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曹操斷定益州是劉備一生的巔峰,也是劉備一生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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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備放下碗,借月光仔細看著阿柔。
    阿柔確實還年輕,眼角沒有細紋,皮膚還帶著瑩潤的光澤,可那雙眼睛裏,卻藏著不屬於比這個年紀還要厚實的堅韌。
    這些年,劉備總當她是孫權安插的眼線,對阿柔處處防備,多有冷落,可她從不辯解,隻默默打理後院,在他出征前備好行囊,在他歸來時端上熱湯,像株不起眼的藤,悄無聲息地纏上他這棵飽經風霜的老樹。
    “為何非要跟來?” 劉備的聲音低了些,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孫權當時已派船來接你!我待你……也不算最好。”
    阿柔抬起頭,月光照亮她眼底的光:“夫君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她頓了頓,聲音輕卻堅定,“我雖是江東女兒,更是夫君的妻。”
    這句話像塊暖石,壓下了劉備心裏那一點防備。
    劉備想起這三年的苦戰:雒城的血,龐統的死,劉璋獻城時的沉重…… 多少個夜裏,他靠著冰冷的城牆想,這天下爭來爭去,到底圖什麽?
    劉備伸手,粗糙的拇指輕輕擦過阿柔的臉頰,觸到一絲涼意,不知是月光還是淚水。
    阿柔沒說話,隻是輕輕靠在劉備胸口。
    這一靠,滿足了劉備大男人的虛榮心。他是大男人,不需要一個自立自主的驕傲女子,隻需要一個以他為尊的體貼溫柔女子。
    進屋後阿柔小心翼翼地幫劉備寬衣,指尖避開那些猙獰的傷疤,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麽。
    油燈下,劉備伸手把阿柔攬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聞到淡淡的皂角香。“今晚…… 讓我與好好與夫人重敘溫情。” 劉備的聲音帶著疲憊,也帶著難得的溫柔。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
    劉備抱著懷裏的溫軟,感受著她年輕的心跳,忽然覺得這三年的風霜、半生的顛沛,因為這一刻的重聚有了名正言順的著落。
    而阿柔靠在劉備懷裏,知道自己三年的等待沒有白費。她或許改變不了他的防備,卻用堅韌走近劉備的身邊,這一夜的溫存,是亂世裏最珍貴的禮物,也是她追隨之路的見證。
    油燈漸漸暗下去,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要把阿柔這三年的空白,都在這重逢的夜裏,悄悄補回來。
    這後院的溫存,與劉備入蜀的高光時刻一樣,終究是亂世中的片刻片段而已。
    當成都的溫情月光灑滿劉備與阿柔的後院時,曹操正在鄴城相府內冷冷俯視著這盤天下棋局。
    曹操早已從密報裏得知了劉備入主成都的消息。深夜相府的燭火灑在書房窗欞上,落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亂世裏交錯的勢力疆界。
    曹操放下酒杯,走到掛在牆上的巨大輿圖前,指尖在 “成都” 二字上重重一點,輿圖上標注的岷江與劍閣,在燭火下劃出一道道曲折的線條。
    “劉備拿下成都了。”
    曹操忽然開口,聲音裏聽不出喜怒,程昱與賈詡對視一眼,都沒敢接話。曹操的指尖順著岷江向上滑,劃過雒城,最終停在漢中與武都的交界處,“這老小子,顛沛半生,總算有了塊像樣的地盤。”
    程昱輕聲道:“主公,劉備據益州天府,又得馬超、法正輔佐,黃忠、魏延、諸葛亮、張飛忠心不二,勢力大漲,不可不防。”
    “防?自然要防。” 曹操笑了一聲,指尖敲了敲輿圖上益州四周的山脈。
    “你們來看看這地勢!益州之地,東有三峽天險,北有秦嶺阻隔,南是蠻夷之地,西臨青藏高原,像不像個密不透風的鐵盒子?此地易守難攻,可也困住了住在裏麵的人!”
    曹操目之所及,目光掃過圖上荊州的位置:“劉備想要從益州出來,要麽走荊州,要麽奪漢中。可荊州現在是什麽局麵?關羽與江東劍拔弩張!益州本地人心還未歸附,劉備不能大舉對外用兵,且還有周瑜把守著巴中武都一帶。”
    賈詡明白曹操的遠見,終於緩緩開口:“丞相的意思是,劉備得蜀之日,便是其困死於蜀地之時?”
    “正是!”
    曹操撫掌,笑道:“可以斷定,益州是劉備一生的巔峰,也是他一生的牢籠。早年他四處漂泊,反倒能靈活輾轉;如今占了這天府之國,就像貪吃的老虎鑽進了籠子,看著肥美,卻再難縱橫天下。”
    曹操想起劉備早年在徐州、豫州的狼狽,想起赤壁之戰時的倉皇,忽然覺得有些諷刺。
    可能這就是當局者糊塗,旁觀者明白的道理。
    “劉備自封益州牧,看似風光,可劉璋舊部未必真心歸附,蜀地士族對劉璋東州外來戶與劉備荊州外來戶多有提防,光是安撫內部就夠劉備好好忙一陣了。”
    至少忙個三五七八年吧。
    像江東孫權,從十八歲接管江東忙到二十六歲赤壁之戰,才算是徹底穩固了他對江東六郡的掌控和統治。
    程昱望著輿圖,推測:“從此,劉備既不敢輕易離蜀,又要防備江東與漢中,隻能困在西南。”
    “不錯。”
    曹操眼底透著狡黠:“劉備與江東的裂痕,絕不會因為他得了益州就彌合。劉備能痛痛快快讓關羽撤出荊州麽?就算劉備願意,舍得下荊州,關羽能同意麽?荊州本就是兵家必爭,天下諸侯都盯著呢!如今劉備已占了益州,江東更不會讓荊州再留在他手裏。周瑜此刻卡在巴中盯著,關羽在荊州防著,這兩家翻臉世遲早的事。”
    哈哈哈!
    孫劉聯盟連了那麽久,快憋死曹操了。
    曹操也終於要等到孫劉聯盟徹底崩盤的那一天。
    “那劉備還想更進一步北上?周瑜已占了武都、平樂,張魯雖弱,卻也不是易與之輩,更別說咱們在關中布下的兵馬。劉備想從漢中出來?難如登天。”
    曹操重新端起酒杯,望著窗外濃密的夜色,語氣裏帶著掌控全局的篤定:“所以啊,劉備占蜀,看似壯大,實則是把自己釘死在了西南。他這輩子,怕是隻能守著益州這一畝三分地,做個偏安的土皇帝了。”
    夏夜的風穿過窗欞,吹動了案上的文書,發出沙沙的聲響。
    曹操的目光再次落回輿圖,從許都到關中,從漢中到荊州,每一處都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軍寨與要道。
    曹操知道,劉備的巔峰已至,接著便是下坡的路,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