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影臣現身

字數:4776   加入書籤

A+A-


    冬夜的寒風卷著雪粒子拍打在丞相府的雕花窗欞上,林風坐在書案後,燭火在《影臣密錄》的絹帛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青冥子的密函就壓在鎮紙下,墨跡未幹的"周元慶"三個字像根細針,紮得他指尖發疼。
    "大人,趙大人求見。"外間傳來小廝的通報。
    林風將密函折成三疊,塞進袖中暗袋。
    他望著窗外被雪壓彎的梅枝,喉結動了動——周元慶是三朝老臣,門生故吏遍天下,連皇帝都要尊稱一聲"周閣老"。
    可當青冥子在密函裏提到那茶販鎖骨的月牙烙痕時,他就想起上個月戶部奏報的西北糧餉虧空。
    三百萬石軍糧不翼而飛,周元慶推說是雪災所致,可他私訪時分明見著涼州百姓啃的是樹皮。
    "林相。"趙德昌掀簾進來,官靴上沾著未撣淨的雪,"方才在宮門口遇見周尚書,他說今日早朝要議"新政妨農"的折子。"
    林風抬眼,燭火映得他眼底寒光一閃。
    他伸手從案頭取過一卷《鹽鐵論》,封皮磨得發亮——這是他抄書時用的舊物,"趙大人可知,周元慶的侄孫明日要娶吏部侍郎之女?"
    趙德昌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楚瑤公主昨日讓臣帶的珊瑚樹禮單......"
    "珊瑚樹要最大的。"林風指尖劃過《鹽鐵論》的扉頁,"但禮單上要多寫一項——前朝傳下來的"百鳥朝鳳"鎏金盞。"他頓了頓,"那盞子是周元慶當年獻給先皇的,後來被先皇賜給了楚瑤母妃。"
    趙德昌瞳孔微縮,突然明白過來:"大人是要周元慶記起,那盞子的暗格裏藏著他當年勾結北戎商人的契約?"
    林風沒說話,隻是將案頭的《影臣密錄》推過去。
    趙德昌翻開第一頁,"周元慶"三個字刺得他倒抽冷氣。
    "早朝時,"林風的聲音像浸了冰的鐵,"你把禮部新查的"科舉舞弊案"抖出來,牽連的人裏要有周元慶的得意門生。"他指節叩了叩案幾,"記得留半分破綻,讓周閣老以為能把火引到我頭上。"
    趙德昌攥緊密錄,袖中冷汗浸透了中衣。
    他退出書房時,聽見身後傳來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林風又在看那本抄得密密麻麻的《鹽鐵論》,那是他寒門出身的憑證,也是他破局的刀。
    與此同時,城南"醉紅樓"的頂樓雅間裏,柳如煙正將最後一張密函的殘頁拚在案上。
    她素白的指尖沾著朱砂,在三張泛黃的信箋上點了點:"兵部的張侍郎,禮部的孫員外郎,工部的李主事。"
    "主子,"丫鬟小桃捧著茶盞進來,"趙大人的人送了個錦盒。"
    柳如煙打開錦盒,裏麵躺著三枚青銅魚符——這是監察使的聯絡信物。
    她突然笑了,眼尾的胭脂跟著翹起來:"小桃,去把"千機閣"的飛鴿喚來。"她將魚符塞進鴿腿的竹筒,"告訴趙大人,明日早朝,讓他帶著這三枚魚符,在周元慶說話時當眾摔在禦案前。"
    小桃猶豫著沒動:"可那三位大人都是周閣老的人......"
    "所以才要他們自己跳出來。"柳如煙拈起一枚魚符,在燭火上烤了烤,背麵浮現出細小的北戎文字,"監察使的密令是"擾亂朝綱,待北疆有變時開城"。"她將魚符按進蠟裏封存,"等他們急著撇清關係時,自然會露出馬腳。"
    小桃捧著鴿籠退下時,聽見柳如煙低低哼起江南小調。
    那調子甜得發膩,可她指尖捏著的魚符,卻涼得像浸過千年寒潭。
    江湖大會的演武場裏,蘇婉兒的繡春刀正架在蒼梧派長老的脖子上。
    她玄色勁裝沾著血珠,發間的銀簪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台下百來號江湖人擠作一團,有抽刀的,有後退的,還有人偷偷往場外溜。
    "各位看清楚了!"蘇婉兒振臂一喝,繡春刀挑開長老的衣襟——鎖骨處的月牙烙痕在雪地裏格外刺眼,"這三位長老收了北戎的"傀儡丹",要在開戰那日毒啞各派掌門!"
    蒼梧派大弟子突然撲上來:"你血口噴人!"他的劍剛出鞘,就被蘇婉兒一腳踹中手腕。"哢嚓"一聲,劍斷成兩截,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
