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舊憶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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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地裏的篝火還未完全熄滅,林風掀開門簾時,身上的血漬被夜風吹得發硬,黏在玄鐵劍鞘上沙沙作響。
    程硯之早等在主帳裏,懷裏的古燈被紅布裹著,燈芯透過布料漏出一線幽藍,像極了血經殘篇剛才在石殿裏泛起的光。
    "林將軍。"程硯之起身時,家傳玉符從袖中滑落,在案幾上磕出一聲輕響。
    他的手指還在發抖——突圍時被逆修者抓傷的傷口沒來得及處理,滲出的血珠在玉符八卦紋裏洇開,"得趁血經殘篇還帶著石殿裏的陰氣,用古燈照它。
    我祖父說過,隻有活人的血引,才能讓家傳秘術喚醒殘篇裏的......"
    "說重點。"蘇婉兒的刀鞘重重磕在地上。
    她臉上還沾著敵人的血,發繩散了一半,卻仍挺直腰板站在林風身側,"我們沒多少時間。
    歸墟教的人今晚肯定會反撲。"
    程硯之喉結動了動,掀開紅布的手突然頓住。
    古燈的光"刷"地竄高三寸,燈芯爆出一朵綠焰,映得案上的血經殘篇突然顫動起來。
    殘篇邊緣的暗紋像活了似的遊走,原本模糊的血色字跡漸漸清晰,竟在空氣中浮起一片淡紅的霧氣。
    林風下意識按住腰間劍柄。
    他能感覺到懷裏的血經殘篇在發燙,熱度順著衣襟往心口鑽,像有人用燒紅的鐵簽子抵著他——這和三日前在邊陲小鎮,那個被抽幹氣血的小乞兒屍體上的溫度,一模一樣。
    "退開。"程硯之的聲音突然變了調。
    他將玉符按在殘篇上,八卦紋裏的血珠瞬間被吸得幹幹淨淨,玉符表麵騰起白霧,"古燈、玉符、活人的血......這是我程家守了八代的血契之法!"
    霧氣越聚越濃,在帳中凝成一道虛影。
    虛影裏有個白衣男子,廣袖翻飛間握著兩卷泛黃的書冊。
    他的聲音像從極遠的地方飄來,帶著金石相擊的清響:"乾坤正道,逆天邪途,二者共生於混沌之初......"
    林風的呼吸驟然一滯。
    他盯著虛影裏男子的麵容,後槽牙咬得咯咯響——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臉,隻是眉峰更冷些,眼尾多了道極淡的疤痕,像劍傷。
    "這不可能......"他踉蹌著往前半步,玄鐵劍"當啷"掉在地上。
    體內的《乾坤訣》突然自行運轉,第八重"九轉歸一"的真氣在經脈裏橫衝直撞,竟與空中的虛影產生了共鳴。
    有什麽東西從記憶深處翻湧上來:幼年時總做的那個夢,白發老者站在雲頭,撫著長須說"你是我等了三百年的傳承者",此刻竟和虛影裏的白衣人重疊在了一起。
    "林兄弟!"
    隱居江湖的奇人周伯通不知何時擠到了帳前。
    他枯瘦的手指按在林風腕間,蒼老的瞳孔突然縮成針尖:"你體內有乾坤始祖的血脈印記!
    難怪《乾坤訣》在你手裏能修到第八重——這功法本就是為你們這一脈量身打造的!"
    林風猛地抽回手。
    他想起小時候替書坊抄書時,總在半夜被同一個夢驚醒:青磚鋪就的密室裏,石牆上刻滿他看不懂的紋路,一個穿白衣的男人對著他笑,說"等你長大,就來取屬於你的東西"。
    原來那不是夢,是......是血脈裏沉睡的記憶?
    帳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的爆響。
    "敵襲!"聯盟武癡趙猛的吼聲響徹營地,"歸墟教的逆修者衝過來了!"
    蘇婉兒的刀已經出鞘。
    她反手將林風推到程硯之身後,刀鋒挑起帳簾:"保護血經!
