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時節，玄天峰上的楓葉染上了一層血色。
    楚墨站在自己洞府前的青石平台上，單薄的白色內衫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曾經靈氣盎然的洞府如今門可羅雀，連門口那株百年靈桃樹都顯得萎靡不振，枝頭隻零星掛著幾顆幹癟的桃子。
    三個月了。
    自從那場比試後，整整三個月沒有人踏足過這座位於孤雲峰的山洞。
    楚墨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腕，那道猙獰的疤痕依舊泛著青紫色，像一條毒蛇盤踞在經脈上。
    他的修為已經從金丹中期跌到了築基初期，而且還在持續衰退。最可怕的是，他引以為傲的劍骨正在一點點碎裂——那是比修為盡失更痛苦的折磨。
    山腳下傳來陣陣絲竹之聲，隱約可見玄天峰主殿張燈結彩。
    今日是陳玄的拜師大典，掌門宮盛在女兒宮雪瑩三番五次的請求下，破例收這個外門弟子為關門弟子。
    "聽說了嗎？掌門把"玄天劍典"都傳給陳師兄了。"
    "那算什麽，連楚墨原來的洞府都賞給他了。"
    "噓，小點聲..."
    兩個雜役弟子捧著賀禮從山道經過，看到楚墨的身影時慌忙噤聲，加快腳步繞開了孤雲峰。
    他們眼中那種混合著憐憫與輕蔑的神色，楚墨這三個月已經看得太多。
    他忽然想起去年自己生辰時，這座洞府門庭若市的景象。
    那些堆成小山的賀禮，那些諂媚的笑臉，如今想來何其諷刺。
    "咳咳..."劇咳突然襲來，楚墨捂住嘴的指縫間滲出黑血。
    蝕靈散的毒性遠超預期，連珍藏的"九轉還魂丹"都隻能暫緩毒性蔓延。
    他展開染血的素白衣袖，上麵盛開的血梅豔得刺目。
    "鐺——"
    主峰的青銅鍾敲響七聲，渾厚的鍾波震得孤雲峰上的落葉簌簌。
    楚墨遙望玄天殿方向，即使相隔數十裏，他也能想象出此刻玄天殿前的盛況：陳玄一定穿著那件繡著金線的墨色法袍，在萬眾矚目下行三跪九叩之禮；宮雪瑩或許就站在掌門身側，卻沒人知道她的毒蠍心腸。
    暮色漸濃，楚墨轉身時瞥見銅鏡中的自己：曾經如墨的青絲已夾雜銀霜，深邃的眼窩裏嵌著兩顆黯淡的星辰。
    最駭人的是心口處，青黑毒紋已結成蛛網狀，正緩慢而堅定地向四肢百骸蔓延。
    山風卷著楓葉掠過石台，一片紅葉沾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像一團不肯熄滅的火焰。
    暮色四合時分，一道火紅的身影在蒼茫山色間時隱時現。
    小狐狸溫柔已經翻越了七座險峻的山頭，雪白的爪墊被鋒利的碎石劃出了細小的傷口，每走一步都在枯葉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它記得娘親臨別時的囑咐："去找穿白衣的……，他是娘的朋友……，會幫你的。"
    此刻它蹲在一塊青石上，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崖邊的白衣人。
    此刻它蹲在一塊布滿青苔的岩石上，蓬鬆的尾巴不安地掃動著。
    崖邊那個白衣修士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單薄，山風卷起他寬大的衣袖，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吹散在這血色楓林之中。
    雖然那人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可那清俊的輪廓，讓它想起娘親洞府裏珍藏的那幅《謫仙圖》——畫中人也總是這樣孤寂地站在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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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吱！"溫柔興奮地甩動蓬鬆的大尾巴，後腿一蹬躍下青石。
    它特意選了片最紅的楓葉叼在嘴裏，這是狐族表示友好的方式。
    白衣修士聞聲轉頭，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深不見底，像是能看透人心最深處的秘密。溫柔被這目光看得耳朵一抖，嘴裏的楓葉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它急得在原地轉了好幾圈，突然想起娘親教過的化形訣，憋足了氣"嘭"地一聲變成了個七八歲的小女童。
    "仙、仙長好！"清脆的童音在山穀間回蕩。
    小狐狸笨拙地行了個禮，火紅的長發間還支棱著兩隻毛茸茸的耳朵，身後的尾巴不安地擺動著，"我叫溫柔，我娘說...說穿白衣的都是好人..."
    楚墨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狐妖幼崽，右手本能地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但當他看清小女孩凍得通紅的赤足，還有腰間掛著的半塊破碎玉佩——那分明是五年前他送給青丘狐族的信物。
    "你娘..."楚墨剛開口，一陣劇烈的咳嗽就打斷了他的話。暗紅的血珠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在枯黃的落葉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
    小狐狸被嚇得"嗖"地變回原形，火紅的毛發都炸了起來。
    溫柔縮成一團毛球，卻還是顫抖著往前挪了幾步。
    它太熟悉這樣的場景了——三個月前娘親毒發時，也是這樣咳著血，而它也是這樣又害怕又心疼地守在旁邊。
    "吱吱吱！"它突然咬住楚墨的衣角，拚命往山下拖拽。圓溜溜的眼睛裏噙著淚光。
    山腳有它藏著的朱果，那是能暫緩毒性的靈藥。
    楚墨望著小狐狸焦急的模樣，心中某處堅冰悄然融化。在這偌大的玄天門裏，如今會為他擔憂的，竟隻有這隻素不相識的小狐狸了。
    暮色漸濃，天邊的第一顆星子悄然亮起。楚墨終是彎下腰，將這個毛茸茸的小家夥輕輕抱了起來。
    小狐狸立刻把腦袋埋進他染血的衣襟，溫暖的絨毛貼著心口，竟讓他冰封已久的心湖泛起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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