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完好的，是窗外那叢青翠的苦竹，在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
    "就是這兒了。"趙明站在三丈外不肯靠近，仿佛這破屋子會玷汙他的法袍，"明日會有雜役送來月例。"說完便帶著人匆匆離去，好像多待一刻都會沾染晦氣。
    待腳步聲徹底消失，楚墨才放下一直拿在手裏的木匣。
    "出來吧，安全了。"他輕抖衣袖。
    小狐狸"咕嚕"一下滾出來，落地時變作女童模樣。她小臉煞白，緊緊抓著楚墨的衣角："那些人...好可怕..."
    楚墨揉了揉她的發頂，沒解釋那些惡意從何而來。他放下木匣，開始收拾這間搖搖欲墜的屋子。破損的窗戶用竹條固定，牆角鋪上幹燥的茅草，最後從木匣裏取出一盞青銅燈——那是他入門時，師祖賜下的長明燈。
    當燈火亮起時，小狐狸驚訝地發現，這盞看似普通的銅燈，竟在牆上投出漫天星辰的投影。
    "喜歡嗎？"楚墨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小狐狸使勁點頭，追著光影中的星子蹦跳，不小心被門檻絆倒。楚墨下意識要去扶，卻牽動內傷，咳出一口黑血。
    "你流血了！"小狐狸驚慌地爬回來，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摸出幾顆紅豔豔的果子，"給！我在路上摘的！"
    楚墨看著那幾顆沾著泥土的朱果，突然覺得心口發燙。他接過果子，輕聲道："謝謝。"
    夜色漸深，小狐狸蜷在星辰投影下睡著了。楚墨望著窗外的殘月，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木匣底部暗藏的機關。
    山風穿過苦竹林，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楚墨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次吐出的血裏，竟夾雜著細碎的冰晶。
    晨光透過苦竹的間隙，在斑駁的地麵上灑下細碎的金斑。
    小狐狸蜷在茅草鋪就的窩裏，鼻尖微微聳動，被一陣清甜的香氣喚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楚墨正背對著她，在破舊的灶台前忙碌。
    "醒了？"楚墨頭也不回地問道，聲音比往日溫和許多。
    小狐狸變作女童模樣，赤著腳丫躡手躡腳地湊過去。
    灶台上擺著幾個青瓷碗，裏麵盛著晶瑩剔透的粥羹，點綴著鮮紅的朱果粒，正冒著嫋嫋熱氣。
    "這是...給我的嗎？"她仰起小臉，琥珀色的眼睛裏盛滿不可思議。
    楚墨用木勺輕輕攪動粥羹："朱果煮粥能中和寒性，對你修行有益。"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加了蜂蜜。"
    小狐狸踮起腳尖，看見楚墨蒼白的手指上多了幾道新鮮的刀痕——那些朱果堅硬如鐵，想必是去核時傷到的。
    她突然伸出小手，輕輕握住楚墨的衣角。
    "怎麽了？"楚墨低頭看她。
    小狐狸搖搖頭，隻是把臉埋在他染霜的衣擺上蹭了蹭。這個動作讓楚墨想起幼時養過的一隻狸貓，也是這樣表達親昵。
    粥羹的香甜很快驅散了清晨的寒意。
    小狐狸捧著碗小口啜飲，時不時偷瞄正在打坐調息的楚墨。陽光穿過他單薄的白衣，勾勒出清瘦的輪廓，那些未愈的傷痕在光線下若隱若現。
    "楚...楚前輩。"她放下碗，怯生生地開口。
    楚墨睜開眼："嗯？"
    "我能幫你療傷嗎？"小狐狸變回原形，蓬鬆的尾巴輕輕擺動，"我們狐族...有特殊的治愈法術。"
    楚墨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泛起紅暈，他本想拒絕，卻見她已經蹦到膝前，兩隻前爪搭在他膝蓋上，濕漉漉的鼻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腕的傷疤。
    一道微弱的紅光從小狐狸體內流出，順著傷口滲入經脈。
    奇異的是，那些頑固的黑氣竟真的被驅散了些許。楚墨感到一陣久違的輕鬆，仿佛壓在胸口的巨石被移開了一角。
    "夠了。"見小狐狸氣息開始紊亂，楚墨連忙製止，"會傷到你的根基。"
    小狐狸卻執拗地搖頭，繼續催動體內稀薄的靈力。
    直到楚墨強行將她抱開，她才癱軟在他掌心，小肚子急促地起伏著。
    "傻狐狸。"楚墨輕歎，用指尖梳理她淩亂的毛發。
    午後，小狐狸恢複了精神，在苦竹林裏追著蝴蝶玩耍。楚墨坐在廊下修補漏雨的屋頂，時不時瞥一眼那道歡快的紅色身影。忽然，小狐狸驚叫一聲，從竹林裏竄出來，嘴裏叼著個東西。
    "前輩！你看！"她變回女童，獻寶似的舉起一株通體碧綠的小草，"這是"月見草"，晚上會發光呢！"
    楚墨眸光微動。月見草是煉製解毒丹的主藥，在修真界有價無市。
    他接過靈草，發現根部還帶著新鮮的泥土——這小家夥怕是掘地三尺才找到的。
    "我們把它種在窗下好不好？"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等它長大了，晚上就不用點燈了！"
    楚墨看著她沾滿泥土的小臉和劃傷的手指，心頭湧起一股陌生的柔軟。他取出手帕，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汙漬："好。"
    夕陽西沉時，小狐狸趴在窗台上，眼巴巴等著月見草開花。
    楚墨取出那盞青銅燈，燈影在牆上投出星辰軌跡。他手指輕點，那些光點竟緩緩流動起來，組成一幅浩瀚星圖。
    "這是北鬥七星。"楚墨指著最亮的七顆星，"它們永遠指向北方。"
    小狐狸看得入迷，不知不覺靠在了楚墨臂彎裏。當第一縷月光照進窗戶時，那株月見草果然發出瑩瑩綠光，與牆上的星圖交相輝映。
    "前輩..."小狐狸揉著惺忪的睡眼，聲音越來越小，"明天...我還能幫你療傷嗎..."
    楚墨輕輕將她抱到茅草鋪上，蓋好薄毯。月光下，小狐狸的睡顏純淨無邪，嘴角還掛著甜甜的笑意。他伸手想撫平她微蹙的眉心，卻在即將觸碰時停住，怕驚擾了她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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