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單膝跪地，右腕的傷口汩汩湧出鮮血，在青石地麵上匯成一汪刺目的血泊。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演武場上數千弟子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楚墨的視線有些模糊，無數記憶碎片卻在他腦海中異常清晰地閃回：
    昨日，宮雪瑩親手奉上的那盞"安神茶"，茶香中隱約帶著一絲苦澀。
    對方捧著青瓷茶盞，指尖微微發顫，當時他隻當是師妹緊張，卻不想...
    還有剛剛，陳玄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得意...
    "原來如此。"楚墨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鮮血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在青石板上綻開一朵朵血花。
    台下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三個呼吸，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嘩然。
    "楚...楚師兄敗了？"一個內門弟子手中的折扇"啪嗒"掉在地上。
    "怎麽可能！"女弟子們捂嘴驚呼，有人已經紅了眼眶。
    但這震驚很快被另一種聲音淹沒。
    "嗬，什麽天才，不過如此。"曾經整日跟在楚墨身後阿諛奉承的趙明突然高聲嘲諷，聲音尖銳得刺耳。
    他故意擠到人群最前麵，好讓所有人都能聽見他的聲音："我早就看出他那些戰績有水分！上月與青雲門的比試，定是對方放水！"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附和，"連個外門弟子都打不過，還好意思當大師兄？"
    "說不定以前的戰績都是靠掌門偏袒..."
    議論聲如毒蛇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曾經那些仰望的目光，此刻全都變成了鄙夷的審視。更令人心寒的是，竟無一人上前攙扶——就連平日裏最親近的師弟師妹們，也都躲閃著目光，生怕被牽連。
    楚墨緩緩站起身，染血的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環視四周，將每一張或譏諷、或幸災樂禍的麵孔都刻進心裏。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宮雪瑩身上。
    少女早已淚流滿麵，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暈染開來。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被陳玄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那雙曾經滿含仰慕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無盡的愧疚與恐懼。
    楚墨忽然笑了。
    這一笑，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勝負已分！"宮盛洪亮的聲音在演武場上回蕩，他緩步走上擂台，寬大的掌門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本座宣布，陳玄正式晉升為內門弟子，即日起可入藏經閣修習玄天劍訣上卷。"
    台下頓時一片的嘩然。
    陳玄臉上浮現出掩飾不住的狂喜，他單膝跪地抱拳："弟子謝掌門栽培！"起身時，他挑釁地瞥了一眼踉蹌站起的楚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宮盛滿意地點頭，轉向楚墨時卻換上一副痛惜的表情："墨兒，勝敗乃常事，好生養傷。"說著，他伸手欲扶。
    楚墨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強忍劇痛行了一禮："謝師尊關心。"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唯有緊握的左拳泄露了內心的波瀾。
    他轉身離去時，染血的白衣在風中輕揚，背影依舊挺拔如鬆。
    待最後一名弟子離開演武場，宮盛臉上的溫和笑意瞬間消散。他袖袍一揮，一道隔音結界無聲展開，將女兒宮雪瑩籠罩其中。
    "隨我來。"短短三個字，卻讓宮雪瑩如墜冰窟。
    密室石門在身後轟然關閉，宮雪瑩還未來得及開口，一股化神期的威壓便如泰山壓頂般襲來。
    "跪下！"
    宮雪瑩雙膝不受控製地砸在千年寒玉鋪就的地麵上，刺骨的寒意順著膝蓋直竄心頭。
    她抬頭看向父親，那張往日慈愛的麵容此刻冷若冰霜。
    "父...父親..."她的聲音細若蚊呐。
    宮盛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女兒："你以為為父不知道你在楚墨茶中下毒？那杯摻了蝕靈散的靈茶，若不是為父暗中將藥效延緩了半個時辰..."
    "您...您都知道了？"宮雪瑩瞳孔驟縮，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裙擺。
    "愚蠢！"宮盛突然暴怒，一掌將身旁的玄鐵案幾拍得粉碎。飛濺的碎片劃過宮雪瑩的臉頰，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看著女兒驚恐的模樣，宮盛長歎一聲，語氣突然緩和："罷了，既然你不喜歡，楚墨留著隻會是障礙。"
    宮雪瑩聞言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父親的意思是..."
    宮盛踱步至窗前，月光為他鍍上一層冷冽的銀邊："楚家坐擁青冥山脈三條上品靈脈，卻隻肯分給宗門一條下品靈脈。"他轉身時，眼中寒光乍現，"那楚墨仗著天賦過人，在宗門內目無尊長，對為父的暗示更是置若罔聞。"
    "可...可是父親，楚師兄他..."
    "住口！"宮盛突然俯身捏住女兒的下巴，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既然他不能為我所用，又讓你心生厭惡，不如就此除去。"
    宮雪瑩渾身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她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可怕的一麵。
    宮盛鬆開手，從袖中取出一個瑩白的玉瓶："放心，為父已命人在他療傷的藥中加了一些特殊的藥。"他摩挲著瓶身，冷笑道，"不出三月，他就會經脈盡斷而亡，任誰都查不出端倪。"
    "那...陳玄..."
    "不過是為父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宮盛輕蔑地擺手，"先讓我看看他有什麽本事，倘若……，自然也會步楚墨後塵。"
    宮雪瑩癱坐在地，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密室的陰影中，她抱緊雙膝，無聲地啜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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