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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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門在身後閉合的瞬間,密林中的瘴氣突然濃得化不開。晨霧裹著藍綠色的熒光,像團會呼吸的果凍,粘在防毒麵具的濾網上。林深的登山靴陷進腐葉堆,鞋底傳來細碎的脆響——是某種甲殼類昆蟲的蛻殼,足有成人手掌大小。
“把熒光棒綁在腰間,十米內保持可見。”林海的聲音悶在麵具裏,他脖頸的青斑透過透氣孔滲出微光,像塊正在融化的藍冰。自昨夜逃出獵頭族追殺,三人已在原始森林裏打轉了七個小時,羅盤指針始終指著正南方,卻總在繞過巨型榕樹後回到原點。
林淺突然指著前方:“哥,那裏有片野山菌!”腐木上生長著碗口大的菌子,傘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邊緣綴著細密的金斑。她摘下手套就要摘,被林深一把抓住手腕:“滇南雨林裏顏色越漂亮的蘑菇,毒性越強。”但林海卻盯著菌子出神,瞳孔在麵具後收縮:“這種‘鬼麵菌’,爸的筆記裏說過,是苗族醒神蠱的宿主。”
不等林深阻止,林海已掏出軍刀削下菌蓋,放在掌心揉碎。淡金色的汁液滲出時,周圍十米內的熒光蟲突然集體墜地,翅膀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屏住呼吸!”他將汁液抹在三人眉心,冰涼的觸感順著額間銀鈴滲入皮膚,林深突然看見自己的手掌透明如蟬翼,血管裏遊著細小的金蠶虛影。
幻覺來得毫無征兆。林淺最先中招,她盯著前方的榕樹突然尖叫:“爸!爸在那兒!”腐葉堆裏伸出的藤蔓正卷住個灰衣男人的腳踝,那人穿著與父親同款的登山靴,褲腳沾滿屍蠟般的黏液。“別過去!”林深拽住妹妹,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她的身體——此刻的林淺正踉蹌著撲向藤蔓,指尖即將觸及時,整個人突然定在原地。
林海從背包裏翻出個竹筒,拔開塞子的瞬間,三隻指甲蓋大的赤蠍爬入手心。他咬破指尖喂血,蠍子尾部突然泛出藍光,順著林淺的後頸鑽了進去。“醒神蠱隻能維持三分鍾!”他嘶吼著,麵具已被冷汗浸透,“阿深,用羅盤照她瞳孔!”
林深舉起羅盤,盤心的太陽紋在林淺眼中投下倒影。她猛然驚醒,盯著自己剛才觸碰的藤蔓,發現那些看似植物的東西竟長著細密的鱗片,尖端的吸盤還在滲出黏液。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周圍二十米內的樹幹上,都刻著相同的圖案:扭曲的人形被藤蔓穿透心髒,胸腔裏爬出金蠶般的蟲子。
“是古滇國的‘人祭圖騰’。”阿朵的話突然在記憶裏響起,林深的指尖劃過樹皮,刻痕裏滲出暗紅色汁液,“每道圖騰對應一具活屍,用蠱蟲控製的活死人。”他的羅盤開始震顫,指針瘋狂旋轉後,指向腳下的腐葉堆——那裏正傳來類似嬰兒啼哭的抽噎聲,時遠時近,像有個無形的孩子在圍著他們打轉。
林海突然按住林深的肩膀,防毒麵具的呼吸口正對地麵:“地下有中空層,距離地表不到兩米。”他抽出軍刀插入腐葉,刀柄傳來規律性的震動,“是心跳聲,集體心跳。”林淺蹲下身,扒開表層落葉,露出下麵整齊排列的鵝卵石,每塊石頭上都刻著半隻眼睛,合起來正是古滇國的“蟲瞳紋”。
當第一百零八聲啼哭響起時,地麵突然浮現出網格狀的光斑。林深抬頭,發現頭頂的樹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枝葉聚合成巨大的人臉,藤蔓組成的嘴唇張開,吐出濃綠色的瘴氣。“是‘迷魂瘴’!”林海的赤蠍蠱突然從頸後爬出,尾部藍光已變成血紅色,“這些樹被下了屍蠱,能根據人的恐懼具象化幻覺——”
話未說完,右側十米處的腐葉堆突然隆起。穿著傣族服飾的幹屍破土而出,眼窩處嵌著發光的螢火蟲,胸腔裂開條縫,金蠶蠱正順著肋骨爬動。林淺的銀鈴突然響起,她這才驚覺自己剛才差點伸手觸碰幹屍:“哥,你的醒神蠱失效了!”
