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哀牢山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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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鳴聲撕扯著滇南的暑氣,林深的指尖在樟木箱第三層隔板上劃出一道木刺。父親臨終前反複摩挲的青銅羅盤正躺在夾層裏,八道水波紋路沿著盤心太陽紋逆時針流轉,指針卻詭異地指向正南方——哀牢山所在的方位。
    “又在翻爸的東西?”林淺的帆布鞋碾過地板,發梢還滴著浴室帶出的水珠,“上回翻出的青銅鈴鐺差點把消防隊招來。”她探過頭,耳垂上的銀飾撞在林深肩上,發出細碎的響。
    羅盤在掌心泛著冷光,林深指尖劃過盤沿刻著的古滇文字,那是父親用紅漆描過的痕跡。三個月前暴雨夜,渾身是血的中年人撞開出租屋門,懷裏抱著浸滿屍蠟的樟木箱,隻來得及說“去哀牢山”就咽了氣。醫院出具的死亡報告寫著“器官衰竭”,但林深記得父親手腕內側的青斑,像極了古籍裏記載的“屍蠱噬心紋”。
    “阿深,該走了。”林海倚在門框上,登山包的背帶勒進泛白的牛仔衣,腰間別著的軍刀刀柄纏著褪色的紅繩——那是母親留下的平安結。他說話時喉結滾動,左側脖頸有片指甲蓋大小的淤青,今早林深撞見他對著鏡子塗抹藥膏,青斑邊緣竟有細小紅點蠕動。
    越野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車載電台突然發出刺啦刺啦的雜音。林淺把遮陽板往下一壓,盯著導航地圖上逐漸消失的信號格:“哥,你說爸當年到底在哀牢山挖到了什麽?”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三個月前父親發的最後一條短信:“別信任何人,尤其是脖子有青斑的。”
    林海的手指驟然收緊,方向盤在掌心打滑,越野車擦著山壁停下。前擋風玻璃上,三道碗口粗的藤蔓正順著岩石攀爬,藤蔓表麵布滿細密的絨毛,在夕陽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林深突然注意到羅盤指針開始逆時針旋轉,最終停在方向盤正中央的車標——那是隻展翅的金孔雀,與羅盤中心的太陽紋一模一樣。
    “下車。”林海低聲說,手按在軍刀刀柄上。潮濕的風裏飄來若有若無的腐葉味,夾雜著某種類似骨哨的尖嘯。林深剛踏出道基,腳邊的枯葉堆突然炸開,三道黑影從斜上方的樹冠撲落,月光在獵頭刀的弧麵上劃出冷冽的光。
    “淺!”林深的呼喊被刀刃劃破空氣的尖嘯撕裂。林淺本能地後仰,發梢被刀鋒削落,銀飾墜地的聲響裏,她看見獵人臉上塗著靛藍色的圖騰,額間插著三根孔雀翎羽——正是父親棺木裏陪葬品的樣式。
    第二道刀光接踵而至,林淺踉蹌後退,腳跟踩空懸崖邊緣的碎石。千鈞一發之際,纏在手腕上的銀鏈突然繃直,某種堅韌的絲線從她袖口射出,將她拽向相反方向。與此同時,三支淬毒弩箭擦著獵人咽喉飛過,箭頭泛著孔雀藍的幽光。
    “都別動!”清冷的女聲混著草木香氣襲來。陰影裏站著個身著苗族服飾的少女,額間銀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腰間牛皮袋裝著蠕動的青蟲。她手中握著柄纏著金蠶紋的短刀,刀刃正指著驚魂未定的獵人:“佤族的獵頭勇士,不該對 unared 的漢人出手吧?”
    獵人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吟,盯著少女腰間的牛皮袋突然轉身,消失在密林中。林淺癱坐在地,盯著少女腳邊逐漸聚攏的螢火蟲,它們翅膀上竟印著與羅盤相同的水紋。
    “你是誰?”林海的軍刀仍指著少女,卻注意到她裙擺上繡著的青銅水龍紋——與父親筆記裏畫的古滇國圖騰分毫不差。少女蹲下身,指尖掠過林淺腕間的銀鏈:“漢人妹妹,你的銀飾沾了屍油味,是從撫仙湖底撈上來的吧?”
