茶盞抿了口,青瓷盞沿在她唇上壓出道淺紅印子,"您推行的商稅新則斷了他們三成進項,前兒戶部李尚書的嫡子在賭坊輸了八萬兩,正到處籌銀子填窟窿呢。"她指尖叩了叩案上攤開的《乾元律》,"還有,昨天夜裏司禮監老陳頭來傳話,說太後屋裏的鸚鵡突然不愛唱"聖壽無疆"了,改學罵"苛政猛於虎"。"
    林風突然笑了,指節抵著額角:"太後的鸚鵡?
    倒比某些大人聰明。"他抽出腰間軟劍擱在案上,劍鞘上的雲紋在火光裏泛著冷光,"柳姑娘,吳侍郎去年私吞河工款的賬冊,可還在?"
    柳如煙的玉笛在掌心轉了半圈,眼尾微微上挑:"存在城西破廟第三塊磚下,用蠟封著。
    上個月他派了三個家奴去尋,都被我暗樁引到賭坊,輸得連褲衩都不剩。"
    "好。"林風抽出軟劍,劍鋒在案上劃出道淺痕,"你今夜就把賬冊抄三份,一份送吳侍郎的正房夫人,一份塞給李尚書的書童,最後一份...讓東市說書的老張頭明早去茶館"無意"說漏嘴。"他抬眼時目光如刃,"吳侍郎的夫人最恨他養外室,李尚書和他爭戶部尚書位子爭了十年——等他們狗咬狗,咱們正好騰出手。"
    柳如煙起身時裙角掃過炭盆,帶起幾點火星。
    她把玉笛別在腰間,發間並蒂蓮簪子晃了晃:"我這就去辦。"走到帳口又停住,回頭望了眼案前的兩人,"林大人,楚姑娘,茶涼了記得添。"
    帳簾落下的瞬間,楚瑤突然伸手按住林風的手背。
    她的手比帳外的晨霧還涼,腕間銀鈴輕響:"還有件事。"她從袖中摸出個小瓷瓶,倒出粒朱紅藥丸推過去,"這是太醫院新製的護心丹,蘇姑娘走前托我交給你。
    她說...若遇著淬毒的暗器,先服半粒。"
    林風捏著藥丸的指尖發顫。
    他想起昨夜蘇婉兒替他擋刀時,血浸透了月白中衣,她卻笑著說"不過是皮外傷"。
    此刻藥香混著炭火氣鑽進鼻腔,他突然握住楚瑤的手:"楚姑娘,能幫我聯絡鎮北王舊部嗎?
    當年他麾下的"鐵衣營"如今散在民間,若能..."
    "我早讓人去了。"楚瑤抽回手,低頭整理袖扣,耳墜上的珍珠在火光裏忽明忽暗,"鎮北王的舊部總旗周虎,現在在城南賣炊餅。
    我前日派小太監送了筐蜜橘,他塞回張紙條——"月上柳梢頭,人約斷橋邊"。"
    林風望著她眼底的星子,突然覺得這帳內的炭盆更暖了些。
    他將護心丹收進貼身暗袋,軟劍"唰"地入鞘:"等柳姑娘的消息到了,你便去斷橋。"他指腹擦過案上未幹的墨跡,"告訴周虎...當年鎮北王說"願為家國拋頭顱",現在該他的舊部,為新朝拋熱血了。"
    楚瑤起身時,腰間雙魚佩撞在案角,發出清越的響。
    她理了理裙裾,望著帳外漸高的日頭:"月上柳梢時,必有回音。"
    林風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帳簾外,伸手端起案上的茶盞。
    茶已經涼透了,可喉間卻泛起股清甜——是楚瑤方才放的桂花蜜。
    他望著帳外正在整備的羽林衛,望著遠處城牆角飄起的酒旗,突然覺得腰間的殘玉燙得厲害。
    真正的硬仗,或許真的開始了。
    但他知道,當月亮爬上柳梢頭時,會有更多人站到他身側——就像蘇婉兒的玄甲衛,柳如煙的密檔,楚瑤的蜜橘與舊部。
    風卷著炊煙掠過營門,帶來遠處酒肆的吆喝聲。
    林風按了按腰間的軟劍,望著案上攤開的《乾坤訣》殘卷,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楚瑤出了軍帳,指尖還留著林風掌心的溫度。
    她裹緊湖藍襦裙,看那輪白日墜向西山,天邊染了層蜜橘色的雲——倒像前日送周虎的那筐蜜橘。
    腰間雙魚佩撞著大腿,一下一下,撞得她心跳發緊。
    斷橋在城南護城河邊,青石板縫裏長著半尺高的野艾。
    楚瑤下了馬車,遠遠便見橋影裏立著個戴鬥笠的身影,肩上搭著塊藍布,正是賣炊餅的行頭。
    她腳步未停,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隔著十步便拋了過去:"周大哥,新出爐的桂花炊餅。"
    鬥笠掀起一角,露出道刀疤從左頰貫到下頜。
    周虎捏了捏油紙包,指尖觸到裏麵硬邦邦的蜜橘,喉結動了動:"姑娘好記性,當年老王爺總說,甜橘配鐵衣,才不苦。"他扯下鬥笠甩在橋欄上,露出頭頂稀疏的白發,"直說吧,林大人要咱們老兄弟做什麽?"
    楚瑤走到他身側,望著河麵上碎金般的波光:"月圓夜子時,保守派要生事。"她摸出塊玄鐵虎符,正是鎮北王府的信物,"林大人說,當年老王爺在陣前喊"願為家國拋頭顱",現在新朝需要你們...拋熱血。"
    周虎的手指深深掐進虎符紋路裏,指節發白。
    他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震得橋邊柳梢的麻雀撲棱棱亂飛:"好!