林海的防毒麵具已被扯掉,脖頸的青斑蔓延至半邊臉頰,皮膚下隱約可見蟲形凸起在蠕動。他摸出竹筒想補蠱,卻發現裏麵的赤蠍全都蜷縮成球,尾部泛著紫黑色——是蠱蟲被屍毒反噬的征兆。“用銀鈴割破手指!”林深想起阿朵的警告,抓起妹妹的手就往銀鈴邊緣按,鮮血滴在鵝卵石的蟲瞳紋上,地麵突然像鏡子般裂開。
三人墜入黑暗的瞬間,林深看見數百具幹屍正躺在地下溶洞的石台上,每具屍體的手腕都纏著與林海相同的紅繩,心髒位置嵌著塊刻有水紋的青銅片。溶洞頂部垂落的藤蔓正將熒光蟲注入屍體的眼窩,當第一隻金蠶蠱振翅時,所有幹屍突然同時轉頭,空洞的眼窩對著墜落的三人。
“抓住藤蔓!”林海甩出登山鉤,卻發現鉤子刺入的瞬間,藤蔓滲出的竟是溫熱的鮮血。林深的羅盤突然發出蜂鳴,盤心的太陽紋與水紋重疊,在溶洞頂部投下巨大的蟲形陰影——那是隻展翅的金蠶,翅膀上布滿古滇文字,每道筆畫都在吸收熒光蟲的光芒。
林淺的指尖觸到幹屍的手腕,銀飾與青銅片相撞,發出鍾鳴般的清響。所有幹屍突然抽搐,胸腔裏的金蠶蠱破體而出,在溶洞內形成金色的蟲雲。林海的赤蠍蠱終於蘇醒,發出尖銳的嘶鳴,卻在蟲雲逼近時瞬間被吞噬。他突然噴出大口黑血,青斑已蔓延至唇角,瞳孔裏竟映出無數金蠶振翅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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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林深拽住即將墜落的哥哥,發現他後頸有片指甲蓋大小的皮膚正在潰爛,露出下麵淡藍色的血管——與父親臨終時的症狀一模一樣。溶洞底部的暗河突然沸騰,無數氣泡翻湧間,浮出個纏著藤蔓的人頭,眼窩處嵌著兩枚發光的羅盤,正是父親遺物中的那隻。
“阿深……”沙啞的呼喚混著屍蠟味傳來,林淺看見“父親”從暗河中遊出,胸口的傷口裏爬出半隻金蠶蠱,“帶蟲皇玉回家,否則你哥哥會變成……”話未說完,人頭突然被藤蔓拖回水中,隻留下串氣泡和那句未說完的警告:“……活死人的宿主。”
醒神蠱的效力徹底消失,三人再次陷入幻覺與現實的夾層。林深感覺有無數隻手在撕扯他的腳踝,低頭看見腐葉下伸出的手腕都戴著與林海相同的紅繩,指甲縫裏嵌著與羅盤相同的青銅碎屑。當他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時,發現林海正用軍刀割開手腕,將鮮血滴在溶洞石壁的蟲瞳紋上。
“隻有祭司的血才能激活守墓蠱。”林海的聲音像來自很遠的地方,他脖頸的青斑此刻已覆蓋整張左臉,皮膚下的蟲形凸起清晰可見,“爸當年就是用這種方法打開萬蟲窟的第二層,現在輪到我了。”他轉向林深,右眼瞳孔竟變成了豎瞳,“別害怕,阿深,我們林家的血,本來就不屬於人類。”
溶洞頂部的金蠶陰影突然俯衝,蟲雲化作洪流席卷而來。林深本能地舉起羅盤,盤心的太陽紋與水紋突然融合成血色,將蟲雲劈成兩半。在蟲群的嘶鳴中,他看見石壁上浮現出新的圖騰:戴著青銅麵具的祭司站在萬蟲窟頂端,腳下踩著堆積如山的人頭,每顆頭顱的額間都嵌著蟲皇玉。
“跟著蟲雲的缺口跑!”林淺的銀鈴不知何時斷裂,她正用染血的銀飾劃開幹屍的胸膛,取出裏麵未被吞噬的赤蠍蠱,“這些活死人是古滇國的守墓人,他們的心髒就是蠱蟲的巢穴!”她將赤蠍塞進林海的傷口,蠱蟲尾部的藍光奇跡般重新亮起,“哥,醒醒!你答應過爸要保護阿深的!”