    林深突然意識到羅盤還在掌心發燙,指針正瘋狂旋轉,最終直指少女腰間的牛皮袋。少女抬頭,黑瞳裏映著羅盤的光:“帶著古滇祭司的引魂羅盤闖哀牢山,你們是想給蟲皇獻祭,還是想被獵頭族割下頭顱掛在木鼓房?”
    夜風送來遠處的狼嚎,少女從牛皮袋裏取出隻金蠶蠱,蟲身泛著琉璃般的光澤:“我叫阿朵,寨子裏的人叫我‘養蠱人’。你們闖了佤族的‘鬼哭穀’,剛才那些獵人是守林人,若不是我用‘引螢蠱’替你們擋了三刀——”她瞥向林淺腳邊被弩箭釘在地上的獵頭刀,刀柄上纏著的紅繩正在滲出黑血,“現在你們的頭已經掛在木鼓上了。”
    林海收起軍刀,卻仍盯著阿朵腰間的牛皮袋:“你怎麽知道我們的羅盤是古滇國的?”阿朵指尖劃過羅盤邊緣的水紋:“這種‘水神引魂紋’,隻有古滇國末代祭司的後人才能看懂。十年前,有個漢人帶著同樣的羅盤進了哀牢山,他手腕內側有片青斑,像被蠱蟲啃食過的痕跡——”
    林深的呼吸驟然停滯,父親臨終前手腕上的青斑此刻正在他記憶裏發燙。阿朵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林深的手腕:“你身上有‘血蠱’的氣息,是從你哥哥身上傳來的吧?”她轉向林海,後者脖頸的青斑此刻正泛著詭異的紅光,“帶著中了血蠱的人進萬蟲窟,你們是想讓他變成活屍,還是想讓整個哀牢山的蠱蟲都追著你們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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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傳來木鼓的悶響,三長兩短,震得羅盤表麵泛起水紋般的漣漪。阿朵臉色一變:“獵頭族啟動了‘追魂鼓’,我們必須在鼓聲停之前找到‘蟲影迷蹤林’。”她從腰間扯下三根銀鈴,係在三人手腕上:“跟著鈴聲走,千萬別回頭。如果看見有發藍光的螢火蟲,就把血滴在銀鈴上——”
    話未說完,密林中突然騰起大片熒光,成千上萬隻螢火蟲聚成水龍形狀,正順著風向襲來。阿朵猛地拽住林深的手,短刀在他指尖劃出血珠:“滴在羅盤中心!快!”
    鮮血滲入羅盤的瞬間,盤心太陽紋突然亮起,如水波般擴散的光牆將熒光蟲群隔絕在外。林淺看著阿朵迅速往牛皮袋裏倒入某種粉末,金蠶蠱突然振翅飛起,在眾人頭頂織出片金色光網。
    “順著這條溪澗往下,看見三棵連體榕樹就往左拐。”阿朵將銀鈴塞給林深,自己卻往相反方向跑去,“記住,千萬別碰溪水裏的石頭,它們長著‘蠱蟲的眼睛’——”
    木鼓聲響越來越近,林海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阿朵很像十年前爸在苗族村寨救的那個小姑娘?她當時手腕上也有這樣的銀鏈——”他指著林淺腕間的銀飾,那是從父親遺物中找到的,內側刻著極小的苗文:“蟲皇降世,血祭萬蠱。”
    溪澗的水突然變得刺骨,林深低頭,看見水下的鵝卵石表麵竟布滿瞳孔狀的紋路,正隨著他們的腳步緩緩轉動。羅盤指針再次指向正南方,這次盤心的太陽紋與水紋重疊,形成個立體的青銅門圖案——正是父親筆記裏畫過的“萬蟲窟入口”。
    身後突然傳來金蠶蠱的嘶鳴,混著阿朵的驚呼。林淺轉身,看見少女被三隻獵頭族獵人逼到岩角,她的牛皮袋已被劃破,金蠶蠱正在與獵人腰間的屍蠱纏鬥。熒光蟲群再次湧來,這次每隻螢火蟲的翅膀上都浮現出古滇文字,連成片竟組成句警告:“擅闖者,蟲噬其骨,血祭水神。”
