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貴突然舉起旱煙袋，渾濁的眼珠子在陳長遠和趙德彪之間來回轉，“鄉裏鄉親的，鬧出人命誰擔得起？”
    陳長遠瞥見村長袖口露出的半截金表鏈，那是去年秋收時趙德彪送來的“土特產”。
    他嘴角勾起冷笑，腳尖碾著發黴的天麻：“村長說得對，不如讓趙老板把賠償款結了，咱們各回各家？”
    趙德彪捂著紅腫的手腕，金絲眼鏡歪在鼻梁上：“要錢沒有！”
    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不過後山那三十畝藥田…”
    “啪！”
    一遝鈔票突然甩在車頭鐵皮上。
    趙德彪得意地推正眼鏡：“兩千塊，買你閉嘴。”
    圍觀的村民發出倒抽冷氣聲。
    王富貴喉結滾動，枯樹皮似的手掌悄悄往鈔票方向挪了半寸。
    陳長遠突然抓起鈔票，在陽光下抖開。
    泛黃的紙幣間簌簌落下幾片枯葉，最中間夾著的竟是張冥幣。
    “趙老板這是要給死人燒紙？”
    陳長遠兩指夾起冥幣，黃紙在風中獵獵作響，“還是說…”
    他猛地轉身看向王富貴，“村長早就知道這事？”
    王富貴臉皮一陣抽抖，扯出副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哎呀長遠，趙叔這不就是一時糊塗嘛，你瞧這事兒整得……”
    “嗬，糊塗？”
    陳長遠彈出那張冥幣，啪地打在王富貴腳邊，“村長手腕上那條金鏈子，八成也是糊塗送的咯？”
    “哎喲喂！”
    人群炸開了鍋。
    王富貴慌得直扯袖子，眼神閃躲。
    “我、我這個……”
    他吭哧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咋地？要俺幫您回憶回憶？”
    陳長遠一步步逼近，冷笑道，“去年咱村天麻賣給趙德彪，比外頭便宜兩成，這筆賬，您老人家數得清不？”
    “放你娘的屁！”
    王富貴蹦起來，臉漲得通紅，“俺可是一村之長，啥事不為大夥想？”
    “呸！就你還為大夥想？把鄉親們辛苦種出來藥材賤賣，自己倒是吃香喝辣了！”
    “靠！分明是想著自個兒腰包！”
    村民們眼神都變了。
    恍然大悟啊！
    咱村藥材年年大豐收，咋就賣不上好價錢？
    敢情根子在這兒！
    趙德彪瞅這架勢不對勁，暗叫不妙。
    狠狠剜了陳長遠一眼，掏出一遝鈔票砸在車頭上：“兩千塊！分文不差！夠意思了吧？”
    陳長遠冷眼瞧著，一言不發。
    趙德彪被盯得發毛，咬牙從兜裏掏出張皺巴巴紙，寫完按了手印扔過去：“保證書！以後清水村藥材，俺再不沾一根！這總成了吧？”
    “滾！”
    陳長遠連看都懶得看那紙，揮手趕人。
    趙德彪如獲大赦，帶著兩打手灰溜溜爬上車，溜得比兔子還快。
    “好啊！”
    人群爆發歡呼，感激目光齊刷刷投向陳長遠。
    陳長遠環顧四周，提氣喊道：“鄉親們！今兒這事讓俺明白——靠別人不如靠自己！咱自個兒掌握命運，別讓人牽著鼻子走！”
    停頓片刻，他接著道：“我要辦個村藥材合作社！以後大夥種藥材，合作社統一收購，比趙德彪出價高三成！”
    “好嘞！”
    人群沸騰了……
    陳長遠心頭湧起一股火熱勁兒。
    他腦海裏已經勾勒出合作社在清水村紮根的模樣，越想越帶勁，腳步一邁，直接衝老元頭去了。
    “老元頭，你願不願意加入咱這個合作社？”
    話音落地，他站在人群裏聲高氣壯，眼裏閃著期待。
    “那還有啥說的！加入！長遠啊，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戰一番，為合作社鋪條路。”
    老元頭話裏透著幹勁，嘴上雖說自己老卻一點也不含糊。
    村民們都紛紛點頭，對老元頭的參與心裏也是穩穩的。
    畢竟，老元頭種藥材那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合作社有了他，肯定能紮得住根。
    “長遠，你咋說，咱就咋幹！”
    一個村民把袖子一擼，眼神裏都是興奮。
    “沒錯！你是清水村的大希望！咱們一條心，跟著你走！”
    另一個村民也應聲附和。
    陳長遠聽了，腦子沒閑著，心裏盤算了一下方針，這才開口道：“我打算先來個詳細的計劃，把大家分成幾個小組，各組負責一種藥材。至於種植具體怎麽搞，還得和老元頭商量後再慢慢推開。”
    話音落下，老元頭趕緊指了幾個人出來：“這幾個鄉親，種藥材早就是有經驗的老把式，拉過來做技術顧問，準沒跑偏。”
    說幹就幹，眾人立刻圍成一片商討起來。
    合作社的事徹底把全村點燃了，人人臉上都是調皮勁兒，彼此打趣，氣氛熱騰騰。
    到了下午，陳長遠準備去縣城。
    一個小時後，抵達了縣城的藥材公司。
    陳長遠大步走進公司，門口保安剛想攔他，他已經輕車熟路地穿過長廊，直接推門進了張慶海的辦公室。
    張慶海這個人辦事幹脆，抬頭見是陳長遠，忙收起桌上的文件起身迎上來。
    “長遠喲，這樣火急火燎地來，可有啥急事兒？”
    邊說著，邊倒了杯茶遞過去。
    張慶海一臉笑意雖溫和，但掩不住眉眼間的疲倦。
    陳長遠接過茶，不多廢話，啜了口後直接切入主題：“張主任，俺剛開始收藥材，為村裏的合作社打前陣，擴銷路是頭等大事。”
    張慶海眉頭一展，眼裏流露幾分欣賞：“有誌氣！敢幹事兒！真是好動靜，咱這行業就缺你這樣敢推的人！”
    他話音剛落，還沒來得及喝茶，陳長遠就又開腔了：“可惜啊，合作社剛起步，就碰上了點難事。你那供應商，今天出的幺蛾子，實在讓人氣不過。”
    “啥？哪條癩皮狗敢在我陣線上撒野？”
    張慶海挪開茶杯，臉色沉得像要滴水，聲音也壓了下來。
    陳長遠不藏著掖著，直接了當地答：“你的小舅子——趙德彪。”
    張慶海當即額頭發緊，手裏的杯子晃了晃，茶水險些潑出來。
    他嘴角抽了抽，咬牙吐出一句：“這家夥，又整什麽幺蛾子？”
    “你供應到我這的藥材還有種子有三成假貨。”
    陳長說完，停頓片刻，“此外，他還帶著一批冥幣當真鈔票來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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