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逆心試煉·真相浮現
字數:7628 加入書籤
林風將逆脈圖按在胸口時,指尖能清晰觸到圖上暗紅絲線的凹凸紋路,那是他用逆修之力重新勾勒的幻陣脈絡。
帳外更鼓敲過三更,他抬袖抹了把額角冷汗——自陳副將端著參湯離開後,後頸便一直發緊,像有根細針紮在大椎穴上。
"傳張統領、李參將、周都尉、趙偏將、錢千總。"他對著帳外低喝,聲音裏浸著夜露的涼,"就說本帥要與諸位共參《乾坤訣》要義。"
親衛領命而去的腳步聲漸遠,林風轉身掀開軍帳側簾。
月光漫過營寨,十五座火把將校場照得如同白晝,五匹戰馬正拴在旗杆下,馬頸上的銅鈴被風撞得輕響——那是他今早特意命人在五位將領的坐騎上係的,為的就是聽個"響"。
最先到的是張統領。
這位黑臉漢子掀簾時帶起一陣風,腰間佩刀與甲片相碰,發出清越的脆響。"林帥,末將來得可還及時?"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被酒漬染黃的門牙。
林風注意到他右手拇指內側有新蹭的血痕——分明是今早校場演武時,他那柄新換的玄鐵刀崩了刃。
緊接著進來的是李參將。
這位素日最講究儀容的將領今日竟沒束發,幾縷灰白發絲散在肩頭,袖角還沾著草屑。"末將...末將方才在查糧草,一時著了急。"他搓著雙手解釋,目光卻不敢與林風對視。
林風掃過他腰間的玉牌——那是前日軍中犒賞的"忠勇"令,此刻正歪歪斜斜掛在皮帶上。
周都尉進門時帶著股藥香。
他捂著肋下傷口,臉色發白:"末將舊傷發作,實在走不快。"林風瞥見他靴底沾著新鮮的泥點——營中剛下過雨,唯有機密帳後那片竹林的泥土泛著青黑。
趙偏將和錢千總幾乎同時到。
趙偏將的配劍沒入鞘,劍尖挑著塊碎布,正是今早失蹤的探馬所穿的玄色勁裝;錢千總的左手一直揣在懷裏,指節抵著衣襟,隔著布料都能看出他攥著什麽硬物。
"諸位請坐。"林風指著帳中五張蒲團,玄色大氅在地上拖出半道陰影。
他抬手時,袖口滑落,露出腕間一道淡青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邊陲小鎮,為救被山賊劫持的孩童留下的。
五位將領的目光在那道疤上稍作停留,又迅速移開。
"今日請諸位來,是想請各位幫本帥個忙。"林風坐回主位,指尖輕叩案上的逆脈圖,"這《乾坤訣》逆修之法,需得人心為引。
本帥布了個心魔幻陣,想請各位入陣一試——若是能破了自己的心魔,這一仗,咱們便多五分勝算。"
張統領最先拍案而起:"林帥這是信不過末將?"他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刀疤跟著一跳一跳。
李參將忙扯他袖子:"張兄弟莫急,林帥這是為咱們好。"周都尉則眯起眼:"心魔幻陣...可是能照見人心的?"
林風沒接話,隻是抬手按在案角機關上。
帳中燭火突然明滅不定,五團幽藍鬼火從帳角竄出,在半空凝成五道漩渦。
張統領剛要發作,眼前景象驟變——他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老家,娘正跪在地主門前,額頭撞在青石板上,"求您行行好,我兒能扛兩百斤糧包..."
李參將則看見自己跪在靈堂前,妻子的棺木停在中央,牌位上"李門蘇氏"四個字被鮮血浸透,"你說要保我周全,可敵軍破城那日,你在哪?"
周都尉的幻象裏,二十個傷兵圍在他身邊,斷腿的拽他褲腳,缺耳的喊他名字:"周將軍,您說糧草三天就到,可我們等了七天...七天啊!"
趙偏將的眼前是懸崖,他最器重的親兵小柱子吊在崖邊,手指摳著石縫往下滑:"將軍拉我一把,我還沒娶媳婦..."
錢千總則看見自己跪在敵國戰旗前,那抹刺目的玄色龍紋在風中獵獵作響,敵將的刀尖抵著他後頸:"降了吧,你妻兒的項上人頭,可都在我手裏。"
"不!"錢千總的嘶吼穿透幻陣。
他猛地跳起來,腰間硬物"當啷"落地——是塊敵國的虎符。
他雙眼通紅,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沒降!
我沒降!
是他們拿我兒子要挾...他們說隻要我..."