林海猛然驚醒,看著自己正在潰爛的手腕,突然從背包裏翻出個鉛盒。打開的瞬間,林深聞到濃烈的屍蠟味——裏麵躺著半塊蟲形玉片,邊緣還沾著新鮮的血跡。“這是在青銅門後撿到的。”林海的聲音在顫抖,“爸當年沒說完的話是,蟲皇玉能壓製血蠱,但需要用宿主的血溫養……”
話未說完,地下的心跳聲突然加快。所有幹屍同時轉身,眼窩的熒光蟲聚成箭頭,指向溶洞深處的青銅門。門扉上刻著與羅盤相同的水神紋,門縫裏滲出的光中,漂浮著無數嬰兒形狀的影子,每個影子的胸口都嵌著塊蟲形玉片。
林深的羅盤突然脫手,懸浮在青銅門前。盤心的太陽紋與門上的水紋共振,發出蜂鳴般的聲響。當第一百零八聲蜂鳴結束時,青銅門緩緩開啟,門後湧出的不是冷氣,而是帶著體溫的熱風,混著蠱蟲振翅的沙沙聲。
“進去。”林海將蟲形玉片塞給林深,自己卻退向暗河,“我體內的血蠱快控製不住了,你們帶著玉片先走,我……”他突然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掌正在角質化,指甲變成青黑色的倒刺,“我可能撐不了多久,記住,到了萬蟲窟第二層,找到刻著雙生榕的石壁,用你的血滴在樹根處——”
話未說完,暗河突然掀起巨浪,無數纏著藤蔓的活死人破水而出。他們的皮膚呈半透明狀,體內的金蠶蠱清晰可見,每隻蠱蟲的翅膀上都刻著“祭”字。林淺尖叫著拽住哥哥,卻被林海一把推開:“走!別回頭!”他轉身麵對活死人,軍刀在手中劃出弧光,卻在觸碰到對方身體時發出金屬相撞的脆響。
林深拽著妹妹衝進青銅門,門扉在身後閉合的瞬間,他看見林海被活死人拖入暗河,頸間的青斑突然爆發出強光,將整個溶洞映成藍色。門內的通道布滿熒光蟲,它們組成的箭頭正指向深處,而在通道牆壁上,新的圖騰正在浮現:戴著青銅麵具的祭司將金蠶蠱刺入自己心髒,背後長出蟲形的翅膀。
“阿深,你的手……”林淺突然指著他握玉片的手,傷口正在快速愈合,皮膚下浮現金色的血管,與羅盤的太陽紋一模一樣。更令她驚恐的是,林深的瞳孔邊緣竟出現了細小的金斑,像有無數隻金蠶在瞳孔深處振翅。
通道盡頭傳來嬰兒的啼哭,這次是清晰的、帶著血痰的哭聲。當他們轉過彎道時,看見滿地散落的青銅嬰兒棺,每具棺材都在蠕動,棺蓋縫隙裏伸出細小的、長著倒刺的手指。而在最深處的石壁上,刻著與阿朵銀飾相同的苗文:“血祭萬蠱之日,蟲皇降世之時。”
林深突然想起阿朵在青銅門外的警告,她頸間的青斑與林海如出一轍。此刻手中的蟲形玉片正在發燙,與羅盤產生共鳴,盤心的指針終於不再旋轉,而是直指前方某個點——那裏有棵巨型榕樹,樹幹上纏繞著數百條金蠶蠱,樹根處滲出的液體,正是父親筆記裏記載的“活死人之血”。
地下的心跳聲再次響起,這次更近、更清晰。林淺突然抓住哥哥的手腕,盯著他逐漸角質化的指尖:“哥,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遇到的所有活死人,都戴著與林海相同的紅繩?還有父親的警告‘別信脖子有青斑的人’,難道……”
她的話被突然炸開的青銅棺打斷。一隻嬰兒大小的活死人爬出來,皮膚下的金蠶蠱清晰可見,它張開嘴,發出與林海相同的聲音:“帶蟲皇玉去雙生榕樹,隻有那裏能解開血蠱的詛咒……”
通道另一端的青銅門突然傳來撞擊聲,是活死人在用身體砸門。林深握緊玉片,看著妹妹眼中的恐懼,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青銅鈴鐺,鈴聲裏那句未說完的警告:“別信任何人,包括你的哥哥……”
而在他們身後的暗河深處,林海的身體正被藤蔓纏繞,無數金蠶蠱鑽進他的七竅。當最後一隻蠱蟲進入眉心時,他的瞳孔徹底變成豎瞳,唇角勾起詭異的微笑——那是古滇國末代祭司的笑容,十年前,他的父親林正雄在撫仙湖底看見的,正是這樣的笑容。
溶洞頂部的熒光蟲突然集體墜地,萬蟲窟的第二層,真正的死亡陷阱,正在他們腳下的每寸土地裏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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