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裹挾著兩人，撕裂夜風狂飆。
    劇烈的顛簸讓任瑩猛地驚醒。
    她睜開眼，視線撞上顧晟緊繃如石刻的下頜線——
    兜帽早已被疾風掀落，那雙赤紅的瞳孔死死鎖著前方道路。
    “......怎麽了？”
    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迷糊。
    “通知你哥。”
    顧晟的聲音劈開風聲，短促、清晰：“別回城南，找地點匯合。”
    任瑩耳廓幾不可察地繃緊。
    沒有任何遲疑，她探手入懷，指尖精準地勾出終端，信息瞬間發出給任缺，同時撥通。
    “喂？”
    任缺的聲音傳來。
    “哥，顧晟說找地點——”
    “轟！！！”
    沒給她話說完的機會。
    顧晟抱著她猛地向側前方一撲，身體幾乎貼地。
    他們原本前進的方向，水泥路麵呈放射狀龜裂、炸開。
    幾輛廢棄的金屬垃圾桶被衝擊波瞬間撕裂、扭曲著拋向空中。
    灼熱的氣浪裹挾著碎石和金屬碎片如雨般砸落。
    “怎麽了？！”
    任缺的聲音陡然拔高。
    “發坐標！”
    顧晟在翻滾中低吼，壓過爆炸餘音和耳鳴：“別問！”
    通話切斷。
    任瑩死死攥著終端，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滴——”
    坐標彈出屏幕。
    “蝕骨？”
    任瑩低語。
    顧晟在急速騰挪中倉促一瞥屏幕。
    坐標點離此不遠。
    他驟然發力，裹挾著兩人的濃稠陰影在高速中硬生生折轉方向。
    陰影的邊緣因這強行轉向而劇烈波動、模糊。
    這能力現在隻能用來提速，至於擺脫？
    對方根本不靠眼睛。
    “抓穩。”
    顧晟手臂一沉，將金屬手提箱塞進任瑩懷裏，同時圈緊手臂將她護住。
    前方的黑暗被他們撞開，朝著“蝕骨”的坐標附近疾衝。
    灰燼城的夜，霓虹刺眼。
    顧晟視線鎖定方向，腳下發力猛地蹬地，抱著任瑩直接躍上旁邊低矮廠房的屋頂。
    鐵皮屋頂發出沉悶的踩踏聲。
    他毫不停頓，再次發力，身影在高低錯落的建築屋頂間連續騰躍。
    ——直線，才是最快的路。
    ————————
    灰燼城狩夜總部，指揮室。
    冷白光線下，巨大的全息地圖懸浮中央，密集光點代表城市各區狀態。
    “報告！”
    技術員的聲音在沉寂中炸響，手指急促敲擊控製台：“檢測到異常高能反應！位於城南e9區，正高速向12區移動！”
    執勤的狩夜軍官猛地從戰術地圖前抬頭，眉頭擰緊：“又有能力者鬧事？”
    聲音帶著壓抑的火氣。
    “看軌跡……”
    技術員快速放大地圖上那道刺目的紅色光帶，指尖在分屏上飛速操作調取監控：“……像在追逐。”
    下一秒，他動作僵住。
    分屏上，目標區域所有監控窗口——
    一片刺眼的雪花。
    “怎麽回事？！”
    技術員的聲音陡然拔高：“e9至12區沿途監控……不，整個e區，全黑了？！”
    軍官一步跨到主控台前，臉色沉了下去：“南輔分部在搞什麽？！”
    他拳頭砸在冰冷的金屬台麵上，發出悶響。
    “附近有我們的人沒有？立刻調取部署坐標！”
    技術員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幾乎帶出殘影，新的數據流在屏幕上瀑布般刷過。
    幾秒後，他抬起頭，聲音幹澀：
    “距離最近的……趕過去也要半小時。”
    軍官盯著那片刺目的雪花區，下頜線繃得像刀鋒：
    “那也得過去！在事情徹底鬧大之前！”
    “是！”
    技術員立刻應聲，手指在控製台上快速操作起來。
    緊急通訊的提示音尖銳地響起。
    ————————
    風聲在耳邊呼嘯。
    任瑩被顧晟牢牢抱著，在高樓之間飛躍。
    下方的城市燈火模糊成一片流動的光河，忽遠忽近。
    她死死抱著懷裏的金屬箱子，冰冷的觸感透過衣料傳來。
    害怕嗎？
    或許有點。
    每次顧晟從一個高點躍向另一個更遠的屋頂，她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下意識地把臉更緊地埋進他肩窩。
    但這份害怕裏，沒有恐慌。
    顧晟的手臂牢牢圈著她，他的胸膛是唯一穩定的依靠。
    她知道他在，也知道他不會鬆手。
    就在又一次高速掠過兩棟樓之間寬闊的縫隙時——
    一陣猛烈的夜風毫無遮擋地灌了進來，吹得她發絲亂飛，脖子一縮。
    她環著箱子的手——
    下意識地揪住了他衣領前襟的一小塊布料，緊緊攥在手心。
    像個小孩子被突然顛簸時本能地抓住身邊大人的衣角。
    風過後，她攥緊的手指才稍稍鬆了些力道。
    “別怕。”
    顧晟的聲音混在呼嘯的風裏。
    他不敢在空中停留哪怕多一秒，身體帶著任瑩急速下墜，落向下一處借力點。
    冰冷的夜風灌得任瑩鼻尖發紅，她幹脆把臉更深地埋進他懷裏，汲取那點透過衣料的、堅實的暖意。
    “沒怕。”
    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口傳來，帶著點被風嗆到的微啞。
    顧晟緊繃的下頜線鬆動了一瞬，但動作沒有絲毫停滯。
    “嗤——！”
    尖銳到刺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撕裂夜幕。
    顧晟腦袋猛地向右側一偏！
    幾縷被疾風吹散的黑發無聲飄落。
    ——遠程攻擊。
    意料之中。
    鬼知道他身上攢了幾種能力。
    “嘭——！”
    顧晟一腳蹬在一塊巨大閃爍的霓虹燈牌邊緣。
    借著這股反衝力，他硬生生向左下方擰轉急墜！
    幾乎同時——
    數道無形的銳風擦著他剛才的位置呼嘯而過。
    空氣被撕裂的尖嘯聲緊追著他變向的軌跡，在他身後炸開一片令人牙酸的音爆。
    落點，又起。
    顧晟的身影在城市天際線間急速折躍。
    每個成為他落腳點的建築，都是最直接的靶子。
    “嗤啦——”
    一道無形攻擊擦過建築邊緣。
    鋼化玻璃幕牆連同部分混凝土結構瞬間崩解，無數碎片混合著水泥塊向下激射。
    致命的碎塊和玻璃渣狠狠砸向下方的霓虹街道。
    顧晟眉頭一擰。
    腳下濃稠的陰影驟然擴張、下壓。
    急速沉降的黑幕，瞬間覆蓋了墜落區域。
    下墜的致命物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翻湧的黑暗裏。
    後方，一棟高層建築的邊緣。
    那個緊追的身影正立在那裏。
    “哦？”
    一聲短促的疑問。
    逃跑途中......居然還有餘力救人？
    這舉動，和頭也不回的逃竄，實在矛盾。
    他眼中掠過一絲探究的興趣。
    “嗤啦——”
    沾滿暗紅汙跡的外套被五指如鉤般粗暴扯開，隨手甩落身後深淵。
    精悍的肌肉線條暴露在冰冷的夜風裏。
    “有點意思。”
    低語散在風中。
    ——這個獵物，不同。