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簽名之後,天條自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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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晝掌心血印烙在無字玉冊首頁的刹那,整座封神台竟如一頭蘇醒的巨獸,發出低沉而悠長的震顫。
玉冊表麵光滑如初,並未如眾人所想那般顯現出她的名字,反而像一塊貪婪的海綿,將她掌心的鮮血盡數倒吸而入。
一道猩紅如電的紋路,以那枚心形的掌印為中心,瞬間沿著玉冊蔓延至整個漆黑碑體。
那血線並非簡單的塗抹,而是如同燒紅的烙鐵在冰麵上遊走,深刻地嵌入石碑內部,勾勒出繁複而詭異的脈絡。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一直光潔無物的石碑背麵,悄然浮現出第一行由無數光點匯聚而成的共通真文:
“言出即法,承之者行。”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沒有震耳欲聾的雷鳴。
這八個字仿佛隻是天地間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注腳,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然而,方圓百裏之內,所有曾在謊言花園中刻下過“不可能之事”的人,無論是那渴望開口的啞女,還是那希冀自定時節的老農,體內早已沉寂的靈脈竟不約而同地泛起微光。
那光芒並不熾熱,也未曾讓他們修為暴漲,卻帶來一種更深層次的悸動。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他們命運的軌跡上輕輕撥動了一下。
世界,似乎開始前所未有地認真對待他們的每一句“胡言亂語”。
“篤、篤篤、篤篤篤——”
一直靜坐的盲童忽然仰起頭,空洞的眼眶“望”向那枚玉冊。
他輕觸地麵的指尖,敲擊的節奏陡然由平緩的鍾擺,轉為急促的鼓點。
虞清晝敏銳地察覺到,整個明鑒城廢墟下方的地脈波動,竟與那玉冊內部血色紋路流轉的頻率完全同步。
這並非簡單的共鳴,而是一種精準到極致的“校準”。
它在誕生一個意識!
虞清晝心頭一凜,下意識取出那片被她珍藏的、薑璃遺留的紙漿殘片,貼於耳側。
刹那間,無數斷續而細微的低語穿透時空,在她識海中響起:
“……權限鏈……激活……人格錨定中……”
“……拒絕唯一敘事模型……啟動眾生協議……”
她猛然醒悟!
這玉冊根本不是一本用來記錄規則的死物,它是一個活的端口,一個正在從那億萬道混亂願力中,強行凝結出一個集體意誌人格的搖籃!
它需要時間來完成自我認知,而盲童,正以他那超越時間的心跳為節拍,穩定著這個新生“神祇”狂亂初醒的意識頻率。
“妖孽!妖孽啊!”
就在此時,一聲嘶啞的咆哮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那失聲的明鑒城主並未退去,他雙目赤紅,狀若瘋魔,竟直挺挺地跪伏於那千麵銅鏡大陣之前。
他咬破舌尖,以指為筆,蘸著自己的精血,在身前那麵主鏡的鏡背上瘋狂刻畫著一道古老而血腥的誓詞。
“吾以真名‘元正’獻祭,換天道一瞬垂聽!”
誓詞落定,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仿佛所有生命力都被瞬間抽空。
作為代價,那千麵銅鏡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共鳴著撕裂了眾人頭頂的虛空。
一道殘破不堪、卻依舊散發著至高威嚴的金榜虛影,自裂縫中緩緩探出!
那是上古“三界協議”的備份投影,其上密密麻麻記載著無數飛升者的名錄與天道授權的法則!
金榜一出,一股冰冷無情的審判之意便死死鎖定了下方的封神台。
“凡未經天授而立規者,皆為逆種,當誅!”
宏大的意誌如天譴般降下,金光化作利劍,直指虞清晝與那初生的玉冊!
“天授?”虞清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一個冒牌貨,也配談授權?”
她不退反進,左手符刀“噌”地一聲割開自己的右臂。
衣袖破裂處,漆黑的噬魂魔紋如同活物般驟然蘇醒,瘋狂纏繞上刀鋒。
但她並未揮刀去斬那金榜,而是反手將灌注了魔紋之力的符刀,狠狠插入腳下的焦土之中!
“醒來!”
