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辰倫決定每棟高樓根據具體情況，采取不同的措施。盡管一定程度上維護了大部分無辜者的生命，可也加重了整個行動組的任務，拖慢了計劃的推進。
    每一棟高樓的處置方案，都需要行動組成員反複審閱問卷、激烈爭論、權衡利弊，最終達成一個“相對妥善”的共識。
    這個過程，少則十幾分鍾，多則半小時以上。首批五十棟高樓，僅決策環節就耗去了團隊近二十個小時！
    這還不包括吃飯、休息等時間，即便拚命壓榨時間，完成初步決策也花了一天半。
    而這僅僅是決策層。方案落實到基層連隊，才是真正的挑戰。
    往往在誅殺了首惡後，剩下的沒有犯錯或隻犯了小錯，可人格有所扭曲無法獨立生活的，還需要教化、規訓，試圖將扭曲的人格扳回正軌。其中威脅度低的，帶回連隊高樓進行軍事化重塑。
    然而針對伊甸園這種所有成員都受到精神汙染的，擊殺了‘先知’後，成員們仍然對外界有著強烈抵觸心理。隻能列為重點監控對象，定期施以人道關懷，給予物資援助，期望能通過漫長的時間讓他們逐漸恢複。
    還有部分高樓，誅殺首惡後，底下普通高樓成員心智正常的，隻需要給予一定協助，幫助他們重建高樓秩序，製定一個更合理更公平的管理製度框架。
    可漸漸處理著，行動組也不得不考慮一個最為現實的問題，連隊高樓他們的人力物力能夠承擔得起這份越來越沉重的任務嗎？
    他們上麵根據高樓實況進行決策，隻考慮到私人高樓的命運，甚至貪心的想要盡善盡美，不能光破壞，不建設。
    這也近乎無限的加劇了基層的任務。
    正如現實中，管理層出發點是好的，想要治理好某件事，阻止擴散和爆發，甚至將事情上升到政治層麵，以引起高度重視。
    不計成本的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保障群眾的安全。
    基層被逼得加班加點工作，稍微出了一點問題就會被嚴肅批評，甚至是問責免職。
    然而相當大部分的群眾非但不理解不感激，更是以片麵的自我認知，認定這就是一場秀，是借機撈錢，認為上麵的人都是拍腦袋決定的酒囊飯袋。
    兩邊不討好。
    吳辰倫遇到當下的問題，通宵達旦的疲憊和決策的沉重感瞬間化為冰冷的諷刺。
    他們高高在上地討論著私人高樓的命運，追求著“盡善盡美”，卻完全忽略了基層執行者的承載極限！
    這種不切實際的方案強行推行下去，隻會讓連隊官兵怨聲載道，視他們為不知民間疾苦、隻會紙上談兵的廢物！
    一股巨大的虛無感如潮水襲來，這一切努力，似乎都成了空中樓閣。
    行動組有的人認為他們得出的處置方案必須抓緊落實，不能浪費他們的勞動成果，不管合不合理，先壓著底下連隊高效執行任務，實際遇到困難再想辦法解決，要做出成績給上麵看。
    吳辰倫力排眾議，將行動給壓了下來，讓連隊高樓緩慢推進，並且要求行動組直接參與到任務執行當中。不要光坐在空調房當指揮，而是每個人都得分派任務、指標，實際去體會基層是怎麽工作的，實際困難有多大。
    趁著這段時間，他決定到其他行動組，看看別人是怎麽做的，參考他們的優秀經驗。
    ......
    吳辰倫來到距離自己最近的第六行動組，他們正位於仙賀省主樓。
    第六行動組工作正開展得熱火朝天，主樓的全員幾乎都被調用，不間斷有整隊士兵外出，也有從外麵歸來的，還帶來了不少新人。
    對於吳辰倫的到來，並沒有那麽多人在意，他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裏被晾了近二十分鍾，才被一名麵色冷硬的士兵帶到指揮室。將他帶到了第六行動組的組長處。
    第六行動組的組長，一位年紀不到三十卻已扛著少將軍銜的壯碩巨漢。此時正叼著煙，叉腰站在一麵巨大的電子戰術屏前。
    屏幕上，仙賀省的地圖鋪展開來，密密麻麻標記著所有高樓的位置和狀態信息，許多標記旁已打上了醒目的“已處置”符號。
    “第七行動組的吳組長？”巨漢少將轉過身，聲音洪亮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這種節骨眼上，怎麽還有空串門？”
    吳辰倫壓下心中的不適，將自己組麵臨的困境、精細化方案的初衷和遇到的效率瓶頸、執行困難一五一十道出。
    剛說到一半，巨漢少將就不耐煩地揮手打斷道：“停停停！吳組長，你這思路完全跑偏了！婆婆媽媽，想那麽多幹嘛？
    我們是來幹什麽的？是來打仗的！收編整頓？換個說法而已！這些私人高樓，就是我們要攻占的城池！”
    吳辰倫不解道：“啊？那你們怎麽才算打贏？怎麽才算將高樓給占領了？”
    少將不屑一顧道：“簡單！帶兵衝進去！敢抵抗的，格殺勿論！不抵抗的，把所有人都揪出來！讓普通人當場評價他們的管理者。
    合適的就繼續留下來當管理者，但是得宣誓效命於我們中央領導，接受我們管轄。
    要是過半數普通人跳出來罵娘、揭發那狗屁管理者的，好辦！當場斃了那狗日的！然後讓剩下的人自己推個看著順眼的新頭兒出來，再摁著他的腦袋宣誓效忠！
    就這麽幹脆！哪用得著你們那套填表、開會、感化的過家家？效率低下，純屬浪費時間！”
    吳辰倫聽得心驚肉跳，“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們管理他們，管理就需要他們聽話、服從，展示暴力就是最有效的方式，要是拿出一副我是來為你們服務的姿態，那就完了，他們能訛死我們。
    我們軍方人員已經付出太多，以前他們沒有納入我們管轄，我們不管。現在我們管起來了，必須要強硬起來。另外我們還得向他們征收管理基料，他們肯定不服，但沒辦法，必須收，我們不能白白付出勞力。無私奉獻是反人性的，不可能持久。”
    “如果有的高樓管理者，以宗教、藥物來控製底下的玩家，底層玩家被洗腦，給予管理者高度評價，這種，你們如何處理？”
    “看著不爽就宰了！底下人敢護著？正好！一並清理幹淨！省得留後患！”
    “太不規矩了......”
    少將冷哼了一聲，“哼，講規矩？規矩是剛被我們掀翻的舊權派定的！我們走到今天這步，哪一步是按他們‘規矩’來的？
    吳組長，醒醒吧！我們是暗刃！幹的就是髒活、黑活！隻追求結果！我們得把這些爛攤子收拾幹淨，納入中央掌控，過程？重要嗎？
    你以為丁首席為什麽把這活兒交給我們暗刃？就因為這事注定沾血、注定背罵名！等底下那些被我們‘粗暴’對待的人開始抱怨、開始鬧，甚至將來局勢穩定了，有人翻舊賬的時候——我們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暗刃就是用來幹這個的！用我們的命和名聲，去換一個幹淨的台麵！這就是我們的命！
    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怕髒了手，怕壞了規矩......吳組長，我勸你趁早撂挑子！別擋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