    當年老兄弟被卸了甲,蹲在灶前烙炊餅,夜裏總夢見鐵衣撞出的響。"他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抖開竟是副鏽跡斑斑的鎖子甲,"前日我把炊餅爐砸了,鐵水重鑄這甲——雖不如當年的精,可擋刀槍,夠使。"
    楚瑤望著那甲片上暗紅的鏽,知道是周虎偷偷磨的血痕。
    她伸手按住他手背:"後日卯時三刻,西城門樓掛三盞紅燈籠,便是信號。"
    "得嘞!"周虎把鎖子甲重新包好,轉身要走,又回頭衝她拱了拱手,"姑娘,替我給林大人帶句話——當年老王爺說"鐵衣營的血,隻澆忠義土",如今這土,該是新政的根。"
    話音未落,他已融進漸濃的暮色裏。
    楚瑤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見水麵上月亮剛浮出個邊兒,正應了"月上柳梢頭"的約。
    她對著河水理了理鬢發,袖中銀鈴輕響——這一趟,穩了。
    與此同時,林風的官轎正穿過朱雀大街。
    簷角銅鈴被晚風掀得叮當響,他掀開車簾,見街兩邊酒肆掛出了夜燈,東市茶館飄來的說書聲裏,隱約能聽見"吳侍郎私吞河工款"的字眼。
    他嘴角勾了勾,摸出袖中密報——柳如煙的暗樁果然得手了。
    保和殿的蟠龍柱在暮色裏投下長影。
    林風掀簾而入時,禮部侍郎陳正正捧著茶盞來回踱步,見他進來忙作揖:"林大人,李主事剛送來戶部近三月的銀錢流水,您看這......"他指了指案上堆成山的賬冊,燭火在他鏡片上跳了跳。
    "陳大人且坐。"林風解了官袍搭在椅背上,抽出腰間軟劍往案上一擱,劍鞘撞得茶盞叮當響,"今夜隻說兩件事:其一,保守派要在月圓夜生事,目標是攪黃明日早朝的商稅新則;其二,咱們得在他們動手前,先斷了他們的爪牙。"
    工部主事李青猛地一拍桌子:"林大人是說吳狗那檔子事?
    我剛聽說西市賭坊裏,李尚書的書童正拍著大腿罵"吳老匹夫藏得深"!"他從袖中抖出張紙,"這是我讓管庫的小吏抄的河工款流向,您瞧,從吳府到李府的莊子,再轉到北市糧行......"
    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
    林風接過紙,指腹劃過墨跡:"好,明日早朝,陳大人帶禦史台的人彈劾吳侍郎,李主事拿河工款的賬冊做輔證。"他抬眼掃過眾人,目光落在最末座的年輕禦史身上,"張禦史,你去查李尚書嫡子的賭債——八萬兩不是小數,總得有人給他填窟窿。"
    年輕禦史猛地直起腰,耳尖發紅:"林大人放心,卑職今夜就去順天府調卷宗!"
    陳正突然放下茶盞:"可太後那邊......"他壓低聲音,"今早司禮監的人說,太後聽了半日"苛政猛於虎",氣得摔了茶碗。"
    林風抽出軟劍,劍鋒在燭火裏映出冷光:"太後最疼的是嫡孫三皇子。"他指向案頭的《商稅新則》,"三皇子前日在禦花園說"商稅養軍,邊民不用餓肚子",太後聽了直摸他的頭。"他收劍入鞘,"明日早朝,讓三皇子陪駕。"
    殿外更鼓敲過三更時,眾人才陸續散去。
    林風站在簷下,望著星子漸稀的夜空,摸了摸腰間殘玉——蘇婉兒說能擋血光的,此刻倒真有些發燙。
    他轉身回殿,見案頭還擱著楚瑤留的紙條:"周虎應了,鐵衣營可喚。"
    月到中天時,林風登上府中望樓。
    京城的燈火已大半熄滅,隻有城南郊野隱約有火光——該是保守派的帳篷。
    他摸出袖中密信,是柳如煙剛讓人送來的:"吳夫人砸了外室的院子,李尚書的狀子已遞到順天府。"
    風卷著桂香撲來,他想起楚瑤茶裏的桂花蜜。
    腰間軟劍貼著大腿,《乾坤訣》殘卷在密室裏泛著幽光。
    他低頭看了眼腕間的護心丹,突然笑了——冰麵下的火,從來不是他一個人的。
    後半夜,林風在密室裏翻出個檀木匣。
    匣中整整齊齊碼著吳侍郎的賬冊副本、鐵衣營的聯絡信,還有三皇子親筆寫的"商稅利國"的小楷。
    他將這些收進暗袋,手指撫過袋口的雲紋——明日早朝,金殿之上,這些便是他的劍。
    晨霧又起時,林風站在鏡前係玉帶。
    銅鏡裏映出他眼底的血絲,卻掩不住眸中的鋒芒。
    他扣好最後一枚玉扣,轉身對隨從道:"備轎。"
    府門打開的瞬間,晨霧被穿堂風卷散。
    林風望著東方魚肚白,摸了摸X前的暗袋——那裏裝著足以掀翻整個保守派的證據。
    他跨上轎輦時,聽見遠處傳來玄甲衛的馬蹄聲,清脆得像敲在人心上。
    金殿的飛簷在晨霧裏若隱若現,像頭蓄勢待發的巨獸。
    林風望著那抹朱紅,指節輕輕叩了叩腰間軟劍。
    今日早朝,該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大人"們,見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