帳中燭火"啪"地炸開。
林風起身撿起虎符,指腹擦過上麵的暗紋——與柳如煙前日截獲的敵國密信上的印記分毫不差。"錢千總,你可知這心魔幻陣,照的是人心最深處的念頭?"他聲音平靜得可怕,"你跪在敵旗前的樣子,比你自己記得還清楚。"
錢千總癱坐在地,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林帥,我真的是被逼的...他們說我兒子在他們手裏,說我不降就..."
"帶下去。"林風對親衛揮揮手,目光掃過其他四人。
張統領還在發抖,攥著衣角的手背上全是汗;李參將抱著頭,嘴裏喃喃"我錯了,我錯了";周都尉閉著眼,眼角有淚滑落;趙偏將則紅著眼眶,對著空氣喊"小柱子,抓住我的手"。
"諸位,"林風的聲音突然溫和下來,"這幻陣照的是心魔,不是罪過。
張統領,你娘在天之靈,定不願見你被仇恨蒙了眼;李參將,你夫人若知道你這些年拿命守邊,定不會怪你;周都尉,那些傷兵若知道你後來把自己的俸祿都分了,泉下有知也該瞑目;趙偏將,小柱子若看見你現在帶的兵,定要誇你是好將軍。"
他轉身掀開帳簾,月光正好落在錢千總被拖走的背影上。"去把柳姑娘的信鴿放了。"他對親衛說,"就說錢千總落網,讓她那邊加快些。"
此時的柳如煙正貓在半山腰的岩縫裏。
她盯著山腳下的山洞,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藥味——那是療傷丹藥的香氣。
三天前她在軍藥庫發現二十箱"金創丹"被調包成了麵粉,順著藥商的貨單追到這裏,果不其然。
她摸出腰間的柳葉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洞外兩個守衛正蹲在火堆旁烤兔子,其中一個打了個哈欠:"那老東西還挺能熬,都審三天了,愣是沒鬆口。"另一個啐了口:"再熬也沒用,等林狗的腦袋掛在城牆上,咱們自然能交差。"
柳如煙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順著藤蔓滑到洞口,刀光閃了兩閃,兩個守衛便無聲倒地。
洞內光線昏暗,她看見十五具被鐵鏈鎖在牆上的身影——都是近月來失蹤的武林高手,此刻正閉著眼,臉色蠟黃。
"解藥。"她揪住一個守衛的衣領,刀尖抵在他喉結上。
守衛渾身發抖,指向洞最深處的石桌:"在...在那個青瓷瓶裏。"
柳如煙取了解藥,逐一喂給高手們。
當喂到最後一個白須老者時,老者突然抓住她手腕:"姑娘,莫要怪老將軍...是敵國拿他孫兒的命要挾,他也是逼不得已。"
"老將軍?"柳如煙的手猛地一顫,"可是鎮北軍的吳老將軍?"
老者點頭:"正是。
他每月初一都會讓人送傷藥來,怕我們撐不住...姑娘,他是好人,就是被拿捏住了軟肋。"
柳如煙的耳中嗡鳴。
她想起三天前在吳老將軍的書房裏,看見他孫子的生辰八字壓在鎮紙下,墨跡還未幹透;想起昨日在他的藥罐裏,發現半片敵國特有的"牽機草"——那是用來控製人質的毒藥。
"諸位先調息恢複。"她將解藥瓶塞進老者手裏,"我得回營找林帥。"
她剛翻出洞口,懷裏的信鴿突然振翅。
她解開鴿腿上的紙條,月光下"錢千總落網"五個字刺得她眼睛發酸。
與此同時,蘇婉兒正帶著三個親衛策馬狂奔。
她的玄色披風被風掀起,露出腰間那柄染血的長劍——方才在防線巡查時,她在西哨發現三個哨兵的喉管被割斷,傷口呈十字形,正是敵國"十字刃"的手法。
"林帥,西哨有敵國死士滲透。"她掀簾而入時,發梢還滴著夜露,"末將審了個活口,說敵軍先鋒營今夜會攻南城門,他們的"戰神"會親自督戰。"
林風正在看柳如煙送來的密信,聞言猛地抬頭:"吳老將軍?"他捏著信紙的手青筋暴起,"他孫兒被敵國扣在幽州?"
