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你燒你的,我點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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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被第一縷日光撕開條縫時,火律營演兵場突然炸開聲驚呼。
    "張鐵柱!你的火!"
    蘇婉兒正攥著九星痕往帥帳走,聽見這聲喊,腳步猛地頓住。
    轉頭望去,東頭演兵區的兩個身影正劇烈顫抖——張鐵柱的胸口騰起紫黑色火焰,李二牛的也跟著變了顏色,兩團邪火像活物般互相撕咬,在兩人之間扯出條焦黑的火線。
    "退後!"她反手抽出腰間佩劍,劍鞘上的九星刻痕硌得掌心生疼。
    二十步外,張鐵柱額頭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進李二牛的肩膀:"我控不住!
    它要往我腦子裏鑽!"李二牛的脖頸已經燒出焦斑,卻還在拚命拽張鐵柱的手腕:"砍!
    砍我的手!"
    蘇婉兒衝過去時,聞到了腐肉混著焦香的怪味。
    她劍尖輕點張鐵柱胸口,金紅火星"唰"地竄上劍身,在劍脊凝成道模糊的光軌——是律譜。
    再點李二牛,第二道光軌纏上來,兩條軌跡像兩條擰在一起的麻繩,偏差不過半息,卻絞出刺目的紫斑。
    "原來不是燒得旺就好。"她喉頭發緊。
    林風教他們的律是統一的,可人心有熱有冷,火種落進不同的魂裏,燒法本就該不同。
    她突然想起昨夜灶火連成河的樣子,那些火苗有的跳得急,有的燃得穩,卻都順著風往一個方向淌——原來自由不是亂,是各有各的路。
    "暫停共鳴演練!"她反手揮劍斬斷兩人間的紫線,"傳我的令,各隊改練"獨燃",自己找節奏,隻要別燒到別人!"
    話音未落,懷裏的信鴿突然撲棱翅膀。
    是柳如煙的急報。
    蘇婉兒撕開竹筒裏的絹帛,上麵的朱砂字還帶著星軌閣的墨香:"律差現,敵布反火陣,誘我自噬。"她手指一緊,絹帛在掌心皺成團——難怪張鐵柱他們會燒出紫斑,原來有人在推這把火。
    星軌閣裏,柳如煙的指尖在青銅星盤上翻飛。
    七道火種軌跡在星幕上扭成螺旋,每道軌線間都泛著若有若無的排斥光。
    她翻開案頭敵國密報,最新那頁畫著密密麻麻的陣圖,標注著"律衝點""互噬引",墨跡未幹,顯然是剛送進來的。
    "他們要的不是殺我們。"她對著銅鏡理了理鬢角,鏡中倒影的眼尾泛著紅,"是讓我們自己燒死自己。"信鴿撲棱著飛進窗,她抓過筆在絹帛上疾書,墨點濺在星盤邊緣:"速控地脈,防律衝。"
    與此同時,乾元宮的偏殿裏,楚瑤正捏著最後一枚願燃令。
    蜜蠟在指尖發燙,突然"啪"地裂開條縫,液態的蜜蠟緩緩流動,在青玉案上拚出個"斷"字。
    她盯著那字,想起林風最後說的"火要自己找路"——原來他要斷的不是命,是"必須一樣"的規矩。
    "傳我的令!"她抓起案頭的《守衡謠》抄本,"把律譜拆成"基礎律"和"變調區",基礎律保方向,變調區隨人心!"話音落,掌心那道跟了她三年的焦痕突然發癢,她低頭去看,紋路正像春雪般融化,仿佛有人在很遠的地方,輕輕鬆開了手。
    西營的柴草垛後,三個敵國士兵正貓著腰埋陣圖。
    為首的小個子摸出塊刻著歪扭紋路的黑玉,往土裏一按:"這是第七個律衝點,等夜露沾濕陣眼,隻要有自燃者路過......"
    "誰?"
    李三的刀剛出鞘,就見個裹著灰布的身影晃過去。
    是火律營的夥夫老張,他挑著水桶往井邊走,胸口的金紅光暈忽明忽暗。
    小個子屏住呼吸,看著那光暈擦過黑玉——
    "轟!"
    紫黑色火焰轟然炸開,柴草垛騰起半人高的火舌。
    老張慘叫著滾進泥坑,水桶砸在地上,涼水澆不滅邪火,反而激得火焰竄得更高。
    "救火!"
    蘇婉兒的聲音從演兵場方向傳來。
    她踩著殘火衝過來時,看見小個子正往林子裏跑,腰間的陣圖角露在外麵。
    她反手甩出九星痕,劍刃擦著小個子的耳朵釘進樹幹——不是要殺他,是要留活口。
    "武癡!"她轉頭大喊。
    聯盟武癡正帶著火律營往這邊跑,刀鞘還掛在腰間,"帶他們去七個律衝點,每人奏不同的變調!"
    月上中天時,七個律衝點圍出個圓。
    火律營的人盤坐在圓邊,有的敲刀鞘,有的拍大腿,有的用樹枝劃地,七段不同的《守衡謠》變調像七條小溪,緩緩往圓心淌。
    蘇婉兒站在中間,劍尖挑起團金紅火焰,感覺有熱流從腳底湧上來——是地脈在動,是林風的甜香軌跡,正托著這些不同的節奏往上送。
    "合!"
    她大喝一聲,劍尖的火焰突然脹大十倍。
    七條變調撞在一起,沒有撕裂,反而熔成段新的律——像春風卷著鬆濤,像戰鼓混著童謠,有急有緩,卻都往同一個方向燒。
    紫黑色火焰"嘶"地縮回地縫,金紅重新漫過演兵場。
    "這調,叫"風起"。"蘇婉兒摸著帥帳前的石碑,劍刃在石麵刻下深淺不一的紋路,"林風的律是火種,我們的火,得有自己的風。"
    地底深處,那縷甜香軌跡最後一次浮現。
    它輕輕繞著石碑轉了圈,掃過"風起調"的刻痕,掃過蘇婉兒發間的星墜,然後像片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徹底融進地脈裏。
    萬裏外的小山村,五歲的虎子蹲在灶前。
    他撿了根木棍,有一下沒一下敲著鐵鍋,"咚、咚、咚"——節奏和"風起調"分毫不差,仿佛有人在新生的土地上,輕輕敲了第一下。
    子時三刻。
    敵國邊境的高台上,一道慘白色光柱突然刺破夜空。
    七百死士被皮鞭抽著往前跑,他們的後頸都烙著黑玉印,印裏的紋路,和西營柴草垛下埋的那個律衝陣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