魔紋之力如墨汁入水,順著被盲童校準的地脈,瘋狂湧向早已埋設好的七處影奴聚居地。
那些曾被孩子們當作玩樂、畫滿了塗鴉的符簽,在同一時刻轟然崩裂!
“我是鳳凰,會噴火的!”
“風本來就會唱歌給我聽!”
“昨天根本沒有發生過!”
無數由孩童夢境與胡言亂語凝成的“妄言符”,自大地深處衝天而起。
這些在舊秩序中被視為無效數據、甚至會被澄心砂“淨化”的幻想碎片,此刻卻像是嗅到了糖果香氣的孩童,被那無字玉冊主動、貪婪地吸納。
它們並未融入玉冊,而是在金榜審判之光落下的前一刻,交織成一片光怪陸離、顛倒乾坤的夢篆屏障。
這屏障毫無邏輯可言,卻堅不可摧,讓那基於森嚴法則的“三界協議”,判定邏輯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它根本無法分辨,這些千奇百怪的願望,哪些該被歸類為“叛亂”,哪些又僅僅是孩童的“無知”。
就在金榜意誌陷入死循環的刹那,夜空中,玄留下的最後一串金色驗證碼,終於緩緩浮現、拚接完整:
警告:神諭已損壞。切換至人類敘事模式。
話音剛落,那金榜投影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劇烈扭曲之下,竟從中硬生生跌出了一段不屬於任何典籍的記憶影像——
烈焰焚天的識海深處,一個女子的背影決然而立,親手焚毀了那顆象征著天道秩序的核心!
正是薑璃!
那一幕,曾被舊天道作為最高機密錄存,如今卻在玄的幹預下,成為了顛覆其“合法性”的最終反證!
若舊天道本身就是一個偽造的程序,那麽,又有誰,有權來定義“逆種”?
金榜光芒瞬間黯淡,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最終在一聲脆響中,徹底碎裂成億萬星屑。
那些碎片並未消散,而是如一場金色的雨,盡數灑落,融入了無字玉冊的底部,化作一行嶄新的銘文:
“舊神退位,不問功過。”
至此,舊時代的最後一絲威嚴,也成了新世界的基石。
玉冊緩緩升起,懸浮於那座倒懸的“謊都”幻影之下,首頁的血印徹底擴散成一片繁複而美麗的心形圖騰。
一直沉默的盲童,在這一刻,第一次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走向虞清晝,而是走到了高台邊緣,那裏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
她手裏緊緊攥著半截炭筆,羨慕地看著別人,卻遲遲不敢上前。
盲童伸出纖細的手,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托起女孩那隻握著炭筆的小手,引導著她,按在了懸浮的玉冊邊緣。
沒有流血,沒有誓言,甚至沒有聲音。
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直接在玉冊側麵浮現出來:“我想養一隻會飛的貓。”
話音落下的瞬間,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清越的嘯鳴。
一隻通體銀白、雙翼舒展如雲的奇異靈獸破開風層,它有著貓兒的優雅體態,卻生著一對華美的羽翼。
它在空中盤旋三圈,而後俯衝而下,穩穩地落在女孩腳邊,用毛茸茸的臉頰親昵地蹭了蹭她滿是驚喜的臉蛋。
全場死寂。
隨即,是火山爆發般的狂喜與騷動。
虞清晝靜靜望著這一幕,嘴角微揚。
可就在這時,她忽覺袖中斷裂的紙漿殘片傳來一陣灼人的滾燙。
那是一種回應。
她清晰地“看”到,在那無人可及的地底深處,那株透明奇樹的根係,正沿著冰冷的青銅鎖鏈奮力向上攀爬,而就在它的根須即將觸及鎖鏈盡頭的刹那,從那片深邃無垠的天外,傳來了一股極其輕微、卻又無比真實的……回握之力。
然而,無論是她,還是那正在穩定秩序的盲童,都沒有預料到。
自從小女孩這句“我想養一隻會飛的貓”被實現之後,一個看似無害的先例就此打開。
接下來湧向封神台的,將不再僅僅是承載著血淚與抗爭的宏大悲願,還有更多、更離奇、更隨心所欲的念頭。
從這一刻起,封神台再未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