"是。"蘇婉兒將染血的十字刃拍在案上,"那死士還說,敵國戰神此次帶了三十車火藥,要炸咱們的糧倉。"
林風的手指在地圖上快速移動。
他圈出南城門、糧倉、幽州三個點,又畫了條虛線直插敵軍後營:"蘇姑娘,你帶八百玄甲衛,今夜子時潛入敵軍後營。
目標隻有一個——找到敵國戰神的帥帳。"
"末將明白。"蘇婉兒按住劍柄,目光如刀,"若找不到,我便把後營翻個底朝天。"
此時的楚瑤正坐在宮中的牡丹亭裏。
她穿著月白錦袍,腕間的翡翠鐲子與銀壺相碰,發出清脆的響。
下方二十餘位貴族夫人圍坐,其中定北侯夫人正舉著酒杯:"公主這葡萄酒,比去年的更甜。"
"是北境新貢的。"楚瑤淺笑著為她斟酒,"聽說定北侯夫人的表兄在幽州做生意?
不知可還順利?"
定北侯夫人的手頓了頓,酒液濺在錦緞上:"順...順利。
他說幽州的胡商最近都在囤糧,說是要打大仗。"
楚瑤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記得三日前收到的軍報,幽州的糧價確實漲了三成。"胡商囤糧?"她端起酒杯,"可我聽說,敵國的運糧隊這月過了三次雁門關。"
定北侯夫人的臉瞬間慘白。
她打翻酒杯,酒液順著桌沿滴在地上,像一灘凝固的血:"公主說笑了,胡商囤糧...不過是想賺些差價。"
楚瑤放下酒杯,指尖輕叩桌麵。
暗處的宮娥立即上前,用銀盤托著一卷帛書:"夫人不妨看看這個。"帛書上是定北侯表兄與敵國商人的書信,末尾蓋著敵國的虎紋印。
"拿下。"楚瑤的聲音依舊溫和,"還有,把與這位夫人有過書信往來的,都請去偏殿"喝茶"。"
當林風見到吳老將軍時,這位兩鬢斑白的老將正跪在主帳外。
他的鎧甲擦得鋥亮,腰間的"鎮北"劍垂在地上,劍穗上的紅綢褪了色,卻依舊整齊。
"末將求見林帥。"他的聲音帶著老邁的沙啞,"末將有罪,願以死謝罪。"
林風掀簾的手停在半空。
他想起十年前初見吳老將軍時,那員在沙場上殺紅了眼的老將,曾把自己護在身後,喊著"保護好新科狀元";想起上個月慶功宴上,吳老將軍拍著他肩膀說"林小子,你比我當年還狠"。
"進來。"他轉身坐回主位,聲音發悶。
吳老將軍爬進帳中,額頭抵著地麵:"林帥,末將的孫兒被敵國扣在幽州,他們說...說隻要末將每月送三十箱假藥、調走五十個守兵,就放了孩子。
末將知道這是叛國,可那是我兒子唯一的骨血..."
他抬起頭時,臉上全是淚痕:"末將這些日子每晚都夢見那些因假藥喪命的兄弟,夢見被調走後失守的關卡。
林帥,您殺了我吧,隻要能換我孫兒平安..."
林風盯著他腰間的"鎮北"劍。
劍鞘上的劃痕是當年抗敵時留下的,每道都對應著一場惡戰。
他想起柳如煙信裏的話:"幽州的敵營地牢,確實關著個七歲男童,身中牽機毒,每日需服解藥。"
"把吳老將軍送到後營的暖閣。"他對親衛說,"派十個好手守著,每日送三次參湯。"
吳老將軍猛地抬頭:"林帥,您不殺我?"
"殺你簡單。"林風站起身,玄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可殺了你,你孫兒必死,敵國的陰謀也斷了線索。"他走到吳老將軍麵前,彎腰拾起那柄"鎮北"劍,"這柄劍跟了你四十年,替你擋過十二箭、接過大刀十七次。
它沒看錯你,我也沒看錯。"
吳老將軍突然哭出了聲,像個孩子般顫抖著:"末將...末將願以命相報。"
"留著命。"林風將劍還給他,"等救出你孫兒,你親自教他耍劍。"
子時三刻,林風站在城樓之上。
夜風卷著沙粒打在他臉上,遠處敵軍的營火連成一片,像條吞噬天地的火龍。
他摸了摸腰間的逆脈圖,《乾坤訣》的真氣在體內流轉,燙得他心口發疼。
"這一戰,必須贏。"他對著風喃喃,聲音被吹得支離破碎。
城樓下方,親衛正往演武場搬來十三麵戰鼓。
鼓麵是用北境玄牛的皮蒙的,敲起來能傳十裏。
明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戰旗上時,他會穿著玄甲站在高台上,對著十萬大軍喊出那句憋了三年的話——
"跟我殺,殺穿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