    我去幫趙猛!"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射向帳外,刀光在夜色裏劃出一道銀弧。
    林風低頭看向案上的血經殘篇。
    虛影已經消散,但殘篇中央多出一幅泛著黑芒的脈絡圖,像無數條毒蛇盤繞在一起——正是柳如煙之前提到的"逆脈運行圖"。
    他咬牙運起《乾坤訣》,掌心按在殘篇上,真氣如潮水般湧進紙頁:"程兄弟,用玉符鎮住它!"
    程硯之的玉符剛貼上去,殘篇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
    林風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扯他的魂魄,眼前閃過無數畫麵:邊陲小鎮被抽幹的乞兒、石殿裏瘋狂的逆修者、敵國軍營裏堆積如山的屍體......原來血經根本不是功法,是吞噬活人生機的邪器!
    "接著!"柳如煙從帳角的陰影裏閃出來。
    她懷裏抱著一摞染血的羊皮卷——是方才突圍時從敵營偷來的實驗日誌,"這些日誌裏記著歸墟教用活人做實驗的記錄。
    逆脈運行圖......是他們批量製造逆修者的關鍵!"
    帳外的喊殺聲更近了。
    趙猛的吼聲突然變啞,混著骨骼碎裂的悶響:"林將軍!
    我撐不住了!"
    林風的額頭沁出冷汗。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真氣,指尖在逆脈圖上快速點過,竟將整幅圖的脈絡刻進了腦海。
    殘篇在他掌下逐漸冷卻,原本妖異的紅光褪成灰白,像普通的舊紙。
    "林大人!"
    楚瑤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她穿著夜行衣,發間的珍珠步搖沾著草屑,手裏攥著半塊染血的密報:"宮裏傳來消息,敵國已經調動了邊境三十萬大軍,他們要啟動"九轉逆天"第一階段......"她的話沒說完,帳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嚎——是趙猛的聲音。
    林風猛地抬頭。
    他看見帳外的火光裏,敵國護法的身影如鬼魅般逼近,腰間的玉牌泛著妖異的紅光。
    蘇婉兒的刀砍在他身上,竟隻濺起幾點火星——那老東西不知用了什麽邪術,身體硬得像塊鐵。
    "把血經交出來!"敵國護法的聲音像刮過石板的指甲,"否則這營地的人,都得給我當血經的養料!"
    林風低頭看向手裏的逆脈圖。
    圖上的脈絡突然在他眼前活了,和《乾坤訣》的運行路線重疊又分離,像兩條糾纏的蛇。
    他想起周伯通說的血脈印記,想起白衣男子說的"乾坤正道,逆天邪途",想起邊陲小鎮那個小乞兒死前望向他的眼神。
    "既然這條路通向毀滅......"他握緊逆脈圖,指節發白,"那就由我親手斬斷它。"
    帳外傳來蘇婉兒的悶哼。
    林風猛地掀開帳簾衝出去,玄鐵劍在手中嗡鳴。
    他看見蘇婉兒半跪在地上,胸口的衣襟被撕開一道血口;趙猛倒在她腳邊,胸口插著半把斷刀,還在艱難地往這邊爬;敵國護法的玉牌已經亮起紅光,周圍的逆修者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正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林風將逆脈圖塞進懷裏,運起《乾坤訣》第九重——他從未試過的境界。
    體內的真氣如火山噴發,順著新悟的脈絡直衝頭頂。
    他聽見自己的骨骼發出脆響,聽見蘇婉兒喊他名字的聲音,聽見敵國護法驚恐的尖叫。
    "帶所有人撤到後山穀。"他轉頭看向帳裏的程硯之、柳如煙和楚瑤,聲音裏帶著自己都陌生的威嚴,"我需要三天時間......三天後,我會讓這邪術徹底消失。"
    晨光穿透雲層時,林風獨自走進營地後的隱秘山穀。
    他摸出懷裏的逆脈圖,在一塊光滑的巨石上坐下。
    山穀裏的風掠過他的發梢,帶著青草的香氣。
    他閉上眼,按照逆脈圖的脈絡運轉真氣——這一次,他要徹底弄清楚,這邪途和正道,究竟能不能在他手裏,分出個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