    "《乾坤訣》第八重。"蘇婉兒將斷劍踢回大弟子腳邊,"林風教我的。"她掃過台下,有人倒吸冷氣,有人眼底發亮,"從今日起,正道聯盟派三十名親傳弟子進駐各派。"她從懷裏摸出枚虎頭令,"不服的,現在可以試試。"
    演武場突然安靜下來。
    有人偷偷看了眼蘇婉兒腰間的虎頭令——那是當年鎮北王的虎符,蘇婉兒的父親蘇烈將軍,正是死在北戎的暗箭下。
    "我等願遵令!"青城派掌門率先抱拳。
    接著是華山、崆峒,連一直中立的點蒼派都跟著表態。
    蘇婉兒望著台下此起彼伏的抱拳,突然想起林風昨日說的話:"江湖散沙,但若有根繩子捆著,便是最利的劍。"
    她將虎頭令別回腰間,血珠順著刀背滴在雪地上,綻開一朵朵紅梅。
    太廟的偏殿裏,楚瑤跪在蒲團上,麵前的青銅香爐飄著嫋嫋青煙。
    她身後站著二十來個大臣,有老有少,有的縮著脖子,有的眼神閃爍。
    供桌上擺著"龍魂玉簡",那是乾元開國皇帝的遺物,刻著曆代叛臣的名字和下場。
    "李大人,"楚瑤突然開口,聲音像浸了冰水,"你上個月往揚州送的二十車絲綢,是給哪家商隊?"
    戶部侍郎李煥渾身一震:"回公主,是......是江南織造局的。"
    "江南織造局的賬冊上,"楚瑤指尖劃過玉簡,"上個月隻收了十車。"她轉頭看向跪在最前麵的周元慶,"周閣老,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周元慶的胡須抖了抖:"許是......許是路上損耗。"
    楚瑤笑了,起身將玉簡舉過頭頂。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玉上,映出"周元慶"三個血字——那是她昨日用"聞香散"讓周元慶的侍妾招的。"各位大人,"她的聲音突然拔高,"這玉簡裏,可記著你們每個人的"損耗"。"
    殿外的古柏被風吹得沙沙響。
    幾個原本縮著脖子的大臣突然跪直了身子,其中一個顫聲說:"臣願立誓,永效忠林相!"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最後連李煥都磕得額頭見紅:"臣願獻出家產充作軍餉!"
    楚瑤望著跪了一地的大臣,指尖輕輕撫過玉簡上的"周元慶"。
    她知道,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麵——等林風公布影臣名單時,這些人就是最鋒利的刀。
    千裏外的終南山裏,青冥子的劍挑開最後一道機關。
    山洞深處的石台上,整整齊齊碼著十壇"傀儡丹"和百張"血咒符"。
    他捏起一張血咒符,上麵的朱砂還帶著潮氣,分明是新製的。
    "青冥子!"身後傳來白眉道人的喊,"這裏有張地圖!"
    青冥子轉身,見白眉道人舉著張泛黃的羊皮卷。
    地圖上用紅筆標著二十七個點,從北疆到江南,像一張巨大的網。
    他的指尖停在京城的位置,那裏畫著個醒目的紅圈——正是太廟的位置。
    "看來他們要動的,不止是朝堂。"青冥子將地圖塞進懷裏,"把這些丹藥和符咒全燒了。"他望著山洞外的雪,突然想起林風密信裏的話:"真正的敵人,不在戰場之上。"
    就在這時,丞相府的急報鴿撲棱棱撞進書房。
    林風拆開信箋,上麵隻有八個字:"禦書房動,太廟碑拓失。"他猛地站起身,案上的《鹽鐵論》"啪"地掉在地上。
    窗外的雪更大了,風卷著雪粒子打在窗紙上,像極了有人在敲——那是影刺的暗號。
    林風彎腰撿起書,書頁間飄落張紙條,是楚瑤的字跡:"祖龍碑拓有密文,恐遭不測。"他望著窗外翻湧的陰雲,突然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腥氣——那是北戎巫祝特有的腐臭味。
    "備馬!"他對著外間大喊,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冷,"去太廟!"
    雪地裏,一行馬蹄印迅速被新下的雪覆蓋。
    隻有林風袖中,那卷《影臣密錄》上的"周元慶"三個字,在雪光下泛著暗紅,像要滴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