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出奇的順利，十分鍾之後，寧歡歌便出現在雲慕麵前，受了點驚嚇，其他無礙。
    有了特勤班的存在，沒有哪個勢力敢公然再找麻煩。
    盡管病房裏，陸誌偉清醒過來叫囂著決不罷休，但女人進去之後，一切便塵埃落定。
    正如雲慕說的，陸家該動的手腳都動了，做不成難道還怪他不配合。
    等隨行的數據安全工程師清除完走道裏的的監控數據，一行人登上支援空艇，迅速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
    ......
    黑石州警備區霧海市駐地。
    一間小型倉庫裏，各類設施還算齊全，隻是自動除塵係統長時間不運作，積了薄薄一層黑灰，簡單清理之後，也足夠這支特殊的支援小隊安頓。
    直屬警備區的特勤班突然到來，已經算是駐地難得的新鮮事，還由一名少校帶隊，讓駐地軍銜最高的上尉都有些吃驚，甚至透過空艇後艙舷窗，還能看到兩台機甲靜靜停放在貨艙裏，滿是森然之意。
    機步兵是個籠統的說法，但大部分士兵身穿的還是各型動力輕甲，真正有機會駕駛昂貴機甲的畢竟少數，這是執行什麽特殊任務才會如此重視。
    再其後，發現隻為了保護兩個學生模樣的青年男女，更引發了諸多猜測，不過與少校的一番交流之後，打消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軍事秘密，無可奉告。
    雲慕倒沒覺得自己值得這般待遇，但既然這個叫薑奇的少校如此安排，少些打擾也好，隻是發現身邊這群年輕的特勤班戰士，包括薑奇和江流兩個，看他的眼神都透著怪異。
    一晚上折騰下來，雲慕確實有些累，渾身濕透，衣服上還沾著不知是誰的血，而中年人一腿掃過的肋部也火辣辣的疼。
    顧不上這些訝異眼神，簡單衝了個澡，又問駐地官兵借了一身作訓服，這才來到一間收拾幹淨的辦公室，薑奇、寧歡歌都在，因為江流也掌握了一些線索，也留在了基地。
    見到換回一身常服的薑奇，雲慕並沒有作為被保護對象的優越感，上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無論軍銜還是年紀，他理當這麽做，誠懇道：“少校，非常感謝，今晚要是沒有特勤班，可能就出大麻煩了。”
    薑奇再次上下打量，身材勻稱，留著清爽的短碎發，眼神純澈，一臉和煦笑容，再普通不過，真真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哪裏看得出剛才就是這小子，一身凶悍之氣，單槍匹馬就把名震黑石州的紅姐治的服服帖帖，到現在自己都還沒搞清楚，最後紅姐怎麽就爽快的答應放人了。
    這一晚的波瀾，就算沒有任何視頻佐證，就算依舊疑問重重，恐怕已經席卷了整個黑石州地下世界。
    回了個軍禮，薑奇有些尷尬笑道：“要不是我來晚了，可能根本就不會惹出這麽多麻煩，我們算扯平了。”
    “再說能讓紅姐放人，也是你自己的本事，特勤班沒幫上什麽大忙。在霧海，這個叫夏紅塵的女人，可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據說真正見過她長相的都沒幾個，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發現紅姐，又讓她妥協的。”
    雲慕默然，眼神不自覺地低了幾寸，想到那女人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疤，難免生出一分惻隱之心，更不會拿這個諷刺或宣揚。於他來說，就算這女人在霧海地下世界呼風喚雨，殺人如麻，終是沒有真正傷害到寧歡歌，等調查清楚寧不還的死因，他和寧歡歌也便和這霧海沒有關係了。
    心念至此，雲慕歉然地笑了笑，聳聳肩道：“少校，我就是誤打誤撞，不說她了，反正以後也碰不上，我們還是商量下找人的事。”
    誰都有秘密，薑奇不以為意，點了點頭，招呼落座。
    “大概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我這裏有警備區的一級權限，隻要在霧海公共網絡留下過的痕跡，無論星航管理係統、銀行係統、星間網絡，都有權直接調取。”
    “但如果是非法途徑，就需要一些技術手段了，而且通常個人信息都是假的，溯源的難度很大。”
    一級權限！貌似除了戰區不能查，任何地方s密級信息以下在它麵前，就是個輕解羅衣的少女，可以予取予求。
    警官江流暗暗呼了口氣，臉上卻是波瀾不驚，在三個殺手圍攻下越獄，出人意料地控製住夏紅塵，又詭異的逼迫這個女人妥協，這一晚上受的刺激早就讓他不再對任何有關這小子的事情生出驚訝情緒。
