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新規矩?咱們自己寫封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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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訪問權限已授予。
    這行冰冷的金色字符在空中停留了不足一息,便如從未出現過一般悄然隱去。
    然而,它所代表的意義,卻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這片被篡改的時間縫隙中,激起了無形的滔天巨浪。
    高天之上,那座倒懸的“謊都”幻影並未消散。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裏,仿佛一座亙古便已存在的空中樓閣。
    由泛黃書頁堆砌的城牆,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種紙張特有的溫潤光澤;街道上緩緩流淌的墨汁長河,時而凝聚成某個稍縱即逝的文字,時而又散開,化作一幅朦朧的山水畫。
    城門上那兩個無人能識的古篆,“謊都”,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仿佛在向整個世界宣告,此地,便是所有被遺忘的夢想與不被承認的幻想的最終歸宿。
    幻影持續了整整七日。
    起初,明鑒城的幸存者們隻是驚恐地躲在廢墟之後,以為是又一場毀天滅地的災劫前兆。
    但漸漸地,他們發現這幻影並無任何殺傷力。
    它隻是存在著,像一個沉默的巨人,俯瞰著腳下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
    消息不脛而走。
    四麵八方的流民、被追殺的影奴、走投無路的逃遁修士,都被這橫貫天際的奇景所吸引,陸陸續續地向明鑒城的方向聚集而來。
    他們的反應各不相同。
    有人跪倒在地,將這倒懸之城當成了上天降下的神跡,是救世主即將降臨的征兆,口中念念有詞,不住地磕頭。
    也有人怒斥其為妖術,是惑亂人心的邪魔外道,遠遠地便開始咒罵,卻又不敢靠近分毫。
    但更多的人,隻是默默地駐足,仰望著那座由無數故事堆砌而成的城池。
    他們看著那些由書頁構成的樓宇,忽然間,就想起了自己也曾有過一些早已不敢再提起的夢想。
    那個曾想仗劍天涯的少年,那個曾幻想嫁給山鬼的少女,那個在饑荒中對著泥土祈禱能長出金子的老農……那些被現實無情碾碎,被澄心砂強行“淨化”的念頭,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共鳴。
    他們的目光不再是單純的仰望,而是帶上了一種奇異的、混雜著追憶與渴望的溫度。
    第七日黃昏,當最後一縷霞光即將隱沒於地平線時,虞清晝終於動了。
    她一步步登上謊言花園的最高處,在一塊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站定。
    她的聲音借由陣法之力,清晰地傳遍了方圓十裏,傳到了每一個前來瞻仰者的耳中。
    “那不是神跡,也不是妖術。”她的聲音清冷如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你們自己的心。是你們每一個被壓抑、被否認、被遺忘的念頭,共同構建的城邦。”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那一張張或迷茫、或激動、或警惕的臉。
    “從今日起,此地立‘封神台’!”
    隨著她話音落下,謊言花園中心那口古井猛然噴出一股濃鬱的光霧。
    光霧在空中盤旋、凝聚,最終化作一塊三丈高的巨大石碑,重重地落在高台之前。
    石碑通體漆黑,表麵卻流轉著七彩的光華,仿佛由無數謊言的光花凝結而成。
    “天不封神,地不封神,今日,我等自封其神!”虞清晝的聲音陡然拔高,“這塊石碑,便是你們的規矩,你們的律法!任何人,皆可上前,刻下你的‘成神條款’!”
    她的聲音如驚雷炸響,人群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嘩然。
    “刻下我們自己的規矩?這……這是要嗎?”
    “瘋了!她一定是瘋了!這是公然挑釁天道!”
    “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呢?”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喃喃自語,“如果我寫‘凡做夢者不受律法拘束’……是不是意味著,我連在夢裏都不必再擔驚受怕?”
    人群騷動,議論紛紛,卻無人敢第一個上前。
    他們畏懼那未知的後果,畏懼那高懸於天際,隨時可能再次降臨的青銅儺麵。
    就在這片猶豫與畏怯之中,一個瘦弱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那是一個麵黃肌瘦的啞女,她因為無法言語,常年受人欺淩。
    她走到那塊巨大的黑色石碑前,從懷裏摸索出一根燒剩的炭條,顫抖著,在碑麵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我說話那天,山會開花。”
    筆畫剛剛落下,奇跡發生了。
    就在啞女的腳邊,那片因戰鬥而變得焦黑枯敗的土地,竟毫無征兆地鑽出了一點嫩綠的胚芽。
    胚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抽條,轉瞬間便綻開了一朵從未有人見過的、如火焰般赤紅的奇花。
    那花瓣的形狀,竟像極了人類微微張開的、飽滿的唇舌。
    人群徹底嘩然!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那朵花,又看看那個同樣目瞪口呆的啞女。
    這聲勢浩大的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具煽動性。
    “真的……真的可以!”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徹底點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一個飽經風霜的老農衝上前去,用指甲劃破手指,以血為墨,在石碑上刻下:“耕者可自定時節,無分春夏秋冬!”
    當晚,他那片早已荒蕪的田畝中,傳來隆隆的悶響,堅硬的土地竟自發地翻整犁好。
    他撒下的靈稻種子,一夜之間便抽穗、飽滿,金黃的稻浪在月光下翻湧。
    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哭著跑上前,用一塊尖石刻道:“父母由我自己選!”
    第二天清晨,十二名麵容和善、氣質各異的陌生人走進了他棲身的破廟,每個人都聲稱是受了冥冥中的感召,前來認他為子,任他挑選。
    “說謊三次可免罪一次!”