    林深握緊羅盤,掌心的血痕與盤心紋路重合。當第一隻螢火蟲觸碰到他的額頭時,羅盤突然發出蜂鳴,溪澗深處的山壁轟然裂開,露出布滿蟲紋的青銅門。門扉開啟的瞬間,某種古老而邪惡的氣息撲麵而來,混著腐葉與屍蠟的味道,正是父親臨終前身上的氣味。
    “哥,淺,進去!”阿朵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銀飾正在脫落,露出頸間與林海相似的青斑,“我幫你們擋住追兵,記住,進門後沿著螢火蟲的光走,千萬別往右拐——”
    獵人的獵頭刀劈落的瞬間,阿朵突然張開雙臂,金蠶蠱化作金光鑽進她的眉心。她的瞳孔瞬間變成豎瞳,皮膚下浮現出紅色的蟲形紋路,指尖竟長出半寸長的倒刺。林深來不及細想,拽著兄妹衝進青銅門,門扉在身後轟然閉合,將阿朵的慘叫與木鼓的轟鳴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羅盤的指針終於靜止,指向門內深處。林深借著火折子的光,看見門內石壁上刻滿了貝葉經般的紋路,每道紋路裏都嵌著細小的蟲蛻。當他的指尖觸碰到某道水紋時,石壁突然發出蜂鳴,成千上萬隻熒光蟲從石縫中飛出,在前方聚成箭頭形狀,指向黑暗深處。
    “跟著光走。”林海低聲說,他脖頸的青斑此刻已蔓延至鎖骨,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爸當年說過,古滇國的祭司能操控百蟲,這些螢火蟲……可能是守墓蠱的一部分。”
    林淺突然抓住哥哥的手,盯著他鎖骨處的青斑:“哥,你的傷……”林海扯開衣領,露出半片泛著藍光的皮膚,青斑邊緣竟有細小的腿足在蠕動:“別擔心,隻要找到蟲皇玉,我就能——”他突然閉嘴,盯著前方逐漸清晰的溶洞,瞳孔驟縮。
    溶洞中央的石台上,盤著數百條竹葉青,蛇信子吞吐間泛著熒光。石台下方的暗河傳來水紋聲,某種巨大的生物正在水下蟄伏。而在石台後方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嵌著數不清的人骨,每具頭骨的額間都嵌著塊刻有水紋的青銅片——與他們手中的羅盤材質相同。
    林深的羅盤突然發燙,盤心的太陽紋與水紋開始融合,形成個旋轉的蟲形圖案。他聽見溶洞深處傳來類似嬰兒啼哭的聲音,混著蠱蟲振翅的沙沙聲。當第一滴露水從洞頂滴落時,所有竹葉青突然昂起頭,蛇瞳映著三人組的倒影,發出此起彼伏的嘶鳴。
    而在青銅門外,阿朵靠著岩壁滑坐在地,指尖的倒刺正在消失,頸間的青斑卻愈發鮮豔。她摸出塊刻著金蠶紋的青銅牌,牌麵中央浮現出林深的倒影,下方用苗文寫著:“第十九代蟲皇宿主,哀牢山的血祭,從你父親那代就開始了。”
    木鼓聲響終於停止,密林中走出個身著黑袍的老者,腰間掛著與阿朵同款的牛皮袋,卻裝著上百隻金蠶蠱。他盯著青銅門上逐漸淡化的血手印,冷笑一聲:“當年林正雄偷走引魂羅盤,現在他的兒子又帶著蟲皇宿主回來,很好——萬蟲窟的血蠱,終於能湊齊最後一味藥了。”
    溶洞內,林深握緊羅盤,看著熒光蟲組成的箭頭突然轉向右側——正是阿朵警告過的方向。而在他掌心,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青銅鈴鐺突然響起,鈴聲裏混著微弱的女聲:“阿深,別信任何人,包括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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