    接過薑奇的話頭說道：“少校說的沒錯，玄武3星地處星域邊緣，霧海又是老工業城市，人口流動本就很亂很雜，有許多更為偏遠星球的人會通過各類走私飛船進入城市，完全不需要身份驗證，剛才我已經和你妹妹交換過收集到的線索，基本可以確定這個人也帶著生物質麵具，大概率是通過非法途徑到的霧海。”
    “我們隻能先根據現有的幾副麵部特征倒查他的行蹤，有軍方授權確實可以更全麵地梳理全網，希望能夠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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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慕默默點頭，輕聲安慰著一旁的寧歡歌，看不出有什麽失望情緒。
    在霧海這樣的城市，一個人橫死街頭或許很正常，但用如此繁複的手段殺人並不正常，正因如此，自從查到些線索，他就對眼前的困難有了準備。
    某種程度，越是困難越印證著他心中對背後主使的猜測，也隻有那些人才有理由，有財力，有門路，把殺人這件事做的如同藝術品。
    而玩藝術，是會上癮的。
    “江警官，能不能查一查有沒有類似交通事故的案件，我總覺得不應該是第一次。”
    這是種獵人的直覺，就像獵殺頂級猛獸之前，腦中縱有過千百次預演，也需要無數實踐得來經驗，越是複雜，越不可能一蹴而就，天衣無縫的背後是九轉功成。
    江流神色一動，訝異看著這張越來越看不透的年輕麵孔，輕輕點頭。
    有一級權限，或許做的成。
    ......
    ......
    接下來的幾天，警備區霧海基地的這間閑置會議室，便成了整個霧海最神秘又最引人矚目的所在。
    那晚發生的一切，給這座老城帶來的震撼，不可遏製地在街頭巷尾流傳，版本很多很亂，也很大膽，從爭風吃醋，商界廝殺，黑道傾軋，到軍方小懲大誡，拿紅姐開刀，殺雞儆猴，再到黑石州即將變天，北域風波將起，不一而足。
    然而所有這些議論背後，都繞不過一個殺神般的存在，他年輕，看著友善，偶爾會笑，但也能眨眼之間就將三個人渾身紮滿窟窿，打的骨斷筋連，然後神乎其神地從監室裏逃跑，最後衝進醫院挾持紅姐，據說還把紅姐的臉給劃了。
    到了最後，縱然有人敢說，也實在沒人敢信。
    但反常的是，陸家在霧海是怎樣的存在，竟然對此異常的沉默，連家裏那個小煞星這些天都極少露麵。
    人不一定都有求知欲，但肯定不缺好奇心，於是無數勢力開始通過各種渠道追查起青年的蹤跡，甚至疏通基地關係想要了解一些信息。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當晚的霧海市空港入境人員統計數據，便悄無聲息的從5632變為了5631。
    某班次空地通勤飛船的監控，莫名因為強磁幹擾而模糊不清。
    一段酒店入住登記信息，餐廳畫麵，也被徹底清除。
    類似的事情幾乎發生在霧海各個主要公務係統、民用網絡，通過解密某段後門源代碼，執行一個屏蔽或刪除程序，將一個名字徹底從那天的霧海隱去。
    這一晚足以震撼霧海市，也足夠震動黑石州，可放到整個共和國，北域星區，甚至隻在玄武3星，也實在是件芝麻綠豆的小事，時間一長，根本無人在意。
    雲慕雖然不覺得需要這麽麻煩，但這份謹慎所代表的維護之意，他還是心有所感，和院長、上校發去信息表示了感謝，也大概匯報了近況。
    通過一級權限調取、匯總、梳理信息後發現，確實在玄武3星有幾起案件十分相似，最早的一起發生在兩年前，幸運的是道路防護係統因為定時升級，擋住了意外電磁幹擾，但後台係統中還是留下了那次異常電湧的記錄。
    習慣用星源晶片支付各種費用，從不使用個人電子賬戶，通過黑市租車租房租器材，獨來獨往，不節外生枝，也沒任何偏執愛好，三到五天辦完即走，不論成敗。
    做事有規律對殺手而言並不是好的習慣，然而最終追查的結果如出一轍，零零碎碎還是隻到幾副麵具，線索便又戛然而止，推斷應該還有其他尚未查到的身份。
    不比雲慕現在有一級權限，可以將很多蹤跡抹除，很難想象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依然有人用如此簡單有效的方式，躲過電子係統的深度追蹤，自如行走於黑暗之中。
    便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老院長不經意提到了範小蕾這丫頭，說她鬼點子多，不妨試試。
    雲慕將信將疑發出了請求。
