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誰在偷換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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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的風卷著旗角拍打在木杆上,發出劈啪脆響。
老將陳懷瑾的手還按在虎符上,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
右軍趙參將被押下去時,甲片刮過青石板的刺耳聲響裏,他突然提高嗓門:"末將願領令主持肅內部!"
這一聲像塊石子投進沸油。
原本交頭接耳的將領們霎時靜了,三十餘道目光唰地紮向陳懷瑾。
他背挺得如標槍,臉上卻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那些心跳亂了的,留著便是禍根!
末將當年隨先皇平叛,最會......"
"陳老將軍。"蘇婉兒的劍還未入鞘,劍鋒斜指地麵,在黃土上劃出半道寒芒,"執衡之律,不在刀下,在心跳。"她話音未落,陳懷瑾的瞳孔明顯縮了縮——這是隻有習武之人才會有的應激反應。
觀禮台的陰影裏,林風站在廊柱後。
他能看見陳懷瑾喉結動了動,袖中隱約有細碎的爆裂聲。
那是"九幽靜心丸"的藥殼碎了——柳如煙前日說過,此藥能壓製心火律動七日。
此刻陳懷瑾臉上卻浮起豁達笑意:"末將莽撞了。"他退後半步,廣袖掃過台沿,幾片深褐色藥渣隨著風飄進了台下水溝。
月上中天時,觀星台的銅燈被風吹得搖晃。
柳如煙跪在星盤前,指尖撫過新刻的星軌——那道屬於陳懷瑾的命星明明亮如金砂,可投影在沙盤上的軌跡,竟與三年前青石關逃兵的星圖重合了七分。
她突然想起什麽,掀開星盤底部的暗格,取出半縷焦黑的戰旗灰燼。
"噗。"她將灰燼撒向空中。
夜風卷著殘灰盤旋,竟在月光下聚成一行小字:"王雄舊部,潛伏十九載。"柳如煙的手猛地攥住星盤邊緣,指甲幾乎掐進銅裏。
十九年前,王雄正是用這招"明忠暗叛",借先皇之手屠了整支忠武軍。
原來陳懷瑾不是動搖,是從未屬於過聯盟。
宮城的偏殿裏,楚瑤將最後一滴蜜蠟燈油滴入銅鏡。
鏡麵騰起白霧,很快映出地牢的景象——被關押的士兵們蜷縮在草席上,眉心都凝著團虛焦的光。
那是夢境的痕跡。
她湊近細看,所有夢境裏都有同一個身影:林風站在戰鼓前,抬手敲了三下,士兵們便紅著眼往牢門外衝。
"真正的叛徒,從不做夢。"楚瑤指尖叩了叩銅鏡邊緣,鏡中幻象驟然碎裂。
她轉頭對侍女道:"去軍器監,把《守衡謠》的節奏刻在地牢地磚上。
能無師自通踏出拍子的,立刻放了。"侍女領命要走,她又補了句:"再給地牢送三壇桂花釀——他們夢裏都念著這調子,該讓心跳記起來。"
地牢的潮氣漫過腳踝時,林風已在陰影裏站了半柱香。
最裏間的囚籠裏,老兵張鐵牛正用指甲在牆上劃道道,每劃七道就停一停,像在數日子。
林風伸手搭住鐵欄,指尖剛觸到張鐵牛手腕,便覺一股熱流順著血脈湧上來——那是《乾坤訣》與地脈甜香的共鳴。
"咚...咚...咚..."張鐵牛的心跳突然加快,竟自動奏出《守衡謠》的變調。
林風俯身低語:"你們不是亂了節奏,是有人偷換了鼓點。"他指尖在泥地上劃出一道焦糖色紋路,那是地脈甜香凝結的痕跡。
等他隱入黑暗時,張鐵牛突然睜大眼睛——他腕間的鐵鏈"哢"地裂開條縫,裂縫裏滲出的,正是方才那縷甜香。
子時三刻,地牢突然響起悶吼。
七道身影撞開牢門,身上的鐵鏈碎成段段,每一步都踏在地磚的《守衡謠》節奏上。
他們對視一眼,竟自發排成雁陣,直奔柳如煙的營帳而去——那裏的燈還亮著,星盤上的星砂正隨著他們的腳步聲輕輕顫動。
第二日校場點兵,蘇婉兒站在鼓架前。
她摘下腰間的九星痕,劍鋒挑起一麵牛皮戰鼓:"今日甄別,不靠塵土,靠心跳。"將領們依次上前,每人敲鼓三聲。
前五個敲完,鼓聲震得旗幡亂舞;第六個是陳懷瑾,他鼓槌落下時,額角滲出冷汗。
"咚——"
鼓聲未落,蘇婉兒的劍已抵住他咽喉。
眾人這才驚覺,那聲"咚"竟是從旁側的備用鼓傳來的。
陳懷瑾手中的鼓麵死寂如潭——林風早讓器修在鼓心嵌了"律判符",唯真心共鳴者可發聲。
"老匹夫!"柳如煙的聲音從觀禮台傳來。
她揚手撒出星砂,空中霎時浮現出十九道密信殘影,最上麵的落款赫然是"王相台鑒"。
陳懷瑾的臉瞬間慘白,他剛要拔劍,地底突然漫上甜香。
那香氣繞著鼓樓緩緩轉了一圈,像有人在說:"該清場了。"
帥帳的燭火忽明忽暗。
林風站在案前,望著燭芯爆出的燈花。
更夫的梆子聲從帳外傳來:"亥時三刻——"話音未落,帳外突然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他指尖輕輕按在腰間的《乾坤訣》玉牌上,透過布料都能摸到那縷熟悉的甜香在跳動。
"要來了。"他低聲道。
燭火"啪"地熄滅,帳外的月光被什麽東西遮住,投下一道扭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