    “孩子的話永遠算數!”
    “凡真心相愛者,可無視門第宗族!”
    一條又一條或天真、或自私、或悲憫的“條款”被刻上石碑。
    每多一條,石碑上流轉的光華就更盛一分。
    它貪婪地吸收著這些噴薄而出的願力,原本漆黑的碑體,竟開始逐漸變得透明,由深沉的黑曜石,向著純淨的水晶質地轉化。
    碑的內部,開始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般流動的金色紋路——那是正在被實時編寫的,屬於這個新世界的底層律則。
    盲童不知何時已坐到了封神台的底座下。
    他終日不言不語,隻是將纖細的手指搭在地麵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
    那敲擊聲很輕,卻仿佛與天地間某種脈動完全合一,如同心跳。
    虞清晝走到他身邊蹲下,她發現,每一次敲擊,都精準地對應著石碑上一條新法則徹底穩定、生效的瞬間。
    “你在校準頻率?”她低聲問。
    盲童空洞的眼眶轉向她,緩緩點了點頭。
    他從懷中取出一物,那是一顆鴿蛋大小、通體乳白色的珠子,正是他當初將那些記錄著謊言的木牌咀嚼之後,吐出的精華。
    他將珠子輕輕按在了石碑的底座上。
    嗡——!
    珠子與底座接觸的瞬間,整座封神台發出一聲悠長的嗡鳴。
    那正在向水晶轉化的碑麵上,所有雜亂的個人條款之上,金光匯聚,浮現出了第一行共通的、至高無上的總綱銘文:
    “此世之規,不出於天,不授於神,唯生於心。”
    就在這行銘文徹底成型的刹那,遠方的天際傳來一聲暴喝,一支數百人的甲士隊伍如烏雲般壓境而來,為首者正是僥幸逃脫的明鑒城主!
    他手捧一方青銅大印,滿臉猙獰。
    “妖孽!竟敢在此篡改天道,蠱惑眾生!正統不可篡,偽言必當誅!”
    他高舉那方“真言印璽”,印璽上光芒大放,化作千百麵銅鏡虛影,從四麵八方向封神台而來。
    這正是明鑒城賴以為根基的法寶,能照破一切虛妄,強製一切回歸“真實”。
    然而,當那足以淨化一座城池的“真言”光芒觸及封神台的刹那,卻如泥牛入海,被盡數吸納入內。
    石碑猛地一亮,那句“唯生於心”的總綱之下,立刻多出了一條由對方攻擊轉化而來的新條款:
    “凡自稱唯一真理者,自動失去發言權。”
    條款生成,規則即刻生效。
    明鑒城主正欲再次催動法寶,卻發現自己喉嚨裏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無論如何用力,都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連連後退,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虞清晝踏前一步,冰冷的目光直視著他失魂落魄的雙眼。
    “你們把真實做成了一件刑具,用來拷打所有不合規矩的靈魂。”她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它反過來咬你了。”
    城主失聲,殘部大亂。
    也就在這時,夜空中,玄消散前留下的最後一段金色驗證碼,在群星的背景下緩緩浮現,拚湊成了一句完整的話語:
    【係統重啟倒計時——請選擇初始人格。】
    虞清晝抬起頭,靜靜地看完了這行字。
    她伸手入袖,取出了自己最後的珍藏——那是一小片早已幹硬的紙漿,是當初包裹直播鏡的核心碎片,上麵還沾染著早已褪色、卻依舊存在的觀眾留言墨跡。
    她將這片紙漿置於封神台前,指尖一點,將其燃起。
    火焰升騰之中,無數個細微卻堅定的聲音,仿佛跨越了時空,交織著在眾人心底響起——
    “我想當一個逍遙自在的劍仙!”
    “我要嫁給住在西山的那個英俊山鬼!”
    “我拒絕飛升,隻想在人間開一家最好的麵館!”
    “憑什麽生來就有三六九等?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些來自另一個世界,最樸素、最真誠的未盡之願,化作億萬光點,如一場絢爛的流星雨,盡數湧入了封神台的深處。
    黎明時分,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整座封神台在萬眾矚目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轟然裂開!
    它並未崩塌,而是從中緩緩升起了一枚通體溫潤、沒有任何文字的無字玉冊。
    玉冊靜靜地懸浮在半空,散發著創世之初的混沌氣息。
    一直沉默的盲童,在這一刻,緩緩站起身來。
    他第一次開口,聲音稚嫩,卻帶著一種不屬於凡世的清晰與莊嚴:
    “它在等第一個簽名。”
    虞清晝的目光,越過那本代表著新紀元契約的玉冊,望向台下那成千上萬道目光。
    有恐懼,有渴望,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她抽出腰間的符刀,沒有絲毫猶豫,在自己白皙的掌心上,決然一劃。
    鮮血湧出,她走上前,將那隻血跡斑斑的手,重重地按在了無字玉冊的首頁之上。
    刹那間,天地共鳴,風雲變色。
    遙遠的璿璣閣深處,塵封已久的萬法鍾無風自鳴,九洲地脈之下,無數靈脈如同蘇醒的巨龍,隱隱躍動。
    而在無人注意的謊言花園地下,那株透明奇樹的根係,早已悄然延伸至萬丈之深。
    它最纖細的一根根須,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纏繞上了一段冰冷、沉寂、不知被封印了多少萬年的青銅鎖鏈。
    鎖鏈的盡頭,通向一片深邃無垠的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