    長距離的空間通訊實在是最大的大麻煩，陪著身邊的天才少女通過星間網絡，與遠在首都星的另一個天才少女進行了一番耗時、費力，更攢人品的交流，小丫頭除了埋怨幾句不告而別，害的研究進程受到影響，事情倒也應承了下來。
    隻是需要時間，如需加急，倒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有了某種信念支撐，寧歡歌漸漸恢複了些神采，此時看著光腦上瀑布一般高速流淌的程序代碼，以她能被首都科學技術大學提前招錄的腦子，依舊看的兩眼放光，興奮異常。
    “哥，小蕾姐真是個天才。”
    “你可別誇她，這丫頭習慣蹬鼻子上臉，且不說她和你應該一般大，誰喊誰姐還真說不定，不過以後熟悉了，可不能學她。”
    雲慕托著下巴也在一旁看著，神情卻有些幽怨，感覺又被騙了。
    多拖一天，便多增一分找到人的難度，為了拜托範小蕾加急，除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自己搭上了她一整個學期的夜宵和實驗室的收納整理，小丫頭這才勉為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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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難度確實不小，求人幫忙這點代價也說得過去，結果隻把核心問題丟過去不到兩個小時，小丫頭便很敷衍地丟過來一個程序包，連創建名都起的極為感人，榜一大哥威武。
    刨去玄武3星與首都星之間信息傳遞的耗時，這丫頭編寫這條程序絕對沒有超過一個小時。
    用一個小時換一個學期的免費勞力，自己不是榜一大哥又是什麽，他倒不覺得小丫頭真的會敷衍他，實在這時間太過傷人，沒法不作此想。
    “怎麽樣，程序到底派什麽作用？”
    “小蕾姐實在太厲害了，這是個體態捕捉程序，簡單來說就是通過視頻畫麵中人物的肢體動作反向追蹤，人可以使用生物質材料改變外貌，但行為動作不可能有太大變化。”
    “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在一級權限下，全網運行這個程序，不管對方換幾副麵孔，都能夠找到他的行蹤。”
    “聽起來一般般麽，也不是很難的樣子。”看著陷入盲目崇拜情緒的寧歡歌，雲慕雙眼一翻，很不甘心，就這樣被騙一個學期的苦力，範小蕾這丫頭是真學壞了。
    寧歡歌手指飛速在全息鍵盤上跳動，根據程序附帶說明和數據采集要求，將手頭現有的視頻線索導入了光腦，才抬起頭拍了拍手道：“聽著是簡單，實際可不容易，不像人臉識別，隻需抓住固定的麵部特征點進行判別，體態是運動的，很難直接通過固定特征點比對，不同角度、速度、甚至衣著都會影響分析結果。”
    “小蕾姐這個程序，厲害就厲害在嵌入了一個核心算法，能將不同角度得到的體態數據歸總分析建模，隻要數據足夠多，準確率就足夠高。”
    雲慕輕搓額頭，一點就通。
    範小蕾跟著王教授，深入研究的就是機甲控製係統，想必對動作捕捉有著獨到的見解，能這麽短時間拿出核心算法，看似敷衍，恐怕也隻有她那顆天才腦袋能做得到了。
    不過想到又要麵對那滿地狼藉的辦公室，仍有些鬱悶。
    “這麽說，我這一個學期的苦力，是物有所值咯？”
    “那叫物超所值。”寧歡歌緊盯著程序數據運行結果，有些緊張，等了幾分鍾，忽然狠狠拽住雲慕的胳膊，興奮道，“哥，成了，成了。”
    最終體態數據采集完整度數值為83，這也就意味著程序依據現有圖像資料生成的模型，與本體之間的動作差異隻有17左右，這已經是極高的概率，能大大提高比對的有效性與準確率，隻要再加以一些個人習慣的判斷，那個家夥就跑不了。
    雲慕旋即找來少校薑奇，通過權限進入霧海的交通、空港、城市監控係統，植入程序運行，對事故之後三天的視頻進行全麵梳理。
    兩個小時後，第一個疑似目標出現，五個小時後，第二個疑似目標......
    當程序判定一個身穿卡其色皮麵夾克，深色工裝褲，戴著頂在霧海很常見的護臉防寒帽，有些瑟瑟的身影符合比對偏差，自動追蹤麵部角度畫麵，並呈現在光腦屏幕，寧歡歌下意識敲下了暫停鍵，身體抑製不住地輕顫起來。
    這是從未發現的一副麵孔，混在一群生活窘迫的產業工人當中，或許依舊隻是張生物質麵具，然而惟露的那雙眼睛冷漠而邪魅，讓人過目難忘。
    為了這雙眼睛，他們